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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5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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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之后,回京的三人重新上路。
莫云乐和赵锦城骑着马在前,张秀则远远落在后面,扭过头故意不搭理他们。
回京之后,赵锦城年前回了南方老家,年后一直窝在将军府里休养生息,张秀想请他吃饭也统统被以这两个理由拒绝。这是生闷气了?前方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提速。
马儿嘶鸣一声,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踏起一溜尘土。
“哎?哎?等等,你们这就走了?”张秀被呛一脸尘土,但也顾不得生气,立刻扬鞭追上,“都不等等我啊!”
“你们两个丧良心的——”
哀嚎声回荡在半空,传到前面人的耳朵里。莫云乐忍不住笑出声,呼啸的寒风趁虚而入,直灌进肺里,冻得人一个寒颤,胸口的郁气倒是散了不少。
“走喽!”她抬起脚后跟敲击马腹,待马加速后腾出一只手,感受着风穿过指尖的感觉。高速移动下呼吸略有不顺,吸进去的空气也都跟刀子似的,但耐不住心里畅快啊!
“咳咳咳!”到达客栈,莫云乐一下马就开始咳嗽,刚才呛的风此刻全成了报应。
经过一日奔波,他们已经跑离京都三百公里,回首望去,早已看不见那座繁华的都市。赵锦城守在扶着墙像是要把肺生生咳出来的莫云乐身边,张秀则进去最近一家客栈同老板交涉。
他们要落脚的这座小城不大,全城几百人口,只有城东、城西两家客栈。张秀去问的时候,城东那家客栈已然满员,腾不出空房间来,几人只得往城西走。
天早已黑透,即便大齐并没有宵禁一说,入了夜街上仍然找不出一个人,只有每隔几米距离挂起的竹灯笼摇摇晃晃,三人三马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然而细听之下,又能听出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竹灯笼的照明范围实在有限,朦朦胧胧晕出一小块地方,而夜晚的街道给人无限延伸的错觉,尽头黑洞洞的,像是未知凶兽的深渊巨口,等待着猎物踏足。
恰巧一阵寒风吹过,张秀一个激灵,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得。
“不是......你们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啊......”他搓了搓手,哈出一口冷气。
“嗯嗯嗯,有点。”莫云乐一手牵马,半垂着头注视自己的影子,明显心不在焉。
敷衍!张秀在心里斥道,转过头去看赵锦城,只见人头垂得更低,双眼发直,一看就没听见他说话。
张秀:“......”
好好好!被两人气得窝了一肚子火,先前那股惊悚感反倒被冲淡不少,但张秀也实在不想再同这两个人走在一处,自己牵着马像头闷驴一样哼哧哼哧往前赶。
好在无限延伸终究只是错觉,街尾的客栈很快出现在几人眼前。
这家客栈看起来有些年头。莫云乐和赵锦城悄悄观察四周的时候,张秀走到台子前,曲起两指敲了敲:“掌柜的好,我们要住店。”
趴在台子上假寐的人轻啧一声,抬起脸来,鹰钩鼻,高颧骨,吊起的三白眼扫视过三人一圈,“啪”地摔出个本子来:“自己选房,选好交钱。”说完,立刻又趴回去。
好巧不巧,那本子正砸在张秀手上,惹得他眉头紧拧,一张脸上盛满怒气。
什么态度!
正要发作,却被莫云乐按下。她拿过张秀手中的本子,翻开,里面是客栈的布局图,在相应的位置标注了房间号及价格。房间共分为天地人三档,价格也有所差别。
她问道:“这些房间都可以选吗?”
“对对对,都能选!”掌柜的头都不抬,摆摆手,明显不耐烦。
那就是这些房间里都没人。张秀挤眉弄眼,仗着人看不见直接用唇语说:“就这态度,活该没人来。”
对此,莫云乐没回应,却也没反对。她自认脾气尚算温和,但此刻也有些被这掌柜的激出火气来。
扔下三间天字房的价钱,三人径自取了钥匙,将马拴在客栈外的马厩里,上楼去找对应的房间。
房间是莫云乐挑的,三人的房间各自分散在三个楼层,张秀知道后虽有不解,但也没多问。他的楼层最低,在二楼,告别两人后走出两间就到了自己的房间。
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开锁,张秀似有所感回头一望,客栈里又进来一群人。
这次掌柜的态度明显更差,起身后直接将本子摔到几人身上,翻了个白眼转身回房。
啧啧啧,张秀心中暗叹,不再多看走进房间关门,也就不知道,那掌柜的转过身没走几步,就被捂着嘴抹了脖子。鲜血喷溅,人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一双眼瞪得滚圆、红血丝遍布。
确认人死透了,动手的人才松开捂嘴的手,向身后一示意,立刻就有两人上前收拾尸体。
此时,在房间内的张秀也瞪圆了一双眼。狭小的空间,泛黄的被褥,发霉的地板,床一坐上去就“吱呀——”一声响:这是天字房?
“这黑心的商贩子!”他低声骂道。不过好在行军打仗多年,这条件虽然不值,但也能睡。
正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突然听见窗户处传来敲击声,张秀猛地翻身坐起,取出袖中匕首直直盯住窗户。
“吱呀——”,是身下的床板发出的动静,窗外人敲击窗户的动作应声而停。
靠!傻逼商贩子!张秀气得想把这兴许比他还老的床板直接砸了!他小心翼翼站起身来,悄悄往窗户边挪去。
没等他挪到目的地,紧闭的窗扇被人一脚踹开,来人顺势跳进室内,两人面面相觑。
是莫云乐。
张秀松了口气,坐回床上:“大半夜的装神弄鬼作甚?”他瞥了眼被某人踹开的窗户,“什么时候还有不走寻常路的爱好了。”
"嘘!"莫云乐示意他小声,走回窗边对他招招手,“说来话长,先跟我来。”
见她神情认真不似作假,张秀也收敛起神色,走到窗边向上一瞧,一根绳子从四楼的窗边延伸向下,一直到二楼他的房间。
他记得他们三个的房间垂直位置是一样的,那最上面的是......赵哥的房间?
在他思考的功夫,莫云乐已经抓住绳子爬到四楼翻进房间里去了,张秀也跟着翻进四楼,果不其然见到房间里一个人死死拽住绳索的赵锦城。
两人对视,气氛严肃。张秀不自觉用上气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莫云乐收好绳子,确认窗户关好才回来,闻言疑惑地瞧他一眼:“有人在一直跟着我们,你没感觉到?”
“啥?”
“嗯。”赵锦城接话道,“在我们之后,客栈里又进来一群人,那群人不简单。我楼层高,走得慢些,关门的时候又刻意留了缝,看到掌柜的被他们杀了,先前跟着我们的人应当就是他们。”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张秀绷紧脸,下意识摸摸袖口,空的,这才想起匕首已经被自己拿出来了。
被刺杀经验丰富的莫云乐此刻竟然还能笑出来:“横遭歹徒,无非谋财、图色、害命三种情况,你觉得他们是哪种?”
“看他们的动作,明显训练有素,下手干脆利落,一击致命。”赵锦城边想边说,“估计是哪户人家培养的死士,专门冲着我们中的一个或者几个人来的吧。”
此话一出,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赵锦城疑惑抬头,就见莫云乐和张秀两个人满眼复杂地盯着他。
“那群死士打眼一看大概有二十个左右,能有这手笔又与咱们能产生过节的只有京都里的大户人家,然而......”莫云乐指指自己,“我,在他们眼里多半就是个违逆自己的父亲、但在被扭送去嫁人后安分许多的妇人。”
张秀默契地接了上去:“我,估计就是个都没资格入他们眼的平头百姓。”
“只有你。”两人直直盯着他,“一介流放之徒得皇帝力保,后又立下军功获封大将军,堪称一夜飞升。”
“看来是你升迁的太快,有人不想你能活着回边疆去啊。”莫云乐单手支起下巴,垂下眼睫。
是的,这升迁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按理来讲,违反过律法的官员即便有特例能回归朝堂也不可能得到重用,更遑论赵锦城是以意图拥兵自重的名义被流放。可他现在不仅回了朝堂,还连升多级,实在恐怖。
朝臣本身就瞧不起他的身份,如此张扬,只会引来更多的忌惮和攻击。
这一点曾经做过臣子的陆渊不清楚吗?应当是清楚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一能彰显他知才善任、皇恩浩荡,二能赋予赵锦城更大的权力、激励他为大齐开疆拓土,至于三......多半就在这了。毕竟只有臣子们内部斗起来,龙椅上的人才能坐得更稳。
得皇帝重用......莫云乐吐出一口气,或许吧。
“那这范围也太广了些。”赵锦城不由得苦笑。他现在连朝堂上的人都没认全,那群人已经想着杀他了。
“能想到这就够了,剩下的想不出来就不想了。”莫云乐打了个哈欠,起身抱起床上的被子打地铺,“睡吧。”
“啊?”张秀神经紧绷,已经做好了同那群死士厮杀一场的准备,突然听到要睡觉,整个人都懵了,“睡觉?现在?”
现在是睡觉的时候么?
“是啊,你不困吗?”莫云乐已经躺好闭上眼,“明天还要赶路,当然要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不过最好别睡太死哦,建议你两只眼睛轮流站岗。”细听之下,这句话的语气还有些沉。
“哦。”张秀也只好点点头,扯过床单铺在地上倒头就睡。
一时间,室内只有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