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1章 ...
-
走完最后的过户手续,房东秦期来这里拿走了最后一批东西,楚月和李海夫妇以房子新主人的身份,将他送了出来。
这个房子他们看了好几次,价格低于市场价,而且装修用心,全新的家具一件都不带走,他们在这个城市工作了五年,省吃俭用终于攒够了首付,买了一套二手房,夫妇都觉得捡到了宝贝,对秦期也很感激。
李海问秦期:“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秦期身材魁梧,带着多年健身的肌肉和野外生存锻炼出来独到的敏锐,胡子似乎很久没有修了,只带了一个背包。
秦期笑着说:“我要换一个城市,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能找到我的家。”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小夫妻的羡慕,“祝你们幸福。”
送走前任的房东,二人开心地打扫自己的家,楚月拿着抹布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在打扫库房的时候,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李海赶紧扔下拖布跑过来,问:“怎么了。”
“老公你看。”
楚月拿出一个镶着金边的盒子,二人面面相觑,打开里面躺着一本日历,正好是今年的时间。
日历封面笔迹清秀但有力的写着一句话。
【但愿我们可以一起撕掉这本日历的每一页。】
楚月有些唏嘘说:“他的愿望没有实现。”
李海虚惊一场摸摸楚月的脑袋说:“也许是广告词呢,我们替他用了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本日历实在是太过精致,每页都有当季的花朵裁边,楚月爱不释手点点头说:“好。”
他们打算把日历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翻开后里面还有一句话,字迹和封面相同。【小傻子才相信是藏头诗。】
楚月和李海交换了一个眼神,越是这样说,越能勾起好奇心。
【小朋友,新年快乐!】
【傻傻的过了一天,可以跟你一起虚度光阴,也是另一种充实。】
【自从你的出现,我的世界多了油彩,音符,和漫天的云霞。】
【才两天没联系,我就生气了,快点主动给我打电话。】
【相思无解,我跟你说路边的花好美,天边的云好轻,今天的工作好难,就是不和你说,我好想你。】
【信已经写完了,但是不想给你看,想读给你听。】
“好像情书啊。”女主一页一页往下翻着,“都是亲手写的呢,好用心。”
“可是第一个字连起来确实是小傻子才相信是藏头诗。”李海又翻了几页。
一阵风吹来,哗啦啦翻过去好几页,楚月侧身挡住风,生怕吹坏了这本精致的日历。李海抬手关上窗户,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页一页的往下翻。
虽然第一个字连起来都是在重复一句话,但是每一句单独的话都是藏不住的浓浓爱意。
直到最后几页,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字,楚月快速翻看最后几页,首字连起来。
【如果这时我们还单身,那就在一起,好不好?】
楚月兴奋的拍着李海的肩膀说:“我就知道会有惊喜,他在表白。”
楚月太激动了,不小心将最后一页扯了下来,她心疼地想塞回去,这时楚月的手却被李海握住,他接过日历,从他的角度看到了一瞬间阳光被切割成耀眼的光线。
李海调整着角度,楚月来不及阻止,他直接将最后一页撕了下来,楚月有些心疼说:“你把它弄坏了。”
话音刚落,撕下来日历的缝隙里,掉出了一枚钻戒。
他们刚刚结婚不久,很懂钻戒的行情,这枚戒指的大小是他们不敢试戴的程度。
二人都愣了一下,李海捡起来放在手掌心,阳光下,它闪着璀璨的光芒,这个被尘封了多年的钻戒终于又见阳光。
楚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看了半天,说:“我们给房东打个电话吧,这东西太贵重了。”
“可是合同上已经写了房间的东西都归我们所有了。”李海犹豫看向老婆。
楚月咬咬牙,“还是和他说一下吧,他不要我们就安心收下。”
李海看了一眼钻戒,叹一口气拿着电话拨了过去,“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李海眼睛亮着将电话开免提给楚月听,在楚月的坚持下,最后还是给秦期充了二十块钱的话费,再打过去依旧是停机的提示。
他们心怀侥幸地在不同时间段尝试联系了好多次,依旧无果。
楚月拿着钻石套在手上,圈口稍微大了一点,但实在是太过闪耀,把它卖了起码可以还不少房贷,她说:“我们最后联系一下合同上的紧急联系人吧,最后一次。”
李海也下定最后决心,按了一串数字,二人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心情复杂,本能的希望没有人接。
拨过去是关机,李海摊了摊手松了一口气,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毕竟房东说过,房内的全部财产都已经赠送给他们了。
楚月戴着钻戒伸着手冲着阳光欣赏说:“难道这是给我们的惊喜。”
买到这么便宜的房子已是幸运,实在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小情侣省吃俭用,一开心难得去商场吃了一顿烤肉。
饭后,李海说:“我们去看看衣服吧,你好多年没买衣服了。”
他心疼老婆的样子,在楚月看来格外的帅。
可是他们还没有出烤肉店门口,李海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李海刚要滑走,楚月握住他的手,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李海也反应了过来,他接通电话,对面是一个男生,嗓音低沉,“你好,你刚给我打过电话,抱歉,我没有接到。”
李海咬咬牙说:“请问您是秦期的朋友吗?”
对面停顿了一下:“他出事了?”
李海的眼神暗淡了几分,眼前的烤肉看上去奢侈了起来,“没有,是这样的,我买了秦期的房子,我们收拾卫生时发现一个贵重物品,我们联系不上他,所以拔打了他填写的紧急联系人。“
“他留了我的电话做紧急联系人。”疑惑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点愤怒。
小夫妻不明所以,“请问你可以联系到他吗?”
“我联系不上他。”
本来态度谦和的人听到秦期的名字变得越来越生硬,态度冷漠又坚决。
李海猜测两人关系也许并不好,秦期卖房子全程都是一个人,看上去似是也没有什么朋友,留一个紧急联系人,也只是合同的必填选项,可能没打算让他起作用。
李海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耐着性子说:“是一枚钻戒,如果你能联系到他的话,麻烦能转告他,打扰你了。”
“是什么?”对方声线几乎颤抖的问:“是不是在一本日历里。”
小两口对视了一下,他真的知道内情,谨慎说:“是的。”
对面长舒一口气,说:“日历打开了吗?”、
“没有,我们开始以为只是一本普通的日历,打开后掉出来的。”
“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吗?”对面语气掩饰不住的失望。
“还有一些叶子标本,小棱镜摆件什么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李海回想着说道。
对面轻笑一声,“是啊,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他停顿了一下问:“可以把这些东西卖给我吗?”
两人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迟疑着说:“虽然合同上说房间内的东西已经全部赠予我们,但是我们还是想问问秦先生还要不要。”
“这些都是我送给他的。”对面的人语气平静得让人觉得生寒:“既然这些东西,他已经不要了,你们也不必再联系他了,你们估个价格吧,我买。”
如果不是本人亲自准备,世界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日历的夹缝里藏了一颗钻戒,既然是礼物的主人,二人便同意了,出了合理的价格。
楚月回家把所有东西整理好,放在一个小盒子里,等着他来取。
约定的时间,门铃准时响起。
来人是一个年龄和秦期相仿的男人,虽然岁月已在他眉角刻下了皱纹,可是依旧一副冷清金贵的样子。
他穿的休闲,运动服运动鞋,身材高挑,浅褐色的眼睛中像一汪藏着矿石的湖水,清澈又带着点点忧伤,他笑着伸出手说:“你好,我们电话联系过,我叫程埔。”
李海握了握他的手,笑着将人请到屋里来。
楚月将一盒子东西拿出来放在程埔的面前,说:“你看还少不少其他的。”
程埔看着盒子出神,似乎不敢打开一样,楚月忍不住问:“你是秦先生的爱人?”毕竟朋友也不会送钻戒。
李海用胳膊轻轻提醒了妻子一下,程埔坐直轻笑了一声说:“他喜欢女生,二十五岁之前就七八个前女友了。”
楚月也觉得自己唐突,见程埔没有介意这个问题,才释怀的笑了。
程埔环顾了一圈,说:“这个房子,他应该卖了个很高的价钱吧。”
“没有啊,他很便宜的就卖给我们了。”楚月笑着说,提起这个房子的价钱,她就觉得是自己运气好,捡漏了。
程埔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他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他手指轻挑着打开盒子,一片梧桐树叶被封在两层密封的玻璃中间,依旧可以看到纹路和破碎的一角,盒子里还有一些搞怪的摆件,占了大部分的盒子,垫在最下面的是一封封厚厚的信。
楚月解释说:“信我们都没有拆开的。”
程埔皱眉拿出一封,打量了半天,才缓缓将里面的纸抽出来,日期是二十年前,那时候自己的笔迹还非常工整,一笔一划,透着少年的青涩和稚嫩。
【今天的自习课不想写作业,又只能在这儿坐着,那就给你写封信吧。】
程埔手指止不住地颤抖,觉得视线渐渐模糊,楚月递过来一张纸巾,程埔接过来,吸了吸鼻子说:“抱歉。”
“你们?”楚月再次好奇。
既然他把他们之间的一切的都扔掉了,自己又何必这么耿耿于怀,他愿意给两个陌生人讲讲故事,从此他与秦期也在没有其他的任何关系。
“我们之间的事情要回到二十几年前,那时候我们比你们还小一点。”
2
日历在风中翻转,时光回到二十年前。
高中的晚自习放学,秦期照例逆着人流,从三楼一直爬到六楼,到程埔的文科班等他。
秦期是个自来熟,路过同学都跟他打招呼,程埔班级的人几乎他都认识,甚至有的比程埔都熟悉。
程埔还在看着一本数学题发愁,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期坐在他身边,一只手拄着头,语气轻挑:“这么简单都不会。”
程埔看到他眉头舒展了下来,撇着嘴骄纵的说:“那你教我。”
秦期从他笔盒里挑了一根笔,在手里转了两下,说:“在这里画一条辅助线。”
程埔看着他那双手修长白皙,笔握在他手上都显得高级了起来,侧脸下颌线清晰,一双狭长的眼睛不羁中又带着几分认真。
十八岁的男生已经发育完全,说话间喉结动了动,带着几分青涩的性感。
“会了么?”秦期转头,对上程埔的眼神,一下子把程埔的脸点燃。
秦期拿笔敲了一下程埔的头,“是不是上课也这样不好好听讲。”
“才没有。”程埔抢过他的笔,收起卷子说:“回家。”
上课他才不会因为看老师的喉结而走神,秦期这个神经大条永远不会明白,也多亏他神经大条,不然该怎么解释。
两人是邻居,从娘胎里就彼此打招呼。
幼儿园小学中学都在一所学校,高中也考到了一起,只是分科时,秦期选择了理科,程埔选择了文科,两个人才分开了。
回去路上,晚风吹过他们年轻的脸庞,那颗青春的心也跟着摇摇晃晃。
“这次语文作文写理想生活,你写的是什么?”程埔问。
“我要做一个科学家,报效祖国。”
程埔哼笑了一声:“真没创意。”
“考试要什么创意,你写的什么。”
“我写的想有一个农场,养一群小动物,每天放马牧羊,在草原上自由驰骋。”
秦期听他说完,一针见血问:“得了多少分。”
程埔想起分数停住嘴,秦期也能猜到,说:“以后你应该这么写,首先三观要正,然后分点论述。”
程埔没听进去,对于秦期而言,利益最大化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排在后面,但那是程埔相信自己永远是个例外,不在秦期衡量得失的那杆秤上。
他们一个像是一棵挺拔的松,昂扬向上,扎根深处去争取雨露阳光,一个像山谷里的风,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到了大学,两个人的学校还是挨着,因为程埔知道秦期理想的大学,故意报了旁边的学校,尽管损失了一点分数。
大学有了更多自由的时间,一到周末,两个人便出去玩,上大学的第一个秋天,落叶飘飘扬扬落在学校的小路上。
程埔前走了好几条路,终于找到了一片心仪的叶子,将它做成了标本。
第二天早上,约好一起出去玩的秦期,却打电话说,今天有事,去不了了。
程埔看着手里包装精致的叶子任性的问:“你有什么事情啊?”
“我女朋友让我陪她去医院,今天不舒服。”
程埔心里莫名一紧,以前也有不少女生追过他,但是没有一次他因为女朋友而把他扔在一边。
“那你去陪她吧。”
挂了电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那天天气很好,他喜欢的作家在附近商场签售,但是他一整天窝在床上没出门。
之后的一个星期秦期也没有联系过他,可是他知道秦期一到换季的时候就容易感冒,程埔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他寄了一箱常备的感冒药和维C,收件人名字是鸽子精。
快递显示签收后,秦期发了一条消息给他,只是说,“药收到了,谢谢。”
程埔看着消息回复,“您就这么敷衍我。”程埔气不过,打电话过去,想骂他一顿。
接起电话,却听到了秦期浓重的鼻音。
一声沙哑的“程程。”就把程埔所有情绪都化成了心疼。
程埔着眉头问:“你还是感冒了。”
对面的人清了清嗓子说:“小毛病。”
“跟女朋友太累了吧,这会再让她陪你去医院。”程埔隔着电话瞪了他一眼。
对面笑了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憨憨的说:“你怎么像吃醋了一样?”
程埔呼吸一滞,“你才吃醋了呢,有病记得吃药。”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心跳怦怦的像是要冲出胸膛。
我吃醋了?!
半个月后,在程埔生日的时候,才睡醒,他就收到了秦期亲手做的礼物。
一个拼装的手工八音盒,八千多个零件,一块一块组装起来,轻轻摇动开关,就会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一向效率至上的人,竟然愿意花时间做了一个看上去没有实用性的东西。
程埔摇动着盒子,他很满意,躺在床上和秦期视频说:“看不出来您还有这手艺,花了多长时间呀?”
秦期笑说:“谁给你拼呀,我雇人做的。”
程埔眼神一下冷了下来,“不是你做的。”
秦期突然大笑了起来说:“逗你的,鄙人亲力亲为,每一块都是我自己拼的,程大少爷满意了吧。”
程埔眯着眼睛看着他,只是嘴角已经轻轻扬起。
秦期靠近话筒,压低声音,像是耳语一般说:“收拾收拾出门,今天给你过生日。”
“我们两个人吗?”程埔下意识问。
秦期笑着说:“只有我和你。”
程埔拿出那片梧桐叶的标本,装在包里,跳脱了出门了。
而后,秦期也常常因为女朋友,冷落程埔,他的女朋友也从丽丽变成了婷婷又变成了琪琪,程埔渐渐无所谓了。
大学毕业后,秦期直接工作了,而程埔继续他的电影专业的深造。
秦期家族世代经商,他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创业,毕业后直接经营起了自己的公司,常常废寝忘食,程埔就按时给他送饭,应酬完接他回家。
一天程埔正在上电影赏析课,男女主因为世俗的原因,不得已分开,结局时才得以重逢,镜头里风吹过草原,起伏出青色的波浪,时过境迁,两人只是简单的握手,相视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程埔想起了秦期,课还没有上完,他就收到了秦期的消息,“可以来接我一下吗?”
他二话不说,拿起书包偷偷地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冬天的风里夹着小刀划在脸上,程埔远远就看到,秦期蹲在马路边,领带也歪了,头发也被风吹乱了。
程埔赶紧停车,将人扶到车里,把自己的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皱着眉头说:“怎么喝这么多,不是让你等我吗,你怎么出来了。”
程埔看他有几分神志不清,多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看他难受得样子也不忍心再责备什么,抬手想帮他系安全带。
这时,秦期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委屈巴巴地说道:“别骂我了,我好难受,让我抱一会儿。”
男人身上清冽的香水味混着浓烈的酒味,在寒风下吹了许久,加了一层冷气,像是乱人心智的毒药浇在了程埔的心头。
他被秦期抱着一动不动,秦期醉得狗一样,可是自己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他本能想推开他,挣扎着却被秦期拉住了手腕。
那双迷离的眼睛自上而下的望着他,那一瞬间,程埔想和他天长地久。
他藏匿心中的这一份感情,隐瞒着秦期,也一直欺骗着自己,他对秦期不止是朋友,他想和秦期共度一生。
往后,他更细致入微地照顾秦期。
只是随着秦期的生意越做越大,秦期生日的时候,他们再不能单独出去过,秦期要将它发挥出最大价值,每年他都会举办了生日宴会。
秦期拿着酒杯和各种商业伙伴交谈,程埔看着他,仅仅几年,秦期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一见到程埔,秦期从敬酒的众人中抽身,向他走来。
和来来往往的商业伙伴送的贵重的礼物不同,程埔带了一个盒子看不出什么东西。
秦期知道他从小就别出心裁,笑着问:“是什么宝贝?”
本以为程埔会卖个关子,没想到程埔直接说:“是一本十年后的日历,但愿十年后你可以用到它,我们还会在一起。”
那眼神停在秦期身上,似乎带着温度,程埔手里拿出一个信封,说:“给你写的信,这个今天就可以拆。”
秦期接过来,把信放在自己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拍了拍说:“已经贴身放好了。”
程埔笑着说:“又不是护身符,贴身放有什么用?我之前给你写的,你是不是没有看?”程埔知道秦总每天能把文件看完就不错了,但还是忍不住的说:“你从来都不给我写回信。”
“下次我一定给你回。”他说得郑重,让程埔觉得即使只是哄哄他便也知足了。
这时有人举酒杯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程埔自觉地让到一边,这人是秦期的新客户,他不能打扰他的事业。
秦期笑着和他交换眼神,示意他旁边的餐台上有他爱吃的蛋糕。
程埔点点头,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在商场里依旧游刃有余,打开了自己的新天地,自己只能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他,他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失落。
宴会进行一半,一个穿着红裙露着香肩身材高挑的女子摇着香槟走到秦期面前,秦期绅士地伸过胳膊,女人笑着挽了上去。
程埔心里一戳一戳地疼,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突发奇想要送日历,因为他清楚知道有一天他会投入到一个女人的怀抱,而自己连陪伴他资格都没有。
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到有一天他觉得没有一个女人适合自己,或者等到他婚姻破裂,那时候他依旧愿意和秦期在一起。
可是即便如此,真的让他看到秦期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他依旧不能接受,程埔一杯一杯喝了很多,滴酒不沾的他,很快就觉得昏昏沉沉。
他觉得眼前一切都很刺眼,周围尽是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每个人都带着各种目的。
那个红裙女人挽着秦期的手臂,陪她应酬着各种人,谈话间,还会娇羞地将头靠在他肩上。
程埔在酒精作用下,站起来,脚步有几分虚浮,走到秦期面前举杯一饮而尽说:“我也敬你一杯,生日快乐!”眼里噙着委屈和悲凉。
秦期接过他的酒杯,和旁边的人说:“失陪一下。”
程埔任由他扶着自己的腰,他轻轻的靠在秦期的身上,原来他怀里这种感觉。
秦期带着他推门走到外面露天的阳台,玻璃门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今天不高兴?”秦期拨了拨他被风吹起来的头发。
程埔也不想这样,他不想影响他的社交,但是他忍不住,让他眼睁睁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程埔摇摇头。
“你喝多了,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好不好,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明天我接你去吃大餐。”秦期捧起他的脸。
一想到秦期要离开自己,回到那觥筹交错的场合,他就控制不住的难过,程埔扯着秦期的领子拉进自己的怀里,哪里也不想让他去。
也许是那天的酒太醉人,也许是秦期那双眼睛太温柔,趁着酒劲,程埔做了他最胆大妄为的行为。
他抬头吻上了秦期的唇。
毫不意外地秦期有几分诧异地推开他说:“你喝醉了。”
程埔似乎在秦期的眼睛里看到了嫌弃,他自暴自弃地嘴角勾笑,指腹划过秦期的嘴边说:“你觉得恶心吗?”
秦期愣了一下,轻拭过程埔的眼角,程埔才知道自己流下了眼泪。
他像哥哥一样摸了摸程埔的头发说:“你可能太久没有交过女朋友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
心爱的人要给自己介绍女朋友,程埔再次觉得胸中一团火烧得他神志不清,他固执地问出了一个可能并不能让自己满意的问题:“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里面有人注意到窗外的动静,秦期侧身挡住了落在程埔身上的视线。
程埔拍开他说:“你觉得我这样很丢人,是吗?”
秦期把衣服脱下来披在他衬衫上,说:“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你知道现在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等着我出纰漏。”
程埔咬牙看向他,自己应该知道,秦期本来就不是一个会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人,他怎么会让情情爱爱而影响到自己的商业版图。
他低着头,感觉一直有风吹着他的眼睛。
沉默良久,秦期轻抚着程埔的后背说:“我找人送你回去。”
这次程埔没有反对,秦期亲自把他送上车。
程埔靠在车窗上背对着他,秦期只能跟司机说:“开慢一点。”
秦期看着汽车的尾灯消失在车流中,他依然站在路边不肯离去,心里莫名有一点慌乱,一种强烈的情绪在叫嚣,追上去,可是他没有。
五彩的霓虹匆匆流过程埔的脸上,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多欢喜,都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他蜷缩在后座上,胃里翻江倒海,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3
小夫妻二人听得入神,楚月问:“然后呢?”
程埔笑笑说:“后来我就去包了一片牧场养花养草,还有一只非常可爱的牧羊犬。”
“你后来没有再去找他吗?”
程埔摇了摇头,“其实这种单相思是很痛苦的。”
看得到却得不到,还要看着他和别人卿卿我我,程埔受够了那种煎熬。
他看了一眼桌子里的盒子,说:“这是他不要的东西,我也是他不要人。”
二人对视了一下,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楚月说:“这些都是你的,你都带走吧,我们不卖了。”
程埔轻笑着摇了摇头,说:“还是按照之前说的,我算是买的,不过钻戒我就不要了,就当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吧,希望你不要嫌弃他不吉利,其实我是挑了很久的,还是出自大师的手艺。你们愿意把这些东西还给我,我已经非常感谢了。”
“怎么会呢,这个钻戒很漂亮。”二人也确实喜欢这个戒指,楚月问:“要是秦先生后面再联系我们,我们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呢?”
程埔摇摇头说:“他只会关心自己赚了多少钱,这件事情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可是楚月总觉得这和他认识的秦期不太一样,说:“可是人也是会变的。”
程埔微微一愣,随即笑笑:“也许会吧,可是他不要这些东西了,不正是说明了他的态度吗,那个日历应该是没有开封过吧。”不然戒指也不会落到二人手里,那尘封得小心思,秦期始终不知道。
楚月有一种直觉,事情不完全是程埔想象的那样,她在脑子里搜刮着个各种证据,终于眼前一亮说道:“可是他的紧急联系人写的是你的名字,这么多年他始终记得你电话。”
程埔沉默了,他当然愿意相信楚月的话,但是曾经他就是因为相信自己对秦期来说是不一样的,最后沦为一个笑话。
他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了,每给自己的一分希望,换来的都是十分痛苦,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他早就结婚生子了。
交易完毕,程埔也没有再逗留,楚月和李海有种读完了一本小说后的失落感,二人将程埔送到车上,程埔和夫妻俩微笑着告别。
十分钟后,汽车缓缓停在路边,程埔抱着方向盘哭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永远那么敷衍不上心,这样一个冷漠自私,唯利是图的人,却偏偏是他每次梦里最闪耀的光彩。
秦期已经扔下了所有往前走,而自己却永远困在了那场求而不得,只有他一个人的爱情之中。
理智无数次告诉自己不值得,可是他天生就是情感先于理智的人。
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秦期的存在盘根错节,拔掉的话,那颗心也会跟着不存在了。
程埔稍微冷静了一下,才重新启动,他决定这次回去就把这些东西都锁起来。
是啊,秦期明明已经不要了,而他能做的最无情的处理不过是锁起来。
回家的路好长,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家天已经要黑了。
还以为自己你看错了,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旁边还蹲着一个人。
越走近,那身影程埔越是觉得熟悉,那姿势和几年前秦期喝醉酒蹲在路边的姿势一模一样。
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刻骨铭心。
即使他穿一身冲锋衣,不再是西装领带,也难掩那挺拔的身姿。
对面的那个人抬头望向他,笑了笑,像是无数次在教室门口接他放学那个笑脸一样。
一瞬间,程埔感觉浑身不受控制的有些发抖,自己那颗枯萎了多年的老树,好像重新长出了叶子,就是这样可怕,有些人一个笑容便可以弥补时间划过的满目疮痍。
秦期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的映在他的脸上,梦幻一般。
“好久不见。”秦期的声音沉淀得更加低沉。
程埔脑子里一片空白,愣在原地。
对面的人笑着走过来,“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我想喝你熬的酸梅汤。”
以前秦期喝醉的时候,程埔总是给他熬一杯酸梅汤,秦期说,比外面任何的饮料都好喝。
往事重提,程埔红了眼角说:“早就不是有酸梅的季节了。”
秦期低下头去说:“你应该知道吧,公司在五年前就被收购了,这五年我一直在找你,我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卖了,现在只有一个包,你愿意收留我吗?”
程埔消化着他的话,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嘴角控制不住的抽动。
这么多年,开始他总是忍不住关注秦期的动态,但是每次痛苦的都是他自己,后来他渐渐屏蔽了关于秦期的所有信息,最后甚至智能手机都不用了。
公司被收购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让他流泪的人,现在站在自己的面前,问要不要收留他。
秦期从包里拿了一本厚厚的本子,说:“你以前总说我不给你回信,我给你写了好多,不知道你还愿意不愿意看。”
程埔极力调整着呼吸,哽咽说:“那你为什么把这些东西都扔掉了。”
秦期看到了程埔车里那个盒子,里面是他们的所有礼物和信,他完全没想到这些东西会回到程埔的手里。
他紧张解释说:“我以为你再看见这些会难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
秦期上前一步,程埔一拳落到他的肩上,他在感情问题上,他还是这样脑回路清奇。
程埔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像他表白的那一天,风吹落了那脆弱的泪珠,落在秦期的牛皮纸本子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花。
程埔打开扉页,有一段话。
这么多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看过山顶的朝阳,乡村的落日,千年的城墙,都市的霓虹,可是不在你身边,去哪里都像是在流浪,我想回家。
本子滑落,程埔伸手想要抱住他,却被秦期按住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秦期轻抚着程埔的脸,靠近,程埔呼吸一滞,随即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秦期毫无犹豫的直接吻了上去。
那是迟到二十年的回应。
4
两年后,楚月李海夫妇收到了一张奶源的无限卡,这个品牌势头突飞猛进,已经在各个城市都有了奶站。
楚月看着金额不菲的会员卡,不知所措的看向李海,自从上次的戒指后,再次收到无限奶源卡,被幸运之神眷顾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谁会送我们这个东西。”这时快递里掉出的一张卡片解释了她的的疑问。
【谢谢你们的帮助,祝你们幸福。】落款是秦期和程埔。
两个人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两年前,程埔走后,楚月不甘心的继续联系秦期,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终于在他们没放弃之前,秦期接了他们的电话,两人告知了当时情况,以及程埔的大概方向,才有了当天晚上的相遇,楚月始终忘不了秦期那颤抖感激的声音,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
他们搜了一下这个牛奶的品牌的创始人,果然是秦期和程埔的名字。
他找到程埔之后,在他的牧场大展身手,做起了牛奶的生意,在他的经营下,迅速扩大,和年轻时候的势头迅猛不同,这次他专心做产品的同时,也享受着和程埔的生活.
在一次企业家采访中,秦期和程埔一同出现在镜头里。
二人眼神温柔,秦期紧紧地拉着程埔的手,再也不怕什么舆论的压力。
报道中,秦期的个人履历丰富,少年成名,却在公司将上市时,突然开始走下坡路,那正是程埔离开的那一年。
两年后他公司被收购,从此音讯全无。
多年以后,被遗忘的沉寂多年的这个中年人,带着自己的牛奶品牌再度中山再起。
不到四十岁,便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
不少人把他当做企业家的榜样,跌倒了再站起来,没人知道支撑他的动力不是什么事业心,而是一份沉甸甸的爱。
他们最喜欢在晚上的月光下,去草原上散步。
程埔走得慢,不忍心让这甜蜜流逝,每一秒钟他都想细细品尝,关系越来越稳定,他问:“你不是喜欢女生吗,什么时候弯的。”
秦期轻笑了一声说:“谁说我喜欢女的,男的女的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程埔把手抽出去,拍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秦期举手,对天发誓说:“是真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论男女,只关乎你。”
程埔微微一愣,秦期握住他的手腕,说:“对不起,是我转弯太慢了,错过的这些年,我会用余生还你。”
繁星之下,他们紧紧相拥,风吹起草原上的微微波浪,和那个电影镜头一样,久别重逢,可是和电影结局不一样,他们没有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