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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生父梁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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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钱花花开始习惯和黎开牵手。
不是故意的,只是天气越发得冷,一周一次,她们会在中午叫上沈熙和周成梦一起去步行街吃饭,砂锅米线和豆汤饭一到冬天就生意好,冒着热气的香味让人既流口水又感到幸福。
钱花花比她们吃得都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在等待的时间里用手捧起还有余温的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汤。
如此一来,在回学校的路上,她的手掌就会很温暖。
黎开会在这时候走到她的身边。
“好冷。”黎开伸出手:“关节像被冻上了。”
钱花花挑挑眉:“我给你哈口气?”
黎开就笑,把自己修长漂亮的手摆到两人的面前,明明嘴上喊着冷却不揣进兜里,任凭干燥阴冷的风像刀一样刮在她柔软的皮肤上,惨白惨白的手指在风里颤抖,指尖很快就泛起红色。
钱花花看着这样一只手,只能叹气,想,这个人怎么连手指都有情绪。
可怜巴巴的。
所以她只能把校服外套的口袋拉开,邀请黎开进来。
热乎乎的她早就捂好了热乎乎的口袋,在萧瑟的冬季里如同雪地里的一把火堆,黎开放进来一只手,指甲修剪得非常干净,在布料的遮盖下悄悄地牵住她。
“另一只怎么办。”钱花花若无其事地说,注视着走在前面的沈熙和周成梦。
“没事。”黎开垂眸:“放外面有用。”
钱花花一愣:“有什么用?”
说完转过头看,黎开空着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掏出了手机,屏幕上展示着新鲜的聊天记录,入眼便是明晃晃的六个大字。
-别让沈熙回头
再往下,周成梦回得激昂:Yes sir!
钱花花默了下。
你们俩怎么还私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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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发现周成梦最近很粘自己。
自从那天听过演讲之后,周成梦就像得了什么肌肤饥渴症一般,大课间去个操场也要把她挽着,吃完饭回教室还总是带她走得飞快,害得沈熙想和黎开说话都没机会。
她借口说靠在一起可以取暖,但姥姥牌羽绒服那么厚实,沈熙看不出这人哪里冷了。
想来想去,只能当她是突发恶疾。
好在这恶疾只在户外犯病,进了教室,周成梦往往会很快放开她,拎着打包的盒饭回到座位上去,给她那差点被雷劈了的同桌喂食。
归莱瘸着个腿,一脸困倦地趴在桌上,像个没电的洋娃娃。
“该起来了。”周成梦走过去,替她把桌上乱糟糟的文具收捡了,盒饭递过去。
“…嗯……”归莱哼唧着,从手臂里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她望着周成梦:“你回来啦。”
“嗯,给你带了青椒肉丝。”
像是还没睡醒那般,归莱朦胧地眨眨眼,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起来:“今天先吃饭啊?”
周成梦一顿,低头看她。
“还有很多选项嘛。”归莱歪歪头,眼中尽是暧昧:“你是想先吃饭、先洗澡、还是——”
话没说完,周成梦啪地一声掰开了一次性木筷,猛地插进盒饭:“吃。”
归莱:。
她缩缩脖子,终于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然后低声:“成梦啊…我听说把筷子插在饭上是给去世的人吃的…”
“嗯。”周成梦面不改色:“寓意是对家毙了。”
归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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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莱的腿是在演讲那天摔伤的,她按周成梦的要求去楼道旁边望风,谁知道一道闪电突然打下来,倒是没有直接打在她的身上,而是害她摔下了楼。
她还记得自己滚到中途,听到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叫,说转学生被雷劈了。
多亏了这一句,学生们怕她身上带着电流,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扶她。
明明人体就算被雷劈了也不会带电,怎么都高中了,还有那么多人相信伪科学。
归莱躺在地上,心里有点委屈。
直到周成梦拨开人群冲过来,小心地把她背去了医务室。
“太慢了!”
归莱趴在她的肩上,用好听的声音讲道德绑架:“你要对我负责好吗,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而周成梦只是稳稳地背着她,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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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些,回到教室的钱花花听说了归莱的意外。
善良的钱花花大惊失色:“什么!那她现在人在哪里啊?伤到骨头了吗!”
而黎开只是微微遗憾:“死不了,我送走她三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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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归莱的腿脚还不见好,赵倩南却捧着试卷进来了。
临近期末,练习卷如雪花般纷飞而下,学校对这一次的期末考试似乎格外重视,连向来由各班自行安排的晚自习都留给了老师上课。
听说是几所高中举行联考,成绩要统一排名。
“国际学校参加什么联考啊…”
有同学偷偷抱怨。
沈熙在后排抬了抬眼:“这几年出国的性价比低了不少,学校想两手抓吧。”
“好家伙,大家都来卷高考了是吧。”
“公立学校的那帮疯子每天熬到三四点你知道吗…这谁比得过啊……”
“救命,感觉自己将被暴打。”
“其实你们知道吗,最可怕的不是全市联考——”
沈熙合上书,阴森笑了笑。
“是家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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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上期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家长会,将在期末考试之后举行。
这也就意味着,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不仅关系着学生们在全市排名中的脸面,更关系着她们在整个寒假里的酸甜苦辣。
想旅游的、想追星的、想昏天黑地打游戏的…
事态突然变得紧急。
不约而同间,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高三A班正式进入战斗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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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花花倒是没有多大压力。
她当然也想考好,但钱晚枝对她的成绩要求不高,她本人也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能比上次成绩更有进步就是好的。
她依然学得认真,只是不怕被家长算账。
直到一天晚自习下了课,她回到家里,听到钱晚枝在阳台上给梁辉打电话。
梁辉是钱花花的生父。
是生父,也是两年后和艺人出轨、四年后毁掉公司、五年后间接导致了钱花花车祸的人。
重生一世,钱花花站在玻璃门后,面色沉静地听着妈妈的声音。
“别的事我都不计较,梁辉。”
“至少女儿的家长会得有人去吧。”
噢,是了。
上一世开家长会时钱晚枝正在国外出差,来的人是梁辉。
时隔很久终于在学校见到爸爸,钱花花还高兴来着。
毕竟小时候几乎只有梁辉陪在身边。
而且,
利用自己在家带孩子的便利,梁辉从小给她灌输了不少钱晚枝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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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哭,再哭你妈把你扔掉,爸爸就找不到你咯。”
“她不回家是因为不想见你。”
“爸爸买不起啊,爸爸没有钱,我们的钱都在你妈手里。”
“如果哪天妈妈把爸爸赶出去了,花花就跟着我相依为命好不好?”
“我哪知道你妈在忙什么。”
“可能是在给你物色新爸爸吧。”
诸如此类的话语,将年幼的钱花花彻底拉拢到了母亲的对立立场,在所有“喜欢妈妈还是爸爸”的玩笑话里,年幼的钱花花总是忍着眼泪,义正言辞地大喊:
“我只喜欢爸爸!”
更让人憎恶的,是他让钱花花真的一度坚信妈妈不回家是因为讨厌自己,得不到认可的童年使人自卑,往后的人生里,钱花花不断地祈求着她人的爱意,把自己过得一塌糊涂。
直到四年后,一切东窗事发。
钱花花到那时才知道,原来背叛家庭的人不是钱晚枝,是梁辉。
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她怀抱着浓烈的恨意在疼痛之中死去,却到最后也没看到梁辉获得惩罚。
好在如今,一切都已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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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阳台风大,钱花花从衣柜里拿来了毛领外套,轻轻在玻璃上敲了两下。
钱晚枝握着电话回过头,下意识想要拦她。
可钱花花已经拉开了门——
“当然,再怎么说花花也是我的亲生女儿。”
电话那头,梁辉一向温文尔雅的声音变得巨大,像是刚喝了酒。
他扯着嗓子笑:
“你先转个五万当跑腿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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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晚枝吓白了脸。
倒不是因为被索取五万块钱,而是被钱花花听到了电话。
梁辉说了多么伤人的话啊。
她连忙想要挂断,心跳剧烈得快要蹦出喉咙,却看到女儿只是摇了摇头。
上前两步,钱花花为母亲披上了外套。
“喂?”
从钱晚枝的手中抽走手机,钱花花睫毛微微垂下,淡漠地盯着阳台的地砖。
有飞蛾在角落挣扎。
仿佛不知凛冬已至。
“爸爸,你来家长会好不好?”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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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花花学得越发认真。
五万块当然是不用给了,只是每当她感到疲累,就会想起梁辉在电话里如何变了脸似的哄她,语气切换得多么随意,像是笃定了女儿比起母亲更信任他。
这么一想,她就会很有动力。
梁辉巴不得女儿是个废物,当年结婚时他身无分文,是入赘进的钱家,所以花花才跟了钱晚枝姓。他故意给孩子起了个玩笑一般的名字,说女孩要用贱名才好养活,长大了再改就行。
可等钱花花真长大了,他又说大家早就叫习惯了,改什么改。
“名字只是代号,真正决定别人怎么看待你的是你自己。”
大道理一套套地讲,却不在乎女儿是否被别人嘲笑。
他希望钱花花被养成废物,就像他希望钱晚枝被社会淘汰,回归家庭。
他依附于钱家,又恨钱家的女人不崇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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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花花握着水笔,一道题接着一道题地往后刷,眉头紧皱又神色肃穆,好像被她掠过的不是练习试卷,而是仇人的骨骸。
她很少有这么外露的负面情绪。
同桌的黎开刷完题后坐在她的身边,撑着脸看了一会儿。
黎开:“钱花花,慢一点。”
被叫到的人头也不抬:“没时间了,我想考好点…”
“历史题不用写这么满。”
“多写点才好拿分。”
“抓不住重点反而会耽误后面的题。”黎开说着靠过来,在她密密麻麻的试卷上敲了敲。
黎开:“就像秦始皇统一度量衡是为了巩固统治,不是为了给每个兵马俑一个家。”
钱花花:。
憋不住的,她扭头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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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的梁辉只是人渣,还没有遇到那个后来震动整个娱乐圈的出轨对象。
钱花花再想报复,也得等待时机成熟。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注意到自己埋头看了试卷太久,一眺远,几乎快连黑板都快看不清了。
疲惫的身体迟钝下来,整个教室变得模糊。
唯独身边的人仍然清晰可见。
“黎开,”钱花花放下笔。
“我的名字是不是挺好笑的。”
黎开凉凉地瞥过来:“你把这句话重复一次呢。”
“黎…”钱花花说到一半住了嘴:“…你介意谐音啊?”
大校花对此不置可否,靠着椅背将手里的单词卡向后翻了一页:“沈熙也不喜欢她的名字,说全国有五百多个人重名,里面一半都是男的。”
“啊…”钱花花吱唔道:“那至少梦梦…”
“周成梦更想随母姓,所以网名叫陈梦周,她妈妈姓陈。”
“……”
钱花花抿了下唇。
她的名字倒是…不谐音、不常见、还随母姓。
一时间,两人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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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惊讶于每个人都不满意自己的名字,钱花花更惊讶于,黎开竟然知道这些细节。
毕竟,未来的女明星总是一心埋在学业和演技之间,即便高岭之花已然落到地上,对其她人也依然淡淡的,好像总是兴趣不足。
没想到黎小开已经把这些朋友了解得很深了。
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时候。
莫名其妙的,钱花花刚刚放下尖锐的仇,胸口又突然有一点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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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胸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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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就快开始,许多人踩着铃声冲进教室,钱花花坐在前排,随着木门的开合时不时便能吹到室外的寒风,凉飕飕得让人醒神。
她打了个哆嗦,觉得这烦闷或许不是空调带来的。
那是为什么?
身边,黎开用单词卡拍了拍她的脑门:“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钱花花面露疑惑。
教室喧闹,蓝白色的校服微微发出摩擦的声音,黎开带着香味靠了过来,用手罩住她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我梦见过你在上一世问这个问题。”
钱花花有一瞬间的怔愣。
黎开后退了距离,在书桌上单手撑着脸,语气理所当然。
“所以我提前准备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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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她也这么问过吗?
问黎大开?
不开玩笑,钱花花完全不记得了。
她在上一世提出过太多没有答案的问句,像尘土一粒粒积累在心底,将原本清亮的眼神盖上了灰。
那些灰尘多么冥顽不灵,她以为自己能胡乱地一把擦去,却没想过会有人将它们一一拾起,细致地放在手心,等待着将它们吹散的那天。
“…怎么回事啊。”钱花花快要说不出话:“学霸还偷题呢。”
“嘘。”
黎开将一根手指竖在她的嘴边:“我不是故意的,不要举报我。”
语气真诚,又带着一丝讨她开心的演技。
让人没有办法。
“…还有什么?”钱花花捏了捏发酸的鼻头:“你还知道什么?”
高岭之花眨眨眼,狡黠地笑起来。
“我还知道你想收拾梁辉那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