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方舟》求生公式

14、拍卖会

　　根据手环的提示，詹姆和安德里来到了向下第八层。拍卖行比想象的要张扬得多，第八层大半的空间都被围在白色的高墙里。它好像是为了掩盖里面的溃烂与肮脏才被刻意造成这样的，圣洁又无暇，但还是一眼就能被看穿心思，欲盖弥彰。

　　高墙内的像教堂一样纯白的建筑里就是拍卖的会场。

　　身份验证以后，安德里和詹姆的金边手环被收了起来，跨过一道安检两人就随着人流进入到了拍卖场。里面一片血红，艳丽的地毯，艳丽的座椅，在金碧辉煌的穹顶和明亮的水晶吊灯的映照下，变得更加夺目，人的心也随之冲动起来。内部的建造跟外观给人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更像是按音乐厅的构造设计。席位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席位的人并不多，一半身子隐在阴影里，看不清长相和衣着，但从身边的人员配置来看，应该会是个大买家。

　　会场内没有人进来后，拍卖官终于摇曳着身姿走了进来。高大的女人，张扬的尾巴，熟悉的面孔。

　　拍卖槌的声音一下一下响起，举牌的几乎都是一层的人。清脆的声音却敲得安德里越来越烦躁。自从进入地下黑市，尤其是拍卖场以后，她能感觉到自己正逐渐无法冷静。在她不知道第不知道多少次换腿翘着后，詹姆终于隔着斗篷拍了拍她，歪过头开始跟她对话。
　　“我们应该被盯上了。”

　　“啊，是吗。”她有些漫不经心道，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似乎并不太好。刚进入这里时她也感受到了几道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和詹姆，但随着拍卖的进行，她只感到无缘无故的烦躁，便没有在意起那几道始终没有消失的目光。冷静了一番，她又向下拉了拉自己的兜帽，在黑暗中陷入沉思，努力不去关注周围的环境和拍卖进度。

　　该拍卖行午夜场的拍卖会一般按时间来计算，大约持续三个小时，这样的环境、时间点和持续强度，再加上黑市内日夜不分灯火通明的环境给人的错觉，很容易让人进入超兴奋状态。更何况地下城区的空气中还时刻混合着古麻香，想到这，没有手环，没有任何可以看时间的东西，安德里又不自觉地烦躁了起来。灰色的气息逐渐将她笼罩，她踱步在一片黯淡之中。十三道门快速从她身边闪过，周围的色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融于灰色的气氛当中，很快便什么都没有了。

　　随后，一股潮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如同骤雨即将降临的海面，窒息的感觉蔓延着卷过安德里的每一寸皮肤。沉重。她仍旧没有意识地走着。

　　“牧雪……”一阵嘈杂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两声清晰可辨的呼唤，她想转头，却被破开灰色的亮光遮住了视线。突如其来的强光一晃而过，黑暗便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安德里深吸一口气，睁眼便看到帽檐下映照着火红地毯的炫目金光，这才意识不知不觉中自己睡着了。她无声地大口喘着气，却不知道原因，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灰色，无光。

　　还没缓过神，安德里便感觉到詹姆轻轻抖了一下，侧目看去，他也是一副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样子。看看周围，其他人似乎并无异样，所有人都沉浸在一次次的举牌和抬价的激情之中。

　　“是斗篷，有问题……格蕾丝那家伙……”詹姆突然向安德里靠近，“尤其是你的。”他摘掉面罩凑近她的领子嗅了嗅，但立马被推了回去。这个举动令他几乎是愣了一瞬，但很快便装作无事发生地别过头，两人有好一阵不再言语。

　　“忍着吧，我们不能在这被监视器拍到。”安德里以为他是在为格蕾丝的叛变而愤怒，缓缓开口道，安慰着他这斗篷还有用处。话音刚落，拍卖官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分：“……今日的拍品已全部展示完毕，接下来会有十分钟的时间供大家离场。随后本会场将会进行今夜第二批拍品的拍卖。”听上去前后矛盾的话里透露出了安德里前来探寻的目的——这里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很快，会场一层的买家散去了大半，但二层包间的身影却多了不少。会场混乱的间隙，一个侍从打扮的女孩走到了两人的座位前。

　　“您好，请问编号0116和0127的金色手环是二位的吗？”

　　安德里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把詹姆护在身后。

　　女孩微微一笑，随后抬手指引：“请跟我来。”

　　跟着女孩，两人顺着一个隐蔽的楼梯走上了二楼的空包间。那里早早地就备好了两把椅子。向下看去，一层的景况一览无遗。

　　少女退下后，会场灯光骤暗，但并没有意料中的惊呼声。随后几道光线从二楼包间的围栏向下射出，光线曲折向前，经过柱子、墙面、地毯，最终聚集于空无一物的展台。原先应该站着拍卖官的地方也空无一人。

　　“……接下来是今晚的第一件拍品——编号DH0010的仿真人。”机械音响起，随后从展台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被白布盖着的箱子。

　　DH0010医疗型仿真人，是五六年前被南区淘汰的旧型。最开始是为了提供医疗陪伴才被造出来的。最先提出这个型号概念的是联合军直属军事战略研究学园机械系的学生。但由于这个仿真人能耗大，但能提供医疗帮助的范围小，很快就被新的医疗型仿真人刷了下去，成了淘汰型号。不过其创新的触感构建技术还是为接下来的仿真人制造技术提供了不少新思路，尽管现在的民用仿真人都被禁止使用触感仿真技术。

　　一束束光点围绕着笼子翻转旋转，随后形成一道蓝色的光屏，光屏上展示出了一堆数据，全是关于这个仿真人的属性的。

　　“一个医疗型仿真人，至于展示年龄、身高、体重、外貌等级这类属性吗？”安德里发出不解的质问，“甚至还有……”顺着文字向下，她顿了顿没再继续开口。她明白那个小小的“雏鸟”意味着什么。随后大厅内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起拍价十个猎币。”全新的货币形式，没有喊价的增幅要求，几乎是沉默了一秒，大厅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价声，几乎都是一个猎币一个猎币的往上加，直至上升到二十一个猎币的单位，楼下的叫价声便慢了下来，接下来便几乎都是二楼包厢传来的声音。

　　“……恭喜九号包厢的先生。”属于二楼的战争并不如一楼来的激烈，每一次的举牌报价都显得格外从容。随着最后一下拍卖槌的响起，现场一片哗然，九号包厢亮起了耀眼的白光。九号包厢就在隔壁，白光之下，安德里依旧看不清藏匿在阴影下的人，只是透过那片黑暗隐隐觉察到一个不太友善的目光。

　　“先生，您愿意向大家公布您的藏品吗？”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安德里隐约听到一个轻蔑的冷哼，随后，九号包厢的卖家从阴影内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手势。

　　显然这场拍卖会的规矩与上一场完全不一样，无论是拍卖规则，通用货币还是受众人群，都是两模两样，甚至买家是在没有见过拍卖品的情况下进行竞拍。预展也没有展示过这场拍卖会的内容。

　　“我合理怀疑，这场交易的物品，并不是仿真人。”安德里一字一顿道。

　　话音刚落，白幕掀起，火红的地毯上，一座被粗大铁链环绕包围的铁笼暴露在璀璨的金光之下，散发出凌冽的寒光。一袭白裙的少女瘫坐在地，眯着眼努力抬头看向二楼的包厢。与安德里对视的那一刻，碧绿如水的眼眸里满是哀伤和痛苦。

　　少女面容姣好，虽然如一潭死水般瘫坐在地上，但仍能从手脚的长度和外形判断出她是个身段极好的人。裙子遮不了多少地方，白嫩的肌肤看上前极其诱人，虽然不见伤痕，但少女整个人都看不出任何精神气，只是一张精致得如雕塑艺术的脸撑着，反倒使她没有生气的样子显得更讨人怜爱。

　　看着少女满是绝望的眼睛，安德里和詹姆面面相觑。一旦立即插手，两人私自行动的事情就会暴露，而且就算叫安保局（全名联合军安全管理局公共安全保障局，安管局下属机构）的人来，这里的交易也并不会因此停止；不插手的话虽然道义上说不过去，但事情本来就是如此发展的。

　　与此同时，安德里听着包厢外不合时宜响起的脚步声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很快就做出了有利的选择，拍拍詹姆的肩膀示意准备撤离：“这里没有我们想要的。”两人正欲起身，阴影里，两支枪口瞬间抵住了他们的后脑勺。

　　“拍卖还没结束呢，怎么这么早就妄下定论呢。好东西总在后面。”九号包厢内低沉而又戏谑的声音响起。对方并没有要刻意完全隐藏自己，至少安德里能从声音上来判断，他的年纪没有很大。

　　有记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枪口抵着后脑勺给人威胁，虽然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感到困扰，不然包厢内还藏着两缕陌生的气息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她顺从地重新坐回位置，詹姆也乖乖照做。两人就这样被枪口抵着看完了整场人口交易的过程。

　　“感觉如何？”九号包厢的声音继续响起。

　　“呵，变态。”被拍卖的全都是少男少女，按照光屏上的信息，最大的没超过十五岁，最小的也才十二岁，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全都个顶个的好看，且看上去都十分脆弱，了无生气。

　　“呵呵，”男人冷笑道，“确实变态。我听说这里有好东西才来的，没想到好东西并不在台上。”男人又发出一声难以觉察的低笑，随后九号包厢便没了声音。

　　正当两人疑惑时，他们所处的包厢的门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型和周围的几个保镖几乎挡住了所有来自走廊上的光。

　　安德里眯着眼观察着，黑色斗篷看上去厚实富有光泽，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斗篷上绣满了黑金两色交错出现的暗纹。她不太懂服装，但可以看出这东西和绣工都价值不菲。男人有意地将自己藏匿与阴影与斗篷之下，他踱步走进包厢，皮靴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噪音，伴随着一系列金属的碰撞，有的清脆有的低沉。

　　男人一挥手，包厢内的人尽都散去，最后只留下了三个。他，安德里，詹姆。男人快步上前，以两人都没预料到的速度一下移到安德里面前，轻松捏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原来就在我隔壁呢。”

　　男人的脸靠得很近。他的头发很长，有一部分被甩出了兜帽，垂落在胸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德里，垂下的发丝和左耳上垂落的流苏有一瞬扫到了她的脸上。但安德里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张被雕刻成兽嘴形状的狰狞的面具躲在兜帽之下。除此以外，逼近她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充满寒意的香气。

　　仅管只有一瞬，安德里眼中的慌乱和恐惧还是被男人清晰地捕捉到了。他放开手，突然低头笑了两声：“放心吧，动了你木流可不会放过我。我只是听说今晚会有有意思的猎物，没想到是你。”他向后挪了挪，看似随意地敲了两声门，包厢门瞬间被打开，门外是队列整齐的六个保镖。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是刚刚被第一个拍下的少女。“这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吧……”男人看都没看一眼门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保镖把少女送进来，边说边再一次快速地靠近安德里，最后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牧……”随后就是一声轻笑。等安德里从他嘲弄的语气和模糊的发音中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门口准备离开。但男人临走前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脚下顿了顿，又回过头重重说道：“我对这些少男少女可不感兴趣。”

　　几乎是一瞬间，男人和他的保镖就消失在了包厢外的走廊里。男人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只有身上的寒冽的香气在房间内久久未散去。整个过程安德里几乎没有机会插上一句话，她只感觉自己的头晕乎乎的。她看看虚弱的少女，站在那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又看看杵在一旁同样迷茫的詹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犹豫之际，原本还算安静的拍卖场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铃。随后便是一声爆炸连着人们惊惶无措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