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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雨季 ...

  •   天元没说什么,任由天内离开,转过身领着我进入门内。

      坐下后她给我倒了一杯水,布满皱纹的手将杯子推到我面前,说话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混沌:“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我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懒散地开口:“明知道我们一定会见面,何必要假惺惺地婉拒。”

      天元:“就你放走天内这件事来看,我的想法应该没有不妥。”

      总监会那群保守派知道天元这个活化石的想法吗?

      这滑稽的念头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因笑而牵扯到了手臂的伤口,再次提醒我天元做了什么。我抬起头看向无动于衷的天元,声音含笑:“总监会知道吗?你是改革派。”

      “你本就不想同化,为什么要说‘尽力满足星浆体的一切要求’?直接让他们把天内带回高专不好吗,何必故作体贴?”

      “还是你活得太久了,所以别人的青春在你心中已经不再重要了?”

      “你明明可以自己作出选择,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不得已’的姿态?”

      天元喝了一口茶水,面部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痕迹,也没有任何要开口的迹象。

      我们都看着对方不说话,墙上的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到了整点开始报响。

      天元终于开口:“你来找我做什么?”

      “在你眼中,我是谁?”

      天元握着杯子,像无力支撑自己的脑袋一样,低垂头,缓缓道:“根据我解析的信息,你是缝隙旅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书上说过的标记。”

      “在你踏入薨星宫的结界前,我都以为那个传说是假的。”

      “这样啊,”我低头浅浅抿了一口茶水,抬起头看向老态龙钟的天元:“绢索在哪里,他是什么身份?”

      天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替换肉/体后我熟悉的气息会被隐藏。”

      “他的目的是?”

      “应该还是咒力的最优化。”

      “我可以向你透露情报吗?”

      “理论上可以,因为我不会干预世俗的因果。”

      “那你知道他在找狱门疆吗?”

      “现在知道了。”

      “你会行动吗?”

      “我应该怎么行动?”

      “…………”

      我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茶杯:“我的建议是假装我没告诉你。”

      天元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根据你刚刚说的,我是不是不能向除了你之外的人透露情报?”

      “没错。”

      “为什么我的代价是手臂?在我透露情报之后发生过很多事,我还差点死掉,为什么只有那一击无法被反转术式治疗?”

      天元摇了摇头:“据我的猜测,可能因为那一击影响了故事的走向。”

      “我看到的书上是这么记载的:泄露会影响走向的情报会付出代价。”

      “会不会是我本人改写结局而付出的代价?”

      天元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本怪谈里面是这么记载的,但记载到这里就断掉了。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可能二者都有。”

      “那关于绢索你还有什么情报可以告诉我?”

      “我只知道他在找通灵术式,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没有找到。”

      “好,除此之外,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几个条件。”

      天元点点头,突然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很短,等我仔细看时已经消失了。

      她温和地开口:“你可以说出来让我考虑考虑,我不一定会全部答应。”

      “1、免除伏黑甚尔的死刑,给他一个在高专任职体术老师的机会。我会和甚尔立下束缚,确保他不会在免除死刑之后成为咒术师的敌人。”

      天元点点头:“如果他愿意,这个我答应你。”

      “2、你在绢索找到狱门疆之后会找到狱门疆里,狱门疆里由我或五条悟保管。”

      天元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你们比我的结界更可靠。”

      “3、甚尔和禅院家有交易,以10亿的价格卖掉了惠;如果后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麻烦你出面周旋。”

      天元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好。”

      “4、如果后续五条悟需要你的协助,请你站在五条悟那边,你们的合作应该会很愉快。”

      “如果他不反人类,那这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不再言语。

      天元耐心道:“没有了?我以为你会提一些关于那个孩子的要求。”

      “本来是有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沉默地望着天元褪色的眼睛,等待她的提问。我已经明白她为什么会在我提要求前露出笑容了,她如此轻易地答应我这四个要求,只是为了向我求证一个答案而已。

      她又笑了一下,像个小孩一样,声音充满了兴味:“被发现了啊。”

      天元放下杯子,看向我,道:“我和绢索,最后是谁赢了?”

      我曾经告诉五条悟他们说我和天元有私人恩怨,这不只是指因为天元在星浆体这件事上的所作所为。还有她和绢索在薨星宫的那一次战役。我对九十九无感,所以不会为她的死亡感到难过,可那场战役……本可以胜利,故事也不会变得那般惨烈。

      在明白天元为什么会露出笑容之后我就想过了,要不要告诉她因为她的错误判断,导致局面急转直下。

      最后我放弃了,假设毫无意义,天元的初衷也只是想要赢得胜利。

      我仰头喝光已经变冷的茶水,平静说道:“很遗憾,是绢索赢了。”

      天元点点头,闪过一丝失望:“我知道了。”

      等我踏出薨星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夏油杰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等我,天内已经没了踪迹。

      “天内呢?她已经被送走了吗?”

      夏油杰低低道:“嗯,悟派了五条家的人。”

      “五条呢?”

      “在审讯室。总监部已经下达了死刑的命令,悟拖着没有执行。”

      “那我们走啊,我已经拿到甚尔的免死金牌了。”

      夏油杰没动,还靠在柱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清清爽爽,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如果他不耷拉着脑袋。

      他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再像往常那般温柔:“这里是终点,还是起点?”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不想骗他,但也不敢透露未来。除了害怕的蝴蝶效应,还有看不清的代价。

      或许我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夏油杰从柱子上离开,迈步走下楼梯,一字一顿道:“看来这里是起点。”

      “小次。”他看着我,双眸不再灵动,往日的肆意已经被黑暗掩盖。

      “无论是什么结局,我都接受。”

      他说:“不要再试图改变什么。”

      然后离去,留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

      ……

      改变我看到的结局,这是我选择的人生意义。

      明明不久前才告诉过他,人生意义被否定后我就不复存在,他居然还来否定我。

      笨蛋吗?

      ……

      ……

      审讯室只有五条悟在,夜蛾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指了指玻璃对面的甚尔:“人已经醒了,老师已经审过了,他承认了和盘星教的交易。高层已经下达了他的死亡命令。”

      五条悟拿起桌上的文件,朝我挥了挥:“任务单已经发下来了,老师说交给我执行,他去收尾了。”

      高层速度还挺快,可惜他们仰仗的天元不是保守派。

      “没问题,我已经拿到甚尔的免死金牌了,只要跟他立下束缚就行,这个任务会被作废。”

      我伸出手按下关押室的门锁,五条悟在我推门前开口:“他好像,不会接受你的提议。”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了动静,没有再说为什么。

      我顿了顿,继续手上的动作,推开门走进去。

      伏黑甚尔抬头看了我一眼,头微微后仰,双腿大剌剌地叉开,是极其桀骜的姿势。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开口。

      “我们立个束缚,你不能再伤害咒术师,成为咒术师的敌人,今天的事就会被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还是没有说话,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觉有些发毛。

      片刻后,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依旧是那般桀骜不驯的姿势,嘴里说道:“你的烟给我一根。”

      这家伙……

      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向他:“抱歉,我已经戒烟了,所以身上……”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抽烟?并且他断定我身上带了烟,找到惠之前我确实能掏出来,可是我已经戒烟了,从二月份到现在没抽过一只。

      我立马坐直了身体,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抽烟?你调查过我?什么时候?”

      他挑了挑眉,哪怕是双手被束缚在身后,是阶下囚的姿势,脸上也是神采飞扬的松弛。甚至,在我问出这几个问题的时候将松弛感表现得更明显了一些。

      “你的跟踪技术太过垃圾。”

      原来不是松弛,而是不屑。

      显得听到他回答后猛地站起来的我更不堪,让人觉得我才是那个被逮捕的失败者。

      “所以,”我克制自己想要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不死心地问到:“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都知道我在找你,你也知道我和佳织的交情。”

      “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没有想过和我见上一面。”

      “佳织的遗物,你们的记忆,所有的一切,都提不起你的兴趣。”

      “是这样吗?”

      甚尔丝毫没有退缩,直视我的眼睛。我可以从他的眼眸里看到我的绝望,但看不到他一丝的留恋,提起佳织,他没有丝毫波动。

      我以为,我记得,他明明会在即将死亡的时刻眷恋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他没有。

      我起身绕开桌子,走到他身侧,抓住他的手臂,凑近看他的眼睛。可依旧没发现任何我想发现的东西。他依旧是那个抛弃了一切的术式杀手。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松开了他的手臂,无助地看向他,内心的痛苦化作泪水滴落。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可以轻松达成happy ending,为什么要变得这么煎熬。

      甚尔撇了我一眼,歪了歪脑袋,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啊嘞,我以为你会感谢我没有杀掉你。”

      还要挑衅我。

      为什么佳织喜欢的人这么人渣。

      我转过身坐会椅子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这些都不重要了,过去的就算了,重要的是将来。惠还需要他。

      “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我抬起头看向桌子上的水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五条和夏油现在也在外面看着我们,估计他们的目光也是同情。同情我是一个笑话。

      甚尔就更不用提了,这个人渣。

      “来吧立束缚,只要你和我立下束缚你就自由了。你不做杀手可以来高专做体术老师,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继续你的潇洒人生。”

      “不过惠就要还给你了,你是他的父亲。十亿的事情……”

      伏黑甚尔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言语,提高了音量:“我拒绝。不要把我丢掉的东西再塞给我。”

      “没有烟就算了,换人,是五条那小子执行我的死刑是不是?换他进来。”

      我没抬头,看着冰冷的桌子继续道:“十亿的事情我也解决了……”

      他再次打断我:“没有烟就不要再说了。小姐,你真的很不讨男人喜欢。”

      我闭上眼睛缓了缓,从椅子上离开,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好像是刮在我脸上。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甚尔也不再言语。我抬脚向门外走去,打开门前,我盯着自己握着门把的手指,挣扎一下,转过头看向他。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吗?”

      甚尔收了一下仰着的头,稍微坐直了身体,唇角的弧度渐深,眼神飞扬:“你爬树很没天分。”

      他还是那样,还是那样。我就是一个笑话,我他妈就是一个笑话。

      我掏出了刚刚用来威胁天内的匕首,快步朝他走去,匕首高高举起刺向他的眼睛。他没有丝毫躲闪,连本能的闭眼都没有。

      刀锋一转,我刺向了他的手臂,血液喷射溅到我的脸上,我尝到了他血液的味道,也是腥甜的铁锈味。

      甚尔一声不哼,仿佛没有被我刺中。

      我又扎了几刀,他依旧没有反应。

      到头来,到底算什么啊……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为什么故事的结局会是这样,为什么最后一句是嘲笑我爬树的姿势,随便说些什么都可以啊,为什么要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

      只是为了挑衅我吗?这有什么好挑衅的,没天分就没天分,不雅观就不雅观。

      都到最后了,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感情吗?

      我捡起掉落的刀,刺向自己的大腿,一刀扎进去,鲜红的血液流出,但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意。我又扎了一刀,依旧没有。

      “什么啊……”我喃喃道,重复手上的动作。鲜血喷溅,但我依旧没有感觉到被刺中的疼痛。

      怪不得甚尔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把刀根本就不算刀,哪里能伤害人……

      身后传来声响,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握住了我挥刀的手臂,我抬头望去。泪眼朦胧间看见雪白的头发,是五条悟。

      只有他一个人。

      我转过头望向审讯室的墙壁,墙壁上有飞溅的血液,墙壁后有我看不见的夏油杰。

      脖子上传来痛意,昏倒前最后一眼我只看见了甚尔的裤脚。

      血液溅在上面没有丝毫痕迹,就像我对他倾注的期待,没有丝毫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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