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梦 ...
-
［欢迎来到梦境世界。］
电子合成音不带任何感情，一字一顿地念着。
男人睁开眼，发现自己手肘抵着窗户，手握成拳支着头。窗外一闪一闪的灯光呼啸而过。黄色的灯泡嵌在天顶，他判断自己在一辆开得还算稳定的大巴车上，正穿过一条不明长度的隧道。
［当前组内梦行者人数：4。梦行者相关提示已经发送至各位的手机，如有需要，可随时查看。］
“你好。”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转头，礼貌地对他说，“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个人穿着看起来很正式的制服外套，兴许是个公务员。
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你们呢？”穿制服的男人又回过身去，问后面的乘客。
“听到了！”说话的是后排靠窗的男人，笑嘻嘻地，露出一颗虎牙，“它说往我们的手机里发了什么东西，对不对？”
穿制服的男人皱了皱眉：“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刚刚还在家睡觉……”
“喔，我不知道呀。但是为什么不打开手机看看呢？”后排那位依然笑着。
听完这话，他不由得也回了头。后排也是连着的两个座位，除了窗边这位和他年纪相仿、一直笑着的男性，旁边还有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年轻人，跟他对视后微微点头，就低下去看手机。穿制服的男人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也已经解锁了屏幕，一个浮在整片屏幕上方的文本框跳了出来。
“梦行者注意事项？”制服男人自言自语道。
闻言，他压下心里的怪异感，也从大衣兜里摸出手机，查看屏幕里的文本框。
［梦行者注意事项：
1.梦境是真实的梦境，一切最终解释权属于梦境主。梦行者是真实的梦行者，在梦境中死亡即为现实真身死亡。梦境主正常做梦，消失即苏醒。
2.梦境主即为该梦境的主视角，与该梦境中所有梦行者位于同一座城市。当梦境主离开后主权将转移给梦境内下一位梦境主。
3.梦行者需锁定梦境主身份，当梦境主苏醒时身处于其周身直径十米空间内，说“登出”即可安全离开梦境，时差前后共五秒内有效。登出后，梦境中所受一切身体伤害均不带入现实。
4.梦行者在梦境中时，现实时间流动减速。小组每人登入时间相同，会根据现实睡眠时间自行调整。
5.为避免体能差异造成的麻烦，同城市内梦行者按性别分为两小组，若不在同一处登入，则该梦境有两位梦境主，可选择任意一位跟随登出。］
“看来在这个游戏里，我们就是梦行者，需要找一个梦境主……现在我们还是一个小组……唔，男性小组？这个车厢里没有聚在一起的女性，按照规则的说法，不跟我们在一块儿咯。”后排靠窗那位最先阅读完。他说话时，旁边的年轻人看了他一眼。“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要合作通关？”
“嗯。”穿制服的人回应道，“不管怎么样……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ENFJ，嗯……我是做会计的。”
“你好你好！我是ENTP，目前自由职业，平时就画点画、出去摄影什么的。”靠窗的男人一副很配合的样子。
边上的年轻人摘下了口罩，露出苍白而略显阴鹜的脸色：“ISTP，大学生，学建筑。”
“你呢？”ENTP转过来冲他笑道。
“我？”面对这张笑脸，他略有些恍惚——好像记忆深处是有这么一张脸，也是这样热情却又深不见底的笑容，但是模糊的印象在闪烁的灯光里转瞬即逝。他把自己从思绪中剥离出来，垂下眼回答：“INTJ。我是……”
“轰”的一声巨响，不知哪位女性乘客的尖叫也随之爆发，在不大的车厢里回环往复、余音绕梁、噌吰如钟鼓不绝。
四个人回头一看，爆炸的是车厢的尾部，此时破出了一个大洞，靠后方的几位乘客尖叫着跌进洞里，被好似燃不尽的熊熊火光吞噬。
“先跑！”ISTP低喝道。
ENFJ焦急地站起了身，看着后面的乘客：“他们……车门能打开吗？外面是什么情况？”
INTJ慢他们一步，在座位上还没动，只说：“也不必要往外走吧。别人的梦里车厢怎么会构建得如此真实，除非做梦的……主视角？就在这辆车上。”
“话是这么说，但是火要烧过来了！你不怕死在这？”ENFJ伸手拉他起来，“不管怎么说还是离火光远一点……后面的先生，ENTP！先到前面去吧！”
“知道了。”ENTP原先也坐在座位上，似乎想对INTJ说些什么，听完ENFJ的话，出来的动作倒也不慢。
ISTP不知何时已经走在最前面，在一群无动于衷的乘客里穿行得非常轻松，ENFJ拽着INTJ，ENTP跟在最后。
“你很不赖。”INTJ听到身后那人给他象征性地鼓掌，“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么快反应过来，看来很有做梦的经验嘛。”
INTJ眉心微蹙：“你知道些什么？”
ENTP举双手作投降状：“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哦。你要吃葵花籽吗？”
INTJ：“……？”
他完全理解不了这位跳脱的脑回路，决定放弃对这个人的打探。
相对于普通的公交车来说，这辆车的车身有些过长了，看样子还有伸长的架势。INTJ观察着四周，有议论纷纷或惊慌失措的乘客，也有无动于衷的，样貌大多平平无奇，甚至不太清晰。
这些都不像是梦境主。
后排已经完全沦为火海，他只得把目光投向最前方——驾驶座，司机正探头探脑，目光有些呆滞，像是刚睡醒的人没弄清楚什么状况。
他想，大概率是你了。
ISTP停在了驾驶座旁，另外三个人紧紧跟在他身后。ENTP挤到了前面，询问司机如何逃生。
“我不知道……”司机迷茫地摇头，接着又忽然清明道，“哦，你们跟我上去，要爆炸了！”
“上去？上哪儿？”ENFJ比他更迷惑。
恰在此时，驾驶座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方形洞口，周围围着白色瓷砖，粗铁丝构成的梯子垂下地面，倚在没几个按键的操作台边，口径可容一人攀爬。
“就这样上去，快！”司机说罢，迅速地抓着扶手爬了进去。
四人一时相顾无言。
“走吗？”ENFJ问。
“走。”INTJ说道，目光扫过另外两位。他不像是征求意见，只是单纯通知。
当然ENTP也没有什么意见，干脆地点了头：“你先走吧。”
INTJ在前面跟着司机，身后依次是ENTP、ISTP和ENFJ。爆炸一直没有停下，隆隆的响声微微震动了管道内壁，不过随着ENFJ的顺利进入，很快就消失了。
“抱歉，我刚刚踩了你的脚。”ISTP抬头对ENTP说。
“没有，你踩的其实是我的触手哦！”ENTP欢快地回复。
下面的ENFJ：“……”
ISTP：“……呃，你有几根触手？”
ENFJ：“……”
ENTP瞎编乱造对答如流：“11根！4根是上肢，还有7根是下肢呢！”
这下连ISTP也不想理他了。
最顶上的INTJ眉心微蹙。
这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总觉得有问题。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认识，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在装。
先撤回刚才的决定，这个人虽然危险，但兴许有大用。
管道不长，或许是因为梦境变换得快，他们爬到一半时某处骤然开阔，INTJ踩到了实处，是一级台阶。木质的，声音清脆好听，他想回头确认一下刚才管道的质地，后背却被ENTP按住了：“做梦的时候别回头哦。”
INTJ：“？”
ISTP也上来了，给他和ENFJ简单地解释：“就像不能叫醒梦游的人一样。”
“会怎么样吗？”ENFJ小心翼翼地抓着最后一截戛然而止的扶手，踩上木地板。
“不知道。”ENTP笑了，“但是我可以帮你看一看。”
说罢，没等ENFJ拦住，他就回身向ENFJ身后看去。
在场所有人清晰地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像利齿在咀嚼木头地板一样。ISTP伸手向后，一把拽过ENFJ，前面的INTJ却也回了头。
——场景在消失。
吞噬木板的声音源于像被火灼烧过一样的边界，横亘在刚才上来的管道后方，随着梦境主的远离而推进。边界线上方是……是虚无，什么都没有的空洞，INTJ甚至说不清它是什么颜色。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没抓住。ENTP倒退了两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走吧。”
四人加快脚步，梦境主——那位司机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穿着休闲的卫衣和运动裤往前走。木板平台上凭空出现了两排商铺，城市里著名的小吃街拔地而起。梦境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买了一杯关东煮，边吃边逛。
“我有点想吃他的丸子。”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ISTP上前，从梦境主的杯子里直接捞了一串出来，咬了一口：“竟然有味道。”
另外三人眼睛一亮。
半分钟后，纸杯里只剩下一串豆干。
梦境主：“……？”
只要没有什么爆炸、火灾、疯狂公交车，跟随一个人还是很轻松的。
在ENTP的撺掇下，梦境主又买了一袋炸串，几个人瓜分完毕，边吃边走。路上跳出一伙拦路打劫的史莱姆，被ISTP一竹签扎穿，结果漏了气。
趁梦境主和ENFJ研究史莱姆的当口，INTJ拉住了跃跃欲试的ENTP。
“我们真是第一次来这里？”
闻言ENTP挑了挑眉，一副“我就知道你要来问我”的表情：“不是哦。”
“其实我刚刚还在想，你怎么真的不认识我了，我们的暗号你都没接上。”
“暗号？”INTJ迅速回想起来，“你刚刚说的葵花籽和……触手？你的意思是，你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你？”
“Bingo。不过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还需要你去帮我验证。”
“什么？”
ENTP指了指前方，笑眯眯道：“现实里，今天日期是几号？”
INTJ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视野内出现一群手中刀枪棍棒、肩上青龙白虎的壮汉，还有一个仓皇逃窜的梦境主。
他没有移开视线：“如果算凌晨时间的话，25号。”
“意料之中，但是情理之外。”ENTP评价道，“我是27号。”
INTJ：“？”
然而没等他说什么，ENTP就推着他往人堆里冲，另一边ISTP以同样的姿势推着ENFJ，隐约漏出一句“出去再说”。
梦境主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手脚沉重得不能动弹，面前的壮汉举着大砍刀，对他面门砸下——
“登出！”
［直径十米内空间均满足。］
［指令时间均满足。］
［梦境主刘XX梦境结束，梦行者ENFJ、梦行者INTJ已安全登出。］
［梦境主变更，请余下梦行者再接再厉。］
被骗了。
在弥散的白光里，INTJ看到ENTP模糊的脸，有一种诡异的空落感。消失前最后一秒，ENTP张嘴说了些什么，但他听到的只有四个字：“遗忘之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