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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017 ...

  •   2017年12月17日,京都,铃木家宅茶室。

      “听说你递交了辞呈?”

      “对。”

      “还有几天?”

      “据我的经验,像我这样的人离开,处理手续大概需要十天。”

      铃木放下一颗棋子:“时间到了?”

      我点点头:“对。”

      铃木接着我的动作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轻轻笑道:“恭喜。”

      “谢谢。”

      这的确值得恭喜,悬在我头顶上的那把刀终于落下了。虽然到现在我都没抓到绢索的马脚,但只要他按照原计划行动,对我就是有利的。

      铃木吃掉我一子,随口道:“东京那边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虽然我在京都,可东京也有不少认识的朋友。”

      “不用,”我摇摇头放下一枚棋子,认真看着棋面:“我又不是第一个申请退休的。”

      “而且也不算完全退休,只是跟冥冥小姐一样成为一个接散活的自由咒术师而已。我在加茂家干了七年,这七年给他们干的活也够多了。”

      我抬起头像小狗一样凶道:“我比不上九十九那个特级还比不上冥冥小姐吗?大家都是一级,怎么可以区别对待。”

      铃木挑眉:“你现在不后悔我当初逼着你去重新评级了?”

      我抓住机会吃掉他两枚棋子,并筹谋着陷阱:“现在说后悔有什么意思。反正当时我很不爽,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不敢说,只能憋在心里。”

      那个时候我刚到京都,什么都要靠铃木帮忙。我不想住加茂家给门客住的宿舍,多亏了铃木推荐我才能一下子就找到合心意的房子。刚麻烦了别人,转头就拒绝别人的建议,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铃木不介意被我吃掉的棋子,只看了一眼就继续落子,揶揄道:“现在敢了。”

      我点点头诚恳道:“现在敢了。”

      算上06年,我们已经认识十一年了。在京都的这七年里,我和他接触得也不少,自然比刚来的时候熟络很多。

      铃木笑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随意说道:“今年是夏油杰带的学生,那明年便轮到五条悟了。你家那两个小孩是不是从小就在他手底下学习?”

      “是,”我点点头,仔细盯着眼前的棋盘:“不过津美纪不会入学。她现在会的已经足够她自保了,我们都很支持她选择普通学校。”

      我抬起头看向铃木,骄傲道:“你知道吗?津美纪她打算做律师。”

      “律师哎!太酷了。一想到她西装革履,英姿飒爽地在法庭上据律力争我就激动得冒泡。”

      “的确很酷。”铃木抿了一口茶,好奇道:“那当年的那两姐妹呢?她们会做咒术师吗?”

      “不知道,”我皱着眉试探性地放下一枚棋子,犹豫不决该不该放那个位置。放下棋子后我迅速端起茶杯小小喝了一口,假装不在意地看向铃木的动作。

      他好像没发现我布的局,按照我设想的那样落子了。

      我松了一口气,放下茶杯,继续刚刚的话题:“你知道的,我和那两姐妹都不咋对对方感兴趣。我们都只是朋友的朋友罢了。”

      铃木点点头盯着棋面落下一子,然后又扯起另一个话题:“你的领域怎么样了?”

      我看着棋面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我觉得可以了。”

      棋盘上再扫一眼,我的确占据着上风没错。我抬起头看向懒散坐在对面的铃木,有些兴起:“你要试试看吗?”

      “好啊。”他笑着道。

      ……

      ……

      “怎么样?”我看向铃木期待道。

      他微微点点头:“是不错,很坚固。”

      “可惜你还是不会反转术式。要是你学会反转术式,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能轻易杀掉你。”

      说完他便起身,在我诧异的目光里整了整衣角:“我还有事,这盘棋就下到这里,下次再继续。”

      “啊?”我不满地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咋咋呼呼地叫道:“你耍赖皮,你看赢不了我就耍赖皮了。”

      他的脚步没有片刻停留,狩衣从我眼前逐渐消失,声音也越来越轻:“既然你坚信你快赢了,那记得来找我下完这盘棋。”

      他语气里的从容让我一愣,收起了刚刚飘飘然的心思回过头开始仔细研究棋面。我以为自己看漏了什么地方,陷阱被他识破,甚至快要被他反将一军,我现在占上风的局面是一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可我仔细推敲好半天,还拉着茶室里的家仆一起研究,确认我的确是占上风没错。

      我恨得有些牙痒痒。

      铃木这个家伙耍赖皮耍得也太理直气壮了,整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骄傲了。

      我早该想到的,居然还会上他的当。这七年里,明面上暗地里,我都和他打过不少交道,关于他的认知也是一塑再塑。

      他哪里是保守派,明明是他父亲安插的眼线。他和他父亲都是新潮的改革派,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两父子将整个铃木家的人耍得团团转,还骗过了加茂家的人。

      铃木他可是间谍,还是从小就培养的间谍。他把两面三刀,虚与委蛇这种事情练就得炉火纯青,小小的耍赖对他而言又有何难。

      一想到我曾经在这位大内奸面前吐槽自己没脑子当内奸我就觉得羞耻。

      我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茶室。

      这些年我得到铃木许多帮助。不说别的,就说每次灰原来京都附近出差,我都会找铃木要那个美味的饭团。就这个人情也足够铃木耍我了。

      所以仰人鼻息的我气势一弱再弱,铃木“无耻”的行径一进再进。

      06年接下国外那个任务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故事变成了现场这样。我以为我永远会待在东京跟在夏油杰身边,可实际上我一个人在京都生活和他们两个算得上政敌。我以为我的朋友只会是我看见的那些人,没想到还能和铃木和星野成为朋友。

      我踩下油门朝山下驶去,能够作为人活着就要活着,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预测。

      所以何必呢?今天应该下完那盘棋的。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想让我记得这盘棋。他和我做约定,让我不要轻易丢掉自己的性命。

      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准,未来瞬息万变,我不敢保证但还是接受了他的提议。他和我都是清醒的成年人,两个人都知道这个约定的脆弱,但还是这样做了。换做07年的我,在铃木自顾自离开之后我就会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单方面强硬拒绝。

      所以五条悟说我变了是指这里吗?可那个时候我们俩聊的东西好像与这个无关。

      说话说一半,他也变成无聊的大人了,所以我现在最喜欢灰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所以绢索这种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狗逼,藏得也太深了,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在藏得这么深的情况下还能在后面轻易颠覆加茂家的权力架构。

      机械丸是加茂家收养的,但我把从发现他到他的事情尘埃落地所牵扯到的所有人都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我记得绢索占领加茂家之后有一个老头子是他的忠实粉丝。我借着‘礼节’的机会去疗养院一一拜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问得太明白,容易被绢索察觉,如果问得太浅显,那就是无用功。

      加茂宪纪在这一点上帮我了大忙。他名字的读音和宪伦的一模一样,很适合用来打马虎眼。

      的确有人表现得有些异常,可说来说去都是宪伦从前的往事,浑浊的老眼里还能流露出腥红的渴望。

      这种眼神让我很不适,快要爆发的适合接到了加茂幸二的电话,有新的任务指派给我。

      最近在全国各地都毫无规律地出现了普通人莫名其妙被诅咒的例子,最早的例子可以追溯到16年10月,但因为发生的地点千差万别,起初以为只是普通的生病。直到1月大规模出现之后才被引起重视。那些被诅咒的人没有任何异样,各项生命体征全部都是正常的。

      他们只是变成了植物人,额头都有意义不明的符号。

      诅咒详情不明,来源不明,诅咒对象毫无规律。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去探访这些被诅咒陷入沉睡的人背后的故事,是否有什么是他们周围人隐瞒了没有告诉高专的。

      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我就去找五条悟让他用六眼看了一下这些人的状态,一一看过之后他告诉我们这些人部分体内有两个灵魂,但大多数都只有一个。

      至于咒物的气息,他说他没看出来。如果这些人体内有咒物,那现在大概率是处于被封印的状态。

      想想也是,哪怕不考虑肉/体对咒物的耐毒性和时机尚未成熟,绢索也要考虑六眼能够看到他们体内的情况。

      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怎么可能在这里算漏。

      夏油杰目前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但在去年年底绢索就开始行动。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找到了通灵术式?

      但是想想也很奇怪,他居然会把千年的筹谋都押在一个可能找不到的术式上。如果他之前就找到了,为什么不在五条悟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将他封印?06年那次明明是很好的机会,那个时候宿傩的容器已经诞生好久。

      如果他现在才找到,那为什么提前那么早就将宿傩的容器制作出来?他没有考虑万一没找到通灵术式,虎杖就带着20根手指死掉怎么办?哪怕他藏起手指,不让虎杖全部吞下,虎杖自然死亡之后他怎么办?再生一个?

      “……”

      我叹了一口气,以我的脑子去猜测绢索的行动真的不太合适。

      值得庆幸的是,津美纪可以看到咒灵,也有咒具,还有足够防身的体术。再加上我从小对她的洗脑:不要一个人,不要和普通人去参加‘试胆大会’,去之前一定要给我们几个大人报备。

      她没有被诅咒。这真的是太好了。

      我刚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去找了一趟机械丸。机械丸否定了我对他的质疑,觉得我对他的怀疑是极大的羞辱,所以在那之后都对我冷鼻子冷眼的。虽然机械丸本身就没有温度来着。

      而与幸吉几乎不与任何人接触,所有的事情都是让小机械丸干活,所以从他身上抽丝剥茧的可能性也降低了。

      在今年夏天,乙骨已经被高专接管,刚好轮到夏油杰带学生,所以曾经的死对头现在变成了师生。

      该说不说,我个人觉得夏油杰比五条悟更适合当乙骨和真希的老师。不过夜蛾的变异咒骸熊猫还是适合当五条悟的学生,夏油杰不太能治住它。

      在去年年底就开始动作,在没有咒灵操术的情况下,大规模地标记非术师,虎杖悠仁也即将入学。

      很有可能,他现在已经有能唤醒那些咒物的办法,可能是通灵术式,可能是其他。

      反正他这个狗逼的思维模式正常人想象不到,那还不如不想,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平安夜那天,京都没有下雪,东京下雪了。在开到一半的时候,路上就开始有一层薄薄的积雪,我不得不放慢了车速。

      毕竟我车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下雪天困在高速公路上并不好玩。更何况,我还想回家。

      回到家已是深夜,无论是我家还是夏油家都是漆黑一片。因是临时起意,所以并未通知任何人,父母并未为我留灯。

      我将车熄火停在路边,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看向夏油杰房间外的阳台。我没有六眼,不能看一眼就知道他在不在房间里。可除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理论上,他应该会好好的。哪怕绢索还是会觊觎他的咒灵操术也不一定有把握能够赢过他,而这一次五条悟也不会阴差阳错帮了他。

      拿别人的软肋来伤害别人,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熄火之后车内的暖气很快流失,我拿起副驾驶上的围巾戴在脖子上,然后趴在方向盘上看窗外飘雪的天空。

      “何必跑这一趟呢……”

      反正他肯定没事,京都的手续也还没办完,回来了也不敢去敲门……何必呢……

      雪花片片飘在空中,慢慢落在地上,落在汽车的引擎盖上。

      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很愉悦,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看一看家门口的雪也挺好的啊。”

      一个人待在公寓里有什么好的。

      第二天起床之后家里只看见惠一个人。他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惠惠你怎么在家?五条没带你出去‘见世面’吗?”

      惠在很小的时候就决定做咒术师,于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就经常带着他一起出去执行任务。美其名曰‘见世面’,从前我答应惠的事情我没做到,没能找合适的任务带着他和津美纪历练。但是夏油杰和五条悟帮我补上了。

      惠没回答我这个问题,眼睛依旧盯着手上的书,头也不抬地回道:“厨房里给你留了你爱吃的海鲜粥。”

      青春期的男孩子就是这样,总是会觉得长辈有些多嘴。我朝厨房走去,没有继续逼问刚刚的问题。

      喝粥的时候我看了看他纤细的手腕,有些忍不住,又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瘦?平时的零花钱不够吗?你不会全拿去买耳机了吧……”

      惠抬头看了我一眼,很不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他看书:“够了,我每顿饭都有按时吃,都吃饱了。”

      “我不信。”我咽下一口粥,温柔的粥将我的五脏六腑都熨烫地顺滑许多,我继续道:“夏油就不说了,倘若你和五条在一起,你们绝对不会按时吃饭的。”

      “你错了。”惠合上书,认真道:“他们两个人都会让我们按时吃饭。”

      “他们早就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了。”

      “哦,好吧。”我点点头又喝了一口粥,随口道:“我去京都已经七年了,有出入是应当的。”

      “那你不打算回来了吗?”

      “嗯……”我摇摇头慢慢道:“我没有打算,但已经跟加茂家提了离职。准备像冥冥小姐那样做一个自由咒术师,不过也可能像九十九小姐那样不接任何任务。反正现在还没有打算……”

      “不会待在东京吗?”惠继续追问道。

      “都说了没有打算啦,不过可能会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我朝惠招招手:“过来陪我再吃一点,我一个人吃饭很无聊。”

      惠没说话,但从沙发起身去厨房里盛了一碗粥在我旁边坐下。

      “惠惠。”

      “嗯?”

      我扬起笑容,一脸阳光:“姐姐真的好爱你啊。”

      “……”

      青春期的男孩子不要太容易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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