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同心》祈雪冬眠

26、往事

　　夏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夏冰看着院子旁的果树，一年一熟，不知不觉中，已经经历了十余年的春夏秋冬，曾经一起种下的小树苗早已枝繁叶茂，种树的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个心气高的犟孩子。”

　　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和她说起夏静了，感觉一下子有了很多话想去倾诉自己的思念。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小静的时候，她还很小，只有几岁。粉雕玉琢、软软糯糯的又乖巧又可爱，完全就是我想象中女儿的模样。她父亲和老头子是读书时的挚友，老头调到苏城后我们就成了邻居，我觉得跟她有缘，本家姓氏也一样就认了她做我的干女儿。”
　　夏冰顿了顿还是说道：“但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出过一次意外，冬天时不小心掉进冰水里落下了病根，不管怎么吃药都没有用，后来老头子就带着我去了外省求医，一去就是好几年，再知道她消息的时候，小静已经要上初中了，她爸妈出了一场车祸，只有她活了下来。”

　　“那时我本对生儿育女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失去了期盼，这辈子也不想强求了，可是重新看到小静的时候我只想以后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她，弥补她缺失的亲情，所以我们就领养了小静。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性格却变得很要强，凡事都想做到最好，对自己的要求更是严苛。小静长大后跟着老头子一起做起修复，认识了小舟的爷爷，小舟的爷爷倒是个正直的人很喜欢她，觉得她学历高有能力就介绍了自己的儿子祁昌。”

　　夏静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怨气堆积已久。
　　“祁昌一开始觉得小静挺特别就对她很好，两人顺理成章的结婚了，没多久就生下了小舟，一家人也算和和满满。可是没过几年，他就变心了，瞒着小静在外面找了其他人，还生来了一个孩子，等小静知道的时候，孩子都三岁了。”

　　“小静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婚姻出了问题僵持着不肯离婚，那女人带着孩子竟然直接住了进去。小静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带着小舟搬到了她亲生父亲留下的院子里。小舟十岁的时候，她终于同意了离婚，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小舟还进了医院，她也不告诉我们，再找到我们的时候，就把小舟推给了我们，说这个孩子难以管教希望我们帮帮她，我们想让小舟远离那样的环境，就带着他回到了清水村。”

　　“小舟也从一个听话的孩子变得特别调皮捣蛋，我们只以为是叛逆期到了而已，再加上家庭的变故，可是小舟这一叛逆就是好几年，直到她生病小舟才停下来。小舟觉得内疚，觉得那个病都是他总惹小静生气的缘故，从此安分了下来。”
　　她长叹一口气：“其实哪里他的错，不过是小静太要强了，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婚姻上的失败，日积月累才这样的。”。
　　“后来，小静的身体越来越差，有一次还进了重症监护室，但是没过一年还是走了，只告诉小舟以后一定要找到被卖掉的古书，听我们的话。”

　　简短的故事却让酸涩蔓延在林岁岁的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那个温润如玉的人，那个永远情绪稳定顺着自己的人，他好像一直在自己面前，压抑着他所有的所有情绪。

　　“不过，好在小舟遇到了你，以后有你陪着小舟，我也就放心了。”夏冰抬头想摸摸她的脑袋。
　　“外婆，其实。”
　　“其实那本书，不是我找到的，是我爸爸，而我却借着那本书让他和我结婚。”
　　心猛然的往下沉，她现在无比的愧疚，夏静希望祁衍舟找到书去弥补自己的过失，也是把他托付给了徐茗他们。而自己，明明一开始打算是当做谢礼送他的东西，到最后却用来做了筹码。

　　夏静略有一些诧异但还是帮她轻抹去脸上的眼泪安慰道：“傻孩子，其实小舟自从他妈妈走后，自觉孑然一身，你以为真的有东西可以强迫他或者束缚住他吗？”
　　林岁岁怔怔的看着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祁衍舟如果不是因为内疚，想要找到那本书，怎么会愿意跟自己结婚呢？

　　天空划过一道飞机过后的尾迹云，她跟随着航线远眺而去，蔚蓝色的画布没有尽头。

　　夜幕降临，她躺在床上无法入睡，畅想着倘若祁衍舟要是一开始是因为爱她两个人才结婚的，那那天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不愿意表露的时候，祁衍舟是不是也会像如今的自己这般心痛难受。
　　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会只想着分享着他的喜悦，更想分担他的难过。

　　她侧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祁衍舟挺直的鼻梁被月光勾勒着，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或许是察觉到身边人的心事，祁衍舟睁开眼睛：“你睡不着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如墨的眼睛，泛红的眼角泄露着她的情绪。
　　内疚，不安，还有心疼。

　　“岁岁。”
　　“祁衍舟。”林岁岁开口打断。
　　他停下来没有说话，眼眸如同这黑夜一般，深深地看着林岁岁，以为她又一次情绪崩溃。
　　“以后不开心的时候你也可以皱皱眉头，让我去帮你。”她想了解这个人，不只是他的好，也想了解他的脆弱，他的心事，想陪着他，想告诉他。

　　我会，一直，一直。
　　陪在你的身边。

　　祁衍舟一言不发的凝视着她，眼睛里似有什么东西在闪耀，许久才开口。
　　“岁岁，我可以抱你吗？”
　　她点点头，挪动着身子拥入祁衍舟的温暖的胸膛，明明是第一次，却莫名让她觉得熟悉。

　　祁衍舟下巴抵在她微凉的发丝上，眼圈有些发红，温暖的手像是安慰般轻抚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也抚平着他内心的情绪。
　　“谢谢你，岁岁。”他想自己应该是喜悦的，可是声音却有些沙哑。
　　林岁岁耳边听着他坚实而有力的心跳声，环抱住他的腰贴近胸膛，明明他说的语气那样诚恳，可是她却觉得那两个字此刻听着却让人觉得生分。
　　“祁衍舟，你也不应该和我说谢谢的。”
　　“那要怎么说？”
　　“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用那种客气的语气去说话。”
　　“好。”

　　夜太安静。
　　林岁岁又道：“其实，今天外婆跟我说了你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说什么？”
　　“说你小时候很调皮。”
　　“那你后悔吗？发现我没有那么好，其实小时候很不听话。”

　　林岁岁往他怀里缩缩：“不会，我觉得这样的你更加真实。”
　　“你再跟我说说其他的好吗？”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关于你的。”

　　“好。”祁衍舟帮她掖好背角，轻拍着她的背，第一次袒露自己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公子哥，家中最小，所以他的父亲母亲极其宠爱他，导致他成了一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后来他父亲给他介绍了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公子哥初见被她的清冷所吸引，觉得她有趣特别利用以往的经验追求女子，伪装的极好。那女子也单纯被他的浪漫所诱惑，两个人走到了一起结婚，很快有了一个孩子。”
　　“起初几年他们也曾温存过，大家都羡慕他们琴瑟和鸣。但是不久男人的本性就显露了出来，发展到后来，每每吵架，男人都会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清高模样。”

　　“那他可真是一个坏人。”林岁岁忍不住吐槽道，有什么会比这个更让一个女人更加神伤呢，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明明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变过，怎么就被厌弃了呢？
　　不过是真心易变罢了。
　　曾经清冷娴静是祁昌爱慕夏静的理由，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成了无趣古板的代言词。

　　祁衍舟嘲讽道：“对呀，他可不是嘛。”
　　“后来呢？”
　　“后来在那个小孩七岁的时候，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来到了他的家里，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弟弟，他看着母亲哭泣的模样憎恨着父亲，毁掉了这个家庭。”
　　“他的母亲不愿意让步，男人竟然直接让那对母子住了进去，气的他爷爷生了一场很大的病，母亲不愿意让大家为难，更不允许自己陷入这种难堪的境界，带着他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家，于是那个家不再属于他，属于了他的那个弟弟。”
　　“然后在男孩十岁的那年，爷爷立下遗嘱，如果他们离婚，家族的产业他就永远别想插手，可是男人还是执意要离婚，女子心灰意冷于是在那年的秋天，他们终于离了婚。”

　　“所以，他之前联系你去公司上班，就是因为这个？”
　　“嗯，他失去了竞争的资格，祁嘉樾也是。爷爷设立了家族信托，他们只能收到按月打来的生活费。”他说的风轻云淡，好像真的是别人的故事。

　　林岁岁小声的问道：“那你想去吗？”
　　她很难想象祁衍舟有一天会变的和林晏年一样，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不想，伯伯他们打理的很好。”
　　林岁岁长吁了一口气。
　　“你很不希望我去吗？”祁衍舟低头看向她。

　　“说不上，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没打算要一个总裁老公。”
　　祁衍舟轻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林岁岁有些疑惑，自己说话声音这么小嘛，又重新说了一遍：“说不上，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没打算要一个总裁老。”
　　她反应过来，羞红了脸没有说话，在祁衍舟腰间掐了一把。
　　尽管这样祁衍舟依旧是笑笑，没有放开她。

　　“岁岁，其实我也有阴暗面，也许你有天发现了，就会觉得我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