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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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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她让阿渡走,其实更多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考虑,担心他会连累她。
面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纵使一时心软收留了他,但如果知道他会给她带来危险,秦怀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抛下他。
但阿渡不是,他担心在他走后她会遇到危险,所以他想留下来,哪怕要走,他也想和她一起走。
秦怀夕原以为,她从未将这十多天的相处放在心上。
但阿渡走后的第一天,她挥着斧头砍柴,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她想起了他。她提着木桶挑水,不小心被水溅了一身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他。她吃着自己做的饭菜,被咸得狂喝凉水的时候,她想他想得都快哭了!
是夜,秦怀夕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幽幽叹气,他人都已经走了,多想无益,唯有在心里默默祝愿他一切安好。
她对着月亮感叹完,人也困了,打了个哈欠就准备回屋睡觉。
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人活着不能太煽情。
一夜无梦,第二天,医馆开张了,来看病的人不少。脚不沾地忙了一整天,傍晚整理药材时,秦怀夕发现治疗风寒的常用药材紫苏用光了。
最近换季,村里感染风寒的人陡增,今天来医馆的病患大都感染了风寒。
看来她明天得进山一趟,去采些紫苏叶回来先备着。
翌日,秦怀夕背上药娄出门去采药。
昨夜里刚下了雨,山间云雾缭绕,空气里水分充沛,呼吸起来十分清新畅快,她心头的阴霾不觉间被一扫而光。
秦怀夕正开心地采着紫苏叶,隐隐总觉得有一种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她频频回头,但目之所及,除了遮天蔽日的灌木,什么也没瞧见。
秦怀夕想起阿渡没走前,他总会暗中偷偷跟着她上山,说是担心她在山上遇到危险。被她知道后,她那时心里虽然有些感动,但更多的还是紧张!
“你不能乱跑,叫村里人看见了怎么办?”
阿渡沉默着不说话。
秦怀夕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哄骗他,总算教他放弃了他以为的守护行动。
却没想,他那天正好没跟着她进山,那两个黑衣人就找来了,给她吓得不轻。
好在最后只是虚惊一场,阿渡没让他们抓走。
算起来,阿渡已经走了两天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他走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他身手不差,应当不会有事吧?
秦怀夕甩了甩头,怎么又想起阿渡了……缘聚缘散,她应该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才对。
秦怀夕直起腰,从山间往下望去,山脚处绿野连绵,站在此处俯瞰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杏花村,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
心头浮起一抹怅然,有时候一个人久了,难免也会觉得有些孤独……
秦怀夕看了眼背篓里堆满的紫苏叶,药已经采得差不多了,收起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慨,她准备下山了。
下山的路途很顺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她确信了,方才的窥伺感应当是错觉无疑。
虽在山上耽搁没多久,但她今日是吃过了早点才进的山,行到山脚,也已至暮色。
手中拿着朵在路边随手摘的野花,秦怀夕一路走得悠哉悠哉。
直到她看到了石子路中央立着个黑衣人,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路面沙石滚动,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她的衣角。
“秦大夫,我们又见面了。”黑衣人迎风站在她三步开外的地方,威风赫赫,冷冷地与她寒暄。
说得好像是巧遇似的,看这模样明明是他在这里守株待兔地等她半天了。
秦怀夕装聋作哑地想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却被黑衣人手里锃亮的刀拦住了去路。
这下她不能继续无视了,面无表情地转过去面对着黑衣人那张同样面无表情却冷气嗖嗖的脸。
“你想干什么?”
“秦大夫,近日可曾救过一个少年?”黑衣人审问似的盯着她。
“我救过的人可多了,别说是少年,就是青年、老人、小孩,我都救过。”
黑衣人嗤地一声冷笑:“秦大夫莫要再糊弄于我,乖乖把人交出来,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人都走了,她上哪儿给他交人去……就在他提到少年的时候,秦怀夕几乎已经确定了,他要找的人就是阿渡。
“呵呵……”秦怀夕干笑一声,“我哪敢糊弄你,只是我救过的少年有很多,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话音刚落,黑衣人手中那柄锃亮的刀就架到了她脖子上,“秦大夫如果还不想说实话,也就没有留着你的必要了。”
脖颈处传来细微的疼痛,不用看,肯定划破了,温热的液体顺着刀口流出来,她这人生平最怕疼,登时被疼得龇牙咧嘴地直抽气:“嘶——轻点轻点,要我说可以,但你得先把刀拿开……”
万一他情绪激动,刀剑又没有长眼睛,一个不小心,她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黑衣人没有犹豫,颇有自信地拿开了刀。
他有自信是应该的,秦怀夕的确打不过他,如今就是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十多天前,我救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黑衣人目光冷冷地擒住她,秦怀夕触到他充满杀气的眼神,咽了咽口水,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继续。”黑衣人冷冷道。
“救活了少年,然后他就走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她说的也算是实话,区别在于少年不是自己走的,是被她赶走的。
黑衣人讽刺道:“秦大夫真是妙手仁心,艺高胆大,山野间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也肯施救。”
说归说,这人怎么还讽刺上了?
秦怀夕有些不满地看了黑衣人一眼,但看到他手里的刀,她老老实实地把不满咽下了,轻咳一声,道:“医者仁心嘛,能救自然是要救的。”
黑衣人轻声呵了一声,言语之间起了杀意:“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真是不讲武德,她已经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诉他了,他居然还要杀她。
“慢着!”秦怀夕在他准备动手前开口道:“你不能杀我。”
黑衣人挑了挑眉,“不能杀你?”
“……我有办法找到他。”秦怀夕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着黑衣人扯谎。
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狐疑:“你休要耍花招。”
不耍花招难道眼睁睁看他捅死她么?秦怀夕勾唇冷冷一笑,“杀了我,你也得不到好处。但若留着我,我便能帮你找到他。孰好孰坏,你自己掂量吧。”
黑衣人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番,哼笑道:“没想到你还有点小聪明,这种时候还妄想套我的话,可惜了,你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糟糕!
眼看他挥着大刀就要砍过来,速度之快,完全令她躲闪不及,秦怀夕下意识闭起了眼睛,在心里哀叹:吾命休矣!
“噗嗤!”
湿热的血液喷溅到她的脸上,利剑穿透胸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秦怀夕怔怔地睁开眼,眼前弥散出一阵血雾。
黑衣人手中的刀落到了地上,发出的声响惊醒了她。
黑衣人瞪大眼睛,瞳孔涣散,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他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彻底死了。
“……阿渡?”
黑衣人倒下后,秦怀夕看着站在她眼前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不是走了么?怎么还能在紧要关头突然出现救了她?
阿渡收起匕首,担忧地问:“没事吧?”
“……我没事。”秦怀夕心有余悸地深吸了一口气,转而问他,“阿渡,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走了么?”
阿渡摇了摇头:“我不放心,所以一直在暗中守着你。”
秦怀夕眼眶一热,心里很感动,她果然没有救错人!但现在显然也不是感动的时候,再继续站在这里说下去,指不定又从哪里蹿出来几个黑衣人,拿刀拿枪的就要来杀他们了。
她说:“此地不宜久留。”
阿渡带着她走出杏花村时,天已经黑了。
弯月如钩,遥遥地挂在天边,两人沉默地赶了一段路。
“阿渡,你一直守着我,是因为你早就知道那些人会来杀我?”生死一线的危机时刻过去了,被救的感激之情退去后,秦怀夕把心里在意的问题问出了口。
阿渡看了她一眼,颔首:“……有这个顾虑。”
这么大的事,阿渡居然也没有知会她一声。早知道有人要来杀她,她才不会傻傻地待在杏花村等人来,早就收拾细软跑路了。
秦怀夕转过身看着阿渡,继续问:“那些人要找的是你?”
阿渡看着她,不置可否,眼神沉得如同漆黑的夜。
秦怀夕叹息一声:“看来我着实是捡了一个烫手山芋。”
现在摆在她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继续跟着阿渡,二是离开阿渡自己逃命。
阿渡身上绑定了杀手套餐,她跟着他一起跑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命难保!
第二条路从道义上说,虽说不讲义气了一点,但与她而言,倒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们要杀的人是阿渡,离了阿渡,他们自然不会搭理她。
秦怀夕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岔路,心里又有了丢下阿渡的想法:“你今日救了我一命,我们之间也算扯平了。这里有两条路,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吧。”
身后一片静寂,显得山野的虫鸣声都有些吵闹。
秦怀夕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阿渡的回答。
当断则断,既然都决定要分道走了,还是不要顾虑太多了。
她闭眼乱选了一条路,头也没回道:“阿渡,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走了大概有十几米,秦怀夕停下脚步,转过身,阿渡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像影子一般跟着她。
她奇怪地问:“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阿渡说:“他们已经发现你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秦怀夕默了一瞬,她太慌乱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这回事。方才那个黑衣人不就是要杀她吗?哪怕他已经知道阿渡不在这里,他却还是要杀她灭口!
虽然很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但眼下她的命似乎已经被迫与他绑在了一起,看来独自跑路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阿渡说:“这是去京都的路,那里很危险。”
秦怀夕倒抽一口凉气:“你不早说,我差点头也不回地就奔地狱去了。”
阿渡唇角微动。
第二条路行不通,那她铁定得死死跟着阿渡才行。如果没有阿渡,她刚刚肯定就成为黑衣人的刀下亡魂了。
秦怀夕想通了后,一把扯过阿渡,拖着他往回走:“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去走小路!”
“不行。”阿渡身形微动,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小路也不行?”秦怀夕回头诧异地看着阿渡,“那我们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