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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式神与命令 ...

  •   这两天不知漾山海总是有种不太真实的存在感,他早年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大学也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外面,于是每次回到家里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少年时期总是游荡在自己房间里的妖怪和游魂。

      他并不是一个很擅长沟通的人,见到许久未见的家人,却总是很难说出什么体贴的话来表达亲近,幸而有萩在他身边,热情善谈又懂得如何把握距离感的萩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老师,也会适时地出声提醒他该怎样回应更好。

      新年前夕,大学已经放了假,不知漾山海原本准备借此机会找弟弟聊聊天,在家里到处转了转却没找到弟弟的影子,他问路过的管家:“繁树已经出门了吗?”

      “是啊,繁树少爷最近都很早出门,似乎是在忙什么事情,不过那天还是特意腾出时间去车站接您,很早就在做准备了呢。”

      管家还有事情要忙,说完便离开了,不知漾山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小海!”

      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不知漾山海回过神,抬起头,萩靠在二楼的栏杆旁,朝他招了招手。

      回到东京后,和服就不太方便继续当作常服穿,管家知晓他的习惯,提前准备了一些休闲装,不过明明都是相似风格的衬衫,萩穿起来却带着他从未有过的自然洒脱。

      不知漾山海仰头笑着问:“怎么了?”

      一道身影蹭蹭蹭迅速下楼,松衣角带风,一晃神便已经走到他身边,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出门逛逛吧!”

      弟弟不在家,那找弟弟聊天的计划也就可以就此瓦解,他本质上是个无趣的人,式神们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那就再好不过了,他问:“你们想去哪里?”

      松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试图让对方想起某个广告牌,“从车站回来的路上有一个蓝色的广告牌,是一家很大的甜品店,你还记得吗?”

      其实不知漾山海对那个广告牌并没什么印象,不过他还是答道:“稍等,我回房间拿下外套。”

      “已经拿下来了喔,穿这个可以吗?”萩晚了松几步下楼,把搭在臂弯里的外套递过去,又瞥了一眼松,“别忘了还要去那附近的警局。”

      松:“……哈??你刚刚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吧!”

      ***

      那的确是一家很大的甜品店,与之相应,店内的顾客也相当多,其中大多数搭伴而行且多为女性,于是在其他人眼中独自一人的不知漾山海看起来莫名带着点格格不入。

      不知漾山海对自己看起来是几个人倒是不在意,从前走在路上身后跟了一排稻草人他尚且都能淡定地装作无事发生,不过他对这种人多的地方确实不大适应,准备买完给式神和弟弟的甜品后就尽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萩对这家店格外感兴趣,独自在店里转了一圈,回来后将这家店如此火爆的原因娓娓道来:“前段时间有明星过来买甜品被路过的粉丝认出来了,所以粉丝们就成群结队地过来打卡,不过据说这里的蛋糕味道真的很不错。”

      “原来如此……”

      不知漾山海对明星一类的话题不太清楚,他日常生活中几乎不用电子设备,手机只在与家人联络时才会派上用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平常跟他保持联络的人太少了,少到除了家人以外也就只有那一位朋友,但是身为的场一门家主的好友比他还要习惯于使用咒术传递消息,而不是打一通电话。

      看着那些和繁树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不知漾山海若有所思。

      或许他偶尔也该关注一下当下比较时髦的话题,比如明星和游戏一类的,这样他和繁树聊天时才不至于突然冷场,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好。

      他摩挲着下巴,脑海中浮现出两个画面,一个是在东京街头穿着时尚的自己,一个是在八原穿着和服的自己,而后他又想到小自己几岁的看起来朝气蓬勃的弟弟。

      他得试试让自己改头换面,至少在还在东京的时候,怎么也该看起来和弟弟更搭一些。

      他和繁树的年龄差明明还不至于大到有代沟的程度才对。

      想到这里,不知漾山海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松看着身旁的青年,拉着萩耳语:“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那张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但他就是觉得那家伙一定在想什么诡异的事情。

      萩捂住脸,无奈道:“按照经验,应该是想到繁树了吧……”

      松:“繁树?”

      “对啊,估计也就只有繁树才会让小海变成那样了吧。”

      “不是那个意思!”松抬手指向外面,“看那边,那不就是不知漾繁树吗?”

      那个名字仿佛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原本还一脸沉思的不知漾山海瞬间抬起头,隔着甜品店的玻璃,他清楚地看到了正走在街对面的弟弟。

      松仗着没人看得到自己,光明正大地趴在玻璃上观察,“跟朋友一起出来玩啊,看起来像是同龄人。”

      “同龄人?”不知漾山海觉得自己凭空中了一箭。

      萩怼了松一下,松面露无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好!那我们也出发!”

      不知漾山海问:“现在就去警局吗?”

      松一脸恨铁不成钢,“警局又不会倒闭以后随时都能去,现在当然是跟上你弟弟啊。”

      不知漾山海有些迟疑,“这样不太好吧……”

      “那你要不要了解你弟弟的喜好了?”

      “……”不知漾山海可耻地沉默了。

      松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抓起一旁的购物袋,一把拉住某个不知道在纠结什么东西的家伙往外走,“快点儿,一会儿他们就走远了!”

      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的萩追在后面喊道:“等等,松!!你先把袋子还给小海!!”

      两道风从身侧掠过,刚刚走进甜品店的女孩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手忙脚乱地抓住朋友的手臂,结巴道:“我我我我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个购物袋自己飞出去了!!”

      同行的另一个女孩转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推着好友往店里走,“一定是看错了!我们快去看看周一大人的同款甜品还有没有卖,听说现在来买的人太多经常不到中午就卖光了!!”

      ***

      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这显然比去警局有趣得多,然而正式开启跟踪后,松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不是,你怎么这么熟练??”

      不知漾山海眼睛盯着前方,压低声音解释:“虽然很久没有接过委托了,不过再怎么说我都是个除妖师,以前经常会调查妖怪的行动轨迹。”

      妖怪比人类敏锐得多,他能不留痕迹地找到妖怪的藏身之处,那悄悄跟着自家弟弟自然也不是问题。

      “也对。”松换了个问题,“旁边那个人是你弟弟的同学吗?”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这个问题没必要问。

      首先,不知漾山海一年只回一次家,显而易见地并不了解不知漾繁树的人际关系;其次,以刚刚那段路上对那个陌生人的观察,松敢断定那人并非学生。

      他皱了下眉,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开口,他觉得那个人可能并不是不知漾繁树的朋友。

      “那个人……”

      不知漾山海忽然站起身,转头看向远处,松话音一顿,下意识地看向萩,才慢半拍地发现萩也皱眉望向了同样的方位。

      他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忍不住问:“怎么了?”

      不知漾山海没做出回答,最后看了一眼弟弟的背影,大步朝反方向跑去,萩紧随其后,但身为式神,机动性本就比人类强,加上对事态显然心里有数,萩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前方。

      松跟落在身后的主人说了一声,迅速追了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避开来往的人流,逐渐远离街道,拐了几道弯后来到一条堵死的小巷,看清巷子内的画面,松不受控制地瞪大眼睛。

      一团诡异的黑色雾气将一个人影紧紧缠绕,那个人试图挣脱束缚,但那只妖怪缠得太紧又悬在半空中,始终难以借力,挣扎中,一顶帽子落在地上。

      地面上,两个大概也是式神的妖怪躺在墙角,已经失去了意识,仅剩的一个还能站起来的式神手中握着的长刀已经断了一半,种种迹象表明,这里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恶战。

      托他那位主人相当受风欢迎的福,他们都对应对没有实体的气流方面还算得心应手,松眯了眯眼睛,看清被困的那人的脸时脱口而出:“等等,那个人不就是除妖师集会上的那个……”

      有什么强大的能量迅速逼近,松转头看过去,一道泛着青色的咒符从巷口飞速冲进来,紧接着他听到一道仿佛摄着灵魂一阵的魔力的命令:

      “松,蹲下!”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那句话具体含义进而对肢体下达指令,身体却已经强行驱动,松踉跄半步单膝跪在地上,头顶仿佛有飓风刮过,吹乱了微卷的发丝和房檐上的积雪,他在飘落的细雪和尘土中与那声命令携带的压制对抗,费力地抬起头,断刀的式神已经扔下刀冲过去一把将坠落的主人接住。

      萩看了一眼那个曾经见过一面的除妖师,快步走向松,俯身将还在晃神的松一把拉起来,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担忧:“还好吗?”

      松拍了拍衣服上的雪,口吻随意:“我能有什么事?我还什么都没做就结束了。”

      他们一起转头看向一到场就迅速解决事件的主人,刚刚脱困的那个除妖师也已经恢复行动力,在式神的搀扶下站起身。

      不知漾山海站在巷口,目光移向正招呼萩帮忙把身上的雪拍掉的松,抿了下唇。

      他向前几步,把落在地上的那顶帽子捡起来,用灵力拂去灰尘。

      名取周一咳嗽了几声,刚刚被困得太久,这会儿有些缺氧,他接过帽子,认真道了声谢。

      不知漾山海并不多言,感受到一旁的视线,又同扶着名取家除妖师的式神点头示意,算是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他什么都没问,有关除妖师圈子的事情他大多不会主动介入,况且这或许事关他人隐私或委托任务,他更不能唐突冒犯。

      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他完全不感兴趣罢了。

      那个赶在紧要关头出现救场的青年带着式神离开后,瓜姬站在主人身侧,问道:“不怀疑一下那个天青目吗?是自导自演摆脱嫌疑也说不定呢?”

      笹后点头附和:“和樱花家纹有关的话,天青目跟这起事件本就脱不开关系吧。”

      “不会是他。”名取周一打断道。

      柊将断刀收好,闻言点了点头。

      对上式神们不解的视线,名取周一叹了口气,解释起来:“如果这桩案子的真凶真的是不知漾山海,那我现在就不会好端端站在这里了,以前遇袭的人也不可能有醒来画下樱花家纹的机会。”

      他感叹道:“那位不知漾家主比传闻中还要强得多……也是,毕竟那已经是十年前的旧消息了。”

      ***

      继和弟弟聊天谈心的计划失败后,跟踪弟弟的作战计划也意外终止,不知漾山海决定还是按照出门前的规划,去最近的警局看看。

      “除了警视厅本厅,东京有一百零二个警察署,这段时间我们可以都去走一次,说松不定能想起什么。”

      意料之中,今天去的这个警察署并不是松记忆中的那个,三人里谁都没灰心,一起回到了不知漾家。

      进门时,不知漾山海顺口问了一句:“繁树还没回来吗?”

      管家说:“繁树少爷最近都是天黑以后才回来的。”

      “这样啊……”

      松总觉得今天回来以后那位主人有些奇怪,晚饭后,他的猜测竟然还真成真了。

      那个人一脸严肃地对他说:“对不起。”

      松一头雾水,“你背着我给萩买零食了?”

      “……没,我都是按照双份买的。”不知漾山海说,“今天强制命令你蹲下,抱歉。”

      松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声仿佛蕴含着魔力的指令,看着面前神情凝重的青年,抓了下头发,“没必要专门为这个道歉吧,而且你本来就是为了帮我躲开攻击才那么做的。”

      不知漾山海摇了摇头,“不是有理由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做那种事。”

      “喂喂,你还真的是……”松的话音逐渐低下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说什么。

      那时候说完全没有感触肯定是假话,毕竟是第一次遇到,事发时多少还是有点惊异,不过他对式神并不是完全没有概念,比起之前在除妖师集会上看到的式神,他和萩的待遇显然已经好到夸张的程度,那个名义上是他们主人的青年完全是把他们当成家中一员来对待。

      不过看那家伙的表情,自己什么都不做估计也不太行,松灵光一闪,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今天那个草莓蛋糕挺好吃的,我们半夜一起去把萩的那份偷偷吃掉,你跟我一起吃他就不好意思发火了。”

      不知漾山海:“……嗯?”

      “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在厨房汇合!”

      松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刚一出门,倚靠在门外的身影吓了他一跳。

      刚才他还想着萩吃过晚饭后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松心虚了一瞬,不确定萩有没有听到自己的惊天魔盗计划。

      萩一语道破真相,“小海向你道歉了?”

      松大惊失色:“你都听到了?!”

      “没听到,不过多少能猜出来一点。”

      “那就好。”

      “啊?”

      “没什么!”

      萩和松一起上楼,最近他们喜欢去露台看星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萩总觉得刚刚自己说出那句话后松好像松了口气。

      他正思索着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关键点,松已经换了个话题:“我说,连他找我道歉这种事你都能猜到,你以前不会真的是心理医生吧?”

      萩沉默几秒,提起了一件乍一听起来完全不相干的往事:“三年前,的场家发来邀请函寻求帮助,我第一次跟着小海去祛除邪祟。”

      萩仿佛沉浸在什么回忆中,除了驱使咒术陷入沉睡寻找记忆时以外,他很少特意去回想一些东西,毕竟那可能会为他的主人带来麻烦,能轻松想起的记忆仅有四年,真去细细品味的话很快就能回忆到尽头,然后只能任由自己陷入一片不透光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将他的记忆封存起来了,因为隐藏得太好,他甚至怀疑那是不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要么是怕遗失那段珍惜的回忆,要么是怕想起一段不美好的过往。

      “那时候小海也因为差不多的事情向我道过歉……我没能帮上忙,明明是我妨碍到他了,他却觉得愧疚。”

      晚饭后他是特意留出空间让那两人独处才没有回房间的,萩靠着栏杆,仰头望着洒在夜空中的繁星,平静道:“我是他的第一个式神,四年以来,我认识到的再清楚不过的事实是,其实式神的存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四年前,初至八原的他做好了要为某人所用的准备才去接受那个新名字,然而直至今日,他依然没真的为那个人做到过什么,他带来的似乎只有一个耗时耗神难以解开的谜题。

      和松不同,他亲眼目睹过不知漾山海身为除妖师的强大,所以才对自己其实并不被需要这件事感触更深。

      三年前,的场家主发来寻求帮助的邀请函,萩还记得的场家主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好奇和审视,最终在事件被请来的外援独自解决后化为了不解和质疑,那种眼神仿佛在说:你凭什么有资格成为他的式神?

      “那种绝对性的强大足以让即使只有一个人的家族也维持住世家头衔,这就是不知漾山海,不知漾一门最后一位判官。”话音稍顿,萩突然改口,“也不一定是最后一位。”

      松好奇追问:“嗯?还有谁?他弟弟不是看不到妖怪吗?”

      萩淡然道:“为你指路的那个少年,夏目贵志,小海很中意他,我猜他是想收那孩子做学生。”

      ***

      深夜,东京的某处公寓里,电脑屏幕兢兢业业地散发着微光,照亮了未开灯的房间。

      有着一头金发的卧底搜查官反复研究着几段监控录像,将几个有嫌疑的涉事者一一列出。

      组织里某个在不到一个月内迅速蹿升的角色引起了他的注意,但参照过去的资料,那个人只是一个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角色。

      他端起水杯正要喝水,忽然皱了下眉,凑近屏幕看了看,除了公安以外,似乎还有其他人在跟踪他的目标。

      他将那个身影截出放大,虽然画面有点模糊且时隔久远,但那张脸很难认错。

      降谷零从记忆深处翻出一个名字,不太确定道:“不知漾山海……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式神与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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