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嵬水濯》手捣芋头红茶

40、生悲

　　边疆大乱，所有人以为中原易主，两国之间会有休养将息一年半载的机会。可这新主就是与他人不同，一上位便以雷霆之势清剿了朝内对自己不利的一切人事物，还没等所有人得到喘息的机会，便扬言要一统天下。这就让才刚结束一场战争的两国难上加难。

　　宋家两弟兄骁勇善战，但君子不敌小人之策。最先带兵攻打的人急于在新帝面前立功，便用了最为险恶的方法。两人未能料及，一朝失手便战死沙场。

　　知晓死讯的宋家人，第一时间便有人自请上了战场，宋忠荣也随后领着宋家军上了战场。

　　听闻中原新主嫌弃手下之人速度太慢，便亲自上阵，将刚刚所得的天下暂且让一个女子代政。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心狠手辣的昭仪公主。别看她只是一个女子，但她治国的手段并不比那些自以为是的男子弱。

　　萧清羡知晓那名女子的底细，当初在剑门关的追兵就是她派来的，而那害了宋家两兄弟的人名唤努砂，是一个精通下蛊之人。他当初身上的蛊就是他隐藏在蜀国的兄弟岁容所下的。

　　好在当时他得知了消息，不然那蛊就在她的身上。那蛊虫极为凶险，温柔刀，一刀一刀的消耗人的心血，它会为中蛊之人编织欲望的梦，让人睡死在梦境之中。

　　中原最先打的好算盘，先是攻打淮夷，有他们为中原提供粮草。然后南夷今年因为流年不利，遭遇了洪灾，故而并没有多余的粮草能够借给蜀国。此时他想到了一个人，薛景。

　　薛景似是早有料想一般，还未等萧清羡说出真实意图的时候，她便递上一张单子。上面记录着雪锦楼所储存的粮食，再加上她在中原的生意，故而她有信心能够筹集足够的粮草给蜀国。

　　起风了，他令人进去关好窗户。往旁边走了走，有些担心道：“昭仪公主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你怎能保证能够从她的手中运出粮草。”
　　薛景作揖道：“国主若是相信，草民自能够按时将粮草运往北方大营。”

　　萧清羡看向眼前男子装扮的薛景，眼神中透着满满的自信心。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何要求大可直说，吾尽力办。”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家正处于危机存亡之刻，草民自然也是知晓有国才有家的道理。”

　　这句话让萧清羡再一次对于女子的能量有了更加深刻的感受。

　　薛景自以为自己能够看透所有人，可她发现她确是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他很矛盾，有着无私的想法，也有作为一个人的自私想法。

　　她觐见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议论说“圣上好像要让位了，听说是要亲自带兵出征。”

　　从被带到御书房的时候，她不经意间发现挂在旁边的甲胄。再加上他这时候对于宋明昭那隐忍的眼神，她觉得这些宫中传言不一定是假的。

　　她第一次想要窥探一个人内心真实想法。
　　“国主果真要出征？”
　　“怎么，你要劝吾！”
　　薛景笑着摇摇头，“不不不，草民赞同，蜀国或许真就靠你了。”
　　“你觉得她会不会怨我！”

　　这个问题薛景回答不了，她不是宋明昭，自然不知晓她的答案。她现在经历太多了，今岁之前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有父母亲、哥哥的疼爱。如今所有事情都在逼着她长大。她觉得这个世界对她还是有些残忍。

　　她作揖便将带来的匣子转交给了萧清羡，“草民告退”。
　　转身时她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多谢，无悔了！”

　　这一岁的夏季有些漫长，亦有些难熬。萧清羡坐在窗边，一张张地打了开来，拢共十二封信。小姑娘还是如幼时所见那般，她很聪明，知道他所作为何。她没有埋怨也没有觉得嫁给他有什么不好。

　　他记得她之前还和他说她并不想早早地成婚，想要有一方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囿于一方早早地就将自己的一生看尽。但是在信中，她告诉他，她觉得嫁给他并没有什么不好。第一次有人在等待他回归，他觉得自己的如此幸运是因为有她的等待。

　　“水~水~水~”，旁边传来很虚的声音，轻得一不注意就会消失。萧清羡将东西收进匣中，倒好温水，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说道：“啊~”，他就像是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宋明昭因为受的刺激太大，已经昏迷了许久。太医说只是伤心过度，只要好生调理即可。
　　喝完水之后，他又将她轻轻地放平。

　　他倒是希望她现在能够这样安稳地睡着，这样她就不会知道他又要离开。或许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并没有太重，所以应该并不会觉得太难受吧。

　　她睡着的样子竟然没有平日的乖张，是这样一个老实的姑娘。她的眉头为什么一直都是皱着的，萧清羡试着用指腹轻轻地为她抚平，可刚一弄开它又皱了起来。

　　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他拿起边上的蒲扇缓慢轻柔地扇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幼时的琐碎事。

　　宋明昭听不清，又是和上一次一样的梦境，也是有人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念叨。这一次又好像不太一样，这一次的声音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温柔，心里某处像是被灌注了些什么，热乎乎的，又有点涩涩的酥麻感。

　　突然她寻得前面的一扇门，打开后她听得清楚。
　　“昭昭，昭昭。我今日学了一道菜，莲藕排骨汤。用的红心藕，很是粉嫩。你能不能起来喝一口。好让我知道，你喜欢与否？”

　　能这么唤她的只有萧清羡，她好像有些逃避，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直到听到他说：“昭昭~能不能在我走前让我再看看你的笑颜”，他叹了声，像是自欺欺人般带着些嘲笑的口吻说道：“你肯定是不愿意的对不对，我还是够不上你，还是不够好。我知道，我也在努力，只是好像上天觉得我这种人就是配不上‘爱’吧”。

　　“你也要离开了是吗？”
　　萧清羡猛地抬眸，发现宋明昭眼眶中噙满泪水，在视线碰撞的时候她就像是江水决堤一样，泪水浸透了枕头。

　　他连忙寻着丝巾之类的，他发现自己就是一介粗人，哪会用这些东西。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试探地看向宋明昭。她哭得更甚了，好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泪水都释放出来。拿起袖子就为她轻轻地拭去泪水，还不断地说着：“这是今日才换的，干净的。”

　　闻言，宋明昭破涕为笑，她睡了这么久，自己就像是一个胆小鬼，遇到事情只知道逃避。现在她不想再退缩，她要直面问题。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坐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他有些闪躲。

　　宋明昭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说道：“放心吧，我可以照顾我自己。当然，我觉得我是可以与你一同上战场的。”
　　“你的身体！”

　　他没有严令禁止她不能去干什么。而是担心她的身体。

　　她摆摆头道：“我的身体可以，我说的是我在后方为你们做好保障，我会与扶绥他们一起为蜀军募得更多的粮草，我也会和三弟一起好好地治理好蜀国，不会让你们有后顾之忧。”
　　“辛苦你了！”

　　月辉洒在他的肩头，身体绷得很紧，眼睛看着远方，嘴唇翕合。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宋明昭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开口。

　　以前她总觉得长了一张嘴就应该说话，不要全都埋在心里。现在她发现有些时候真的说不出口，或许不说会更好些。

　　她握住他的手，今日的手还是和印象中的他一样，手凉凉的。

　　北征的日子就是隔日，宋明昭准备了很多，穿的吃的，只要是她觉得用得上的都给他带上了。临行前一天她去了昭觉寺，为他求了一个平安符。

　　“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都等着你。”
　　“回来我们就去南夷好不好，那里有很多品种的花，你或许会喜欢的。”
　　“好，一言为定。”

　　萧清羡将平安符戴在胸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明昭，用手摸了摸胸前的平安符，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昭昭，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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