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执的一封信》山和屿

1、94（1）

　　今天的雪下的好大。
　　都快把我埋进去了。

　　对了。我叫东执，姓陈，耳东陈，我这会刚出医院。

　　我得了癌症，肺癌三期。

　　原本我前几年都还能不喘气跑完学校的体测，现在不行了。
　　我跑个五十米都得咳死。
　　咳咳咳咳，我都害怕把我的肺咳出来。
　　我惜命，就来医院了。
　　医生告诉我的时候我其实没什么反应。

　　我当时脑子里在想那些玛丽苏虐文情节，什么女主得了癌症独自一个人承受，虐身又虐心。

　　不过她有男主角，我没有。

　　我父母也死了，前年也是这样大的雪。
　　他们被一辆车一起撞死了。
　　血流了满地。
　　我那会儿正好目睹，我姨妈怕我应激，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其实我想说，她多虑了。
　　我看见医生穿那白大褂只有一个字。
　　烦。
　　恶心的要命。
　　那医生手脚不干净。
　　像没见过女的一样，逮着我就摸。
　　神经病。

　　今天我姨妈生日。
　　非得让我去。
　　我去了。

　　我姨妈有个儿子，叫董峰。
　　按辈分他是我哥。
　　他对我也好，跟我姨妈一样好。

　　但是我姨夫不喜欢我。
　　觉得我有霉运。
　　嗯。
　　我也懒得喊他姨夫。
　　平常就是董毅城董毅城的叫。
　　他也不给我好脸色。
　　谁在意他。

　　我只喜欢我姨妈和我哥。

　　我快到姨妈家门口的时候，我姨夫那破锣嗓子又开始囔囔了，他说我是丧门星，说我怎么不去死，我同意他说的，我怎么还不去死，我姨妈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她嫁了个傻x。

　　傻x还在扯着嗓子囔。

　　我直接从兜里掏出来钥匙开门，兜里还有一块柠檬糖，掉在门口毯子上，一只手帮我捡起来了。

　　“回来了。”
　　是我哥。
　　我哥有点瘦，又长得高，经常被他那些同学说娘炮。
　　我看不过去，就去骂他们，是我哥给我拉走了，我哥说没必要跟他们生气，反正他迟早会离开。
　　我哥准备考到国外。
　　我想了想，跟我哥说。
　　“哥，你去国外还要当gay男吗。”

　　对，我哥喜欢男生。
　　虽然他自己定位是上面的那个，但是我觉得上面是上面，谁在里面就不一定了。
　　但是我没说。
　　怕我哥跟我翻脸。

　　我哥本质就是个易燃易爆炸的辣椒。

　　“哥来开门。”
　　我哥又这样。

　　每次董毅城要骂我的时候我哥就这样挡在我面前，但是我快死了啊，我管他干什么，于是我推开我哥，我说哥你起边，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本来是装装样子。

　　谁知道屋里也他妈的这么冷？

　　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我哥跟后面快笑过去了。

　　我瞪了他一眼，又看着董毅城。

　　我姨夫看见我就哑火了，他摆了摆手装作大度不跟我计较一样，进屋去了，我撇着嘴，觉得没意思，这次怎么不跟我对骂了。

　　我每次跟他对骂都会赢。
　　时间久了就莫名有成就感了。

　　我姨妈拿着锅铲骂他，说他不敢跟我吵，只会在我不在的时候瞎逼逼，我笑了，接过姨妈手里的锅铲进厨房。

　　今天她做的大盘鸡。
　　好悬没给我香一跟头，我巴在我姨妈身边。

　　“姨妈，我来盛米。”

　　我哥来了，他看着我没出息的样子切了一声，从背后神神秘秘地拿出一袋子，一脸傲娇地递给我。

　　我说什么玩意。
　　我哥没吭声，又递了一遍。
　　行呗。
　　我给接过来了。
　　打开一看是一套书。
　　我最喜欢的。

　　“哥！”
　　我巴不得亲我哥一口表示感谢。
　　我哥嫌弃地看着我，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我还想表示表示呢。
　　比如帮他盛米。

　　嗯，世界上除了我爸妈，就我姨妈和我哥最爱我了，我也只有他们了。

　　我爱我姨妈。
　　也爱我哥。

　　我觉得还是得给我哥表示一下，于是我下了个小蓝鸟，把我哥照片放上去了。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就被我哥给发现了，他气冲冲地冲进厨房，像是要夺我命，我能怎么办，当然是直接认怂。

　　好在我哥还没跟我姨妈出柜。

　　他不敢明说我干的缺德事，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就站在姨妈身边扎根了，姨妈就是我的保命符。

　　姨妈做好饭了。
　　我姨夫没出来，我们仨都懒得管他。
　　饭可真香。

　　吃到一半我从我兜里掏出来病历本，给我哥，我哥正啃着鸡腿呢，一看这个肉都不吃了。
　　他打开看。
　　“疯了吧。”
　　我哥吃惊地看着我。

　　我姨妈没看见上面的字，问我哥怎么了，我哥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我来。
　　“我得癌症了姨妈，三期。”

　　姨妈哭了。
　　哭的特别狠。

　　我只好放下碗筷，心里还在可惜那块大鸡腿，我姨妈边哭边看着病历，说我该怎么办，我平淡地抬起头，我看见我哥盯着我，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哥也哭了。

　　怎么都哭了。
　　我该先哄谁。

　　最后我谁都没哄，把那个鸡腿啃完，嘴巴一抹，穿上棉袄出门了，姨妈问我去哪，我说我去看我家老头老太太去。

　　我去告诉他们，过段时间我也下去了，给我准备好大鱼大肉等着。

　　没去成，堵在半路上了。
　　出租车里头香薰的味儿熏得我头晕。
　　付了钱跟那大叔提了个意见，别他妈再放香薰了，能不能管管晕车人的死活。
　　我怕大叔揍我，开门下车就跑。

　　跑到一条街上，人特别少，我弯着腰喘气，咳来咳去的，我好像要咳血了，我巨慌，看见前面有家便利店，走进去买了瓶水，居然要四块。

　　物以稀为贵？
　　因为他们家货架上就放了几瓶矿泉水。

　　出去的时候我又咳起来了，像个痨病鬼一样，路边走过去的人都看着我，可能觉得我咳的太惊人了吧。

　　有人来搭话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是个小男生，准确来说是个高中生？穿着校服呢，明理一高，重点啊，学霸啊，他问我没事吧。

　　我脑子一抽我说有事，要死了。
　　他当真了。
　　慌里慌忙地喊人。

　　我咳的撕心裂肺，生理泪水糊了满脸，把水拧开喝了口，袖子一擦，这下能看清楚了，小孩喊来个男人。

　　他伸出手给我递了张纸，我接过来擦干净脸，抬起头。

　　我操|了……

　　你能懂单身半辈子猛地看见理想型的那种感觉吗，他长的很帅，穿着我觉得男的穿上去就特别性感的黑色冲锋衣，很高，低着头看我，鼻梁也巨挺，他眼睛好像是绿的，但也不那么绿，像天空也像大海，又像青波中的礁石，泛着蓝绿色的光。

　　混血？
　　我没问他。

　　帅哥开口说话了。
　　“要帮忙吗。”
　　嗯，声音也完美长到了我的心上。
　　我看着帅哥长睫毛上的寒气，嘴欠，我问他。
　　“你可以帮忙当我男朋友吗。”帅哥可能懵了。

　　旁边那小孩比他还激动。
　　骂了句我靠。
　　我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举到他面前。

　　“加个微信行不，保证你不亏。”

　　帅哥笑了一下，点点头。
　　成功加上了。
　　耶。
　　那小孩都要炸了，我看向他，说他是你哥吗。
　　小孩摇头。
　　我心想不能是早婚吧。

　　“我叫段瑞承，他是我小叔。”

　　不是早婚就好，我不喜欢。

　　小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帅哥。
　　“姐姐你怎么称呼？”

　　我挥了挥手机。
　　“给你小叔发过自我介绍了。”

　　帅哥低下头去看手机。

　　94:我叫东执。

　　帅哥抬头，说他叫段锐霖。

　　噢……

　　我说是不是久雨逢甘霖的霖，他说是，好名字，他还真是甘霖，我第一次见他就这么觉得了。

　　段锐霖皱着眉，问我真没事吧。
　　我说没事，我现在能吞掉一头牛。

　　我哥打电话过来了。
　　他要来接我。

　　我刚准备跟段锐霖和那小孩说再见，小孩精神的很，要陪着我等我哥，段锐霖自然也留下来了，我看着他略微有点黑的脸，视线又看向他露出来的手掌，他的手不是很嫩的那种，有点糙，带着翘起来的死皮。

　　还有点茧子。
　　贼他妈性感。

　　我哥来的时候就看见我跟个老流氓一样打量人家，段锐霖倒是没说什么，问我是不是我哥，因为他感觉我哥在瞪他。

　　我还没开口。
　　段瑞承过去了“哥？”

　　什么情况？

　　我哥现在已经工作了，怎么可能认识段瑞承这个小屁孩，我眯着眼看我哥的脸色，突然有种非常奇异的直觉，他不会就是我哥那个我从来没见过面的小男友吧。

　　段锐霖显然已经知道了，特别淡定。

　　我冲他吹了个流氓哨，挑着眉，“我哥跟你侄子谈了，咱俩也谈一个？好结亲家。”

　　段锐霖又皱眉了，我看着他，刚想说别皱眉了，就看见我哥摆脱他那小男友过来抓我了，段瑞承不行啊，我还指望他拖我哥一会，我好和段锐霖培养一下初见的感情。

　　我被我哥无情抓上车了。

　　段瑞承估计跟我哥闹矛盾了，还是我哥单方面的，他都没怎么理人家，我坐在副驾驶上翻段锐霖的朋友圈，发的全是旅游风景照，但是有一两张露了脸，帅炸天。

　　保存保存。

　　“你怎么认识他们？”，我哥看了我一眼，又问，“看上段锐霖了？”
　　我想了想，“不算，我只是有点见色起意。”

　　我哥嗤了一声。
　　嗤什么，我还没问他和男高的事呢。

　　“哥，你跟那小孩什么进度了？”

　　我哥听见段瑞承就没好脸色，说人家骗他感情，我问为什么，我哥说都到最后一步了，段瑞承一句我来吧毁了他所有。

　　我就知道。

　　我哥一直定位是1，好不容易有个对心对口味的，结果掏出来比他还大，还要上他，怪不得我哥不想理他。

　　但是这事我不站我哥。
　　段瑞承比我哥都高半个头了。
　　只有我这傻哥会觉得他能在上面。

　　我哥突然严肃地看了我一眼，多一眼就不行了，他在开车呢，我可不想这么早死。

　　“阿执，得病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凉拌，我看着我哥，“不化疗，自然死。”

　　我哥翻了个惊天大白眼，说我不正经。

　　好吧我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