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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夜啼·四 ...

  •   说到此处,阮松的表情并未过多加以掩饰。

      看来天渡楼中内部不合的所谓“秘辛”,在各家外人眼中,恐怕早已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倒不如说,钱吴更加希望这个消息越传越大,越传越广。

      阮松看着眼前的明怀镜和雷定渊二人,顿了顿,又举起杯子继续道:“多谢明公子和雷门主——抱歉,在下不知明公子不喝酒,阮松再回去换。”

      罢辽,他竟真的要转头就走,但见明怀镜伸手一拦,道:“等等。”

      与此同时,阮松身后有一温和声音响起:“这不是什么多大的事,茶这不就来了吗?”

      明怀镜闻言便探头去看,却见一位与阮松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身量的男子,手中拎着一整壶茶,笑意盈盈。

      阮松一见此人,方才脸上的阴霾便扫去些许,眼睛不由亮了几分:“长白!——这次夜宴,己渡楼也来了?”

      那位名为长白的公子摇摇头,又将阮松手中的酒换成了茶:“不是己渡楼来了,是己渡楼的长白来了。”

      说罢,长白又举起茶,笑道:“明公子久仰。”

      明怀镜颔首,又听得阮松道:“这位是我的多年好友,名为沈长白。”

      “沈公子是己渡楼中人?”明怀镜道,“之前听雷门主提起过,只是一直未曾有机会了解。”

      沈长白先行举起手中杯一饮而尽:“己渡楼与天渡楼行事风格迥异,明公子没有机会去了解也很正常——钱吴那厮又来纠缠你了?”

      这话正是对着阮松说的,但见阮松无奈一笑,不准备再多说。

      雷定渊道:“已经无事,在这处,他还不敢造次。”

      明怀镜一笑,眨眼道:“阮公子,方才对钱吴楼主那句话,我只是随口一说。”

      阮松闻言愣了半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明怀镜只是端起手中茶杯,朝阮松凌空一敬。

      此番插曲终于结束,几人之间也不再多做寒暄,又过了片刻,阮松与沈长白便离去。

      而不久之后,夜宴结束,明怀镜想找白承之道谢,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人。

      半响,雷定渊拉住退宴人群中四处乱窜的明怀镜,道:“阿镜,回家吧。”

      待两人出了空明泽神道时,各家修士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二人立于大门跟前。

      空明泽风景的确不错,树木葱郁,空气清新,甚至连街边都能看见许多奇花异草。

      此时夜风习习,明怀镜深吸一口气,随即中气十足道:“谢安。”

      谢安听令,便十分听话地凝出神魂来。

      但还没等谢安飞至明怀镜手上,便听得雷定渊干脆道:“回去。”

      谢安更加听话地“啪”一声散了。

      明怀镜:“?”

      雷定渊:“冥芳。”

      冥芳剑一下飞出,还没等雷定渊下令,便十分自觉地“嗖嗖嗖”变长,直至剑身正好能容下两人站立。

      明怀镜看着夹在两人中间的冥芳,惊疑不定道:“……谢安?”

      谢安闻言再凝神魂,这次明怀镜却死死盯着雷定渊,于是就看到谢安将要成形时,雷定渊眼睛轻轻一瞟——

      谢安又缩了回去。

      冥芳剑浑身嗡鸣,此时更是金光四溢,好像在咯咯笑一般得意。

      明怀镜抬头看天,半响才道:“……是我有问题还是谢安有问题??”

      雷定渊先行上剑,又朝明怀镜伸出手,闻言勾起嘴角一笑:“都没有问题,谢安是有灵性的神器,现在大概是累了,上来吧。”

      空明泽的夜空,要比地上人群熙攘之处的温度低许多,不过冥芳腾空时,周围便拢起一道金光。

      是以剑身四平八稳,外界的狂风根本不能动摇二人分毫。

      明怀镜被拢在这金光中,整个人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似乎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明怀镜稍微动了一动,本来只是想站直一些,却觉得身后之人轻轻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腰间。

      明怀镜却并不觉得排斥,任由那手这样放着。

      也许此时是真的有些累了,毕竟从他被贬下凡后,就没睡过几天安稳觉。

      耳边只有轻柔的风声。

      仿佛过了漫长的时间,明怀镜才感到耳边的鬓发微微一动,弄得他有些痒。

      雷定渊的声音适时响起,低低沉沉:“睡吧,这样,你会靠得舒服一些。”

      但明怀镜眼睛微睁,看着前方,脑袋明明已经昏沉无法断事,却仍然不愿就此闭眼:“……我还想再多说点话。”

      “为什么?”雷定渊的语气中染上些许笑意,“你想说什么?”

      但这之后许久,明怀镜的声音都不再响起,这方寸天地间,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

      久到雷定渊以为明怀镜已经睡着,他才又听见两字。

      “阿渊。”

      ……

      如同当初在封门那夜一般,这二字如同清脆的铃音声响,在雷定渊心头上不轻不重地一敲。

      沉默半响,雷定渊还是忍不住问道:“阿镜,你叫我什么?”

      “……”

      “阿渊……我想,再同你多说点话。”

      明怀镜这次并未吝啬,但无论身后人再怎么问,他也不再道出分毫。

      模糊之间,只听得雷定渊的声音清晰可闻:“睡吧。”

      ..

      明怀镜是从梦中惊醒的。

      他又梦见了藏书阁那场冲天大火。

      睁开眼睛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些许薄汗,明怀镜起身,轻轻掀开被子,简单查看了一番自己的皮肤。

      完好无损。

      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练就了即便噩梦缠身,也不会有丝毫动静发出的地步。

      那些情绪被他一寸一寸封存心底,曾经只要被鞭打出一丝裂缝,就会被撕咬殆尽。

      如今,只如同水过无痕。

      明怀镜在床边坐了一会,这里的气息很熟悉,也很令人安心。

      温泉与草木气交接,是雷定渊的望月殿的味道。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又躺了下去,就像从前百年的无数个夜晚一般。

      但这时,雷定渊的声音却在殿外响了起来。

      “阿镜,你醒了吗?”

      明怀镜一听这动静便下意识坐起,不知怎的,就是特别想要回答。

      于是他便轻轻点头,又想起这里黑得很,正要说话,便听得雷定渊的声音就在自己面前响起:“做噩梦了?”

      望月殿说大不大,却也实在不小,看来雷定渊走得很快。

      明怀镜道:“我睡不着了。你为何在外面?”

      黑暗中响起布料的摩擦声,明怀镜感觉自己旁边的床榻陷下去了几分。

      雷定渊静静道:“我在看天上的月亮。”

      “很好看吗?”

      眼前雷定渊的目光似乎正朝这边看来,但明怀镜因为眼睛的原因,看得并不真切。

      半响,他才听得雷定渊答话:“很好看,要一起吗?”

      于是两人起身,踏出殿外。

      不知现在是何时间,但四周万籁俱寂,只能偶尔听见虫鸣。

      明怀镜跟着雷定渊一路逛,并没有一个定数,也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阵,明怀镜才终于开口道:“雷定渊,我又做梦了。”

      “什么梦?”

      沉吟片刻,明怀镜却道:“我梦见当年在天界,你我初见时的场景。”

      明怀镜说话时的语气平稳,表情淡然,没有任何异样,但雷定渊闻言却道:“原来你我初见,会让你做噩梦?”

      明怀镜被问得猝不及防:“……我没有——”

      “阿镜,你唬得过其他人,却骗不了我。”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哪怕你的眉头只是皱一下,我都知道你是哪里疼。”

      明怀镜被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好一阵才叹气,笑道:“听起来有些吓人啊。”

      雷定渊对这样的结论无动于衷,却话锋一转:“但是我看出来是一回事,你是否愿意告诉我,又是另一回事。”

      话至此处,雷定渊便不再继续了。

      明怀镜花了些时间将这些话悉数埋于心底,再抬头时,发现眼前层层竹林叠翠,虽是黑夜,这些竹叶却依旧被月色映出丝丝柔光。

      正是最开始,他偶然在望月殿边看见的那片竹林。

      明怀镜道:“我记得这些竹林里,之前有许多高悬的花灯,今日怎么没有了?”

      雷定渊道:“前几日八千明极多雨气,雷通便叫人收下来了。”

      “那些花灯,是什么来头?”明怀镜问这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竹林前方,便是涓涓流水,不知通往何处。

      雷定渊牵着明怀镜的手腕往望月走去:“八千明极每年都会有天江灯会,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挂出花灯。”

      “所以你也每年都在竹林里挂一盏花灯?”

      “嗯,”雷定渊颔首,“你有些困了,回去吧。”

      散步之后,明怀镜便睡得十分安稳了,雷定渊就睡在一旁的偏殿里。

      待到天光大亮,明怀镜起身,却不见雷定渊人影。

      外出寻了一番,却碰见了雷通,才见雷通道:“明公子早上好啊!雷门主?哦,雷门主他一大早就去处理除祟事宜了。”

      自从雷定渊下令休沐七日,八千明极明显要冷清了许多。

      明怀镜点点头,便见雷通又蹦蹦跳跳走远了。

      斟酌了一番,明怀镜总觉得不能待在八千明极无所事事,最终决定独自先行去往渡霞山一探究竟——

      但世事往往不遂人愿。

      从明怀镜动身前往渡霞山开始,便都被山门外彬彬有礼笑眯眯的守山童子一口回绝,且都说——

      “银索真君正在闭关修行,除渡霞山门下修士外,闲人免扰。”

      明怀镜指着自己:“我是闲人?”

      守山童子仍然微笑:“明公子,闲人免扰。”

      说罢,便挥一挥衣袖,踏着七彩祥云飘走了。

      然而明怀镜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于是他便一次一次地去跟守山童子死乞白赖地“交流感情”。

      但即便是明怀镜终于将父亲明还真与颜寻空的关系搬出来,也无济于事。

      直到最后一次,明怀镜再次来到山门,发现守门童子不见踪影,遂大喜,抬脚便要跨进山门——

      却被山门处一道无形的禁制狠狠一弹!

      遂见山门上浮现出几个大字:

      “银索真君正在闭关修行,明公子免扰。”

      明怀镜:“……。”

      明怀镜叉腰自言自语:“雷通,你看到了吗,这天底下,就是有言灵也办不到的事,比如我现在若是用言灵强开山门,大概就会被颜叔叔当场劈死在此吧。”

      于是这一番下来,不知不觉间,便从年头等到了年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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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我回来啦!没有坑文,一次更到完结了,感谢大家的包容,鞠躬~ (题外话,今天也是体验了一把窜稀式更新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