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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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与玖兰枢单独交谈过了一日，树理就带着优姬再次和真理见面了。
大概是枢也和玖兰夫妇说了些什么，她很自然的被他们划分在了“小优姬的新朋友”这个新定义里。
而与优姬重新见面的那天晚上，真理也得知了那天树理和悠早早出去，确实是在处理与自己有关的事情。
而现在，这一家人正围坐在餐桌前，学习着人类的生活步调准备着晚饭。
——在她没有来到这个家庭之前，他们原本不需要喝水和进食。
餐桌上是树理询问过月野真理后和她一起制作的菜肴。而原本这一家人食用的鲜血被替换成了红酒，被倒进了宽口的高脚杯之中，摆放在每一侧的座位。
“小真理和小优姬还不能尝试红酒呢。用果汁代替可以吗？”
“嗯。谢谢。”
在她对面，与枢坐在一起的优姬好奇地捧起酒杯，小口抿着苹果汁，似乎想要努力尝出味道来。
枢则坐在一旁，眼神温和地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妹妹的小脑袋。
“其实树理姐姐你们不用迁就我。我知道你们不一样。”
“嗯？小真理知道我们是吸血鬼了吗？”
“嗯......”她看了一眼玖兰枢，决定把问题丢给这个万事处变不惊的“老小孩”身上，“是您的孩子告诉我的。”
“啊呀，枢君......真是的，你这样做会吓到小真理的哦，太突然了！”
“没有的事。母亲大人。她的适应力很好，很快就接受了。”
月野真理：“......”
不，她没有那么快就接受。
那天谈完话她可是一宿都没睡着。后劲非常之大。
“哦？那还真是很少见的反应。”
一旁的玖兰悠在听到枢的话语后，更是再次把眼神放到了她身上。
月野真理只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又要被玖兰枢给推到话题的中心了。
感受到一丝不明危机的她迅速转移了话题。
“那个。人类的食物对于你们来说，并不能感受到其中的味道，而且也不能缓解饥饿吧？”
“的确是的呢。”玖兰树里率先回答了她的疑问，“不过能重新感受人类的生活方式，我很乐意这么做啊。”
“......诶？”
“小真理有所不知。我和悠以前在人类社会读书生活过一段时间。”眼前的美妇人笑吟吟地指了指自己，“毕竟我们还想多了解一下人类这个种族。”
“非要用什么话语来形容，我们是支持人类与吸血鬼共存的那一派。其实.....我很早就有想要等优姬长大，让她也去人类社会生活的想法哦。”
“......这样啊。”
与她遥遥相望的树里笑眯眯将手优雅地支在脸颊，一手轻握住了酒杯：“那么，现在小真理恐惧与我们相处吗？”
“说实话，一开始我确实很害怕。”月野真理摇摇头，对着这位友善的妇人说出了心里话，“现在应该不会了。您对我十分友善。”
“我想我能明白树里姐姐如此对待我的原因。”
——用行动证明对人类的友善，玖兰树里是希望支持血族和人类共存的人越多越好。这一点已经足够明显。
就算她只是个“孩子”，树里也会给予相应的尊重，把自己看作一个可以成为支持者并贡献力量的人类。
玖兰树里冲她扬起手中的酒杯。
“小真理真聪明，一点就通呢。”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关于你说的居住地。亲爱的？”
树里看向了玖兰悠。
这位现任的玖兰家家主开口说话了。
“日本这个国家，没有‘冬木市’。”
“......”
信息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餐桌的气氛一下陷入了沉默。
月野真理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你所说的地址，确实是在日本境内，对吧？”玖兰悠打破了这片沉默，“很抱歉。我和树里没有找到这样的地方。”
“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城市的名字？”
真理摇摇头。
为什么是这样？明明在日本的土地上，冬木市却并不存在。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猛地抬头，“那么，您知道穗群原中学吗？或者，柳洞寺这类景点呢？”
“小真理，不要着急。”察觉到她的惊惶与焦灼，相比于玖兰悠，树里更加温和轻声安抚着她，“慢慢说，悠并不是在质问你。”
“抱歉。”玖兰悠放缓了声音，“你说的学校和景点，在现有的国家地图上也没有。”
“......”
最后的希望也如同泡沫一般悄然破裂，月野真理脸色煞白。
她突然想起之前与玖兰枢交谈时，对方对“圣堂教会”一无所知的反应。
曾经考虑过的最抗拒也最难以置信的可能，成真了。
这个地方并不是她的世界。
——可是，这种事，已经可以说时奇迹中的奇迹了！
这是只有那位传奇的魔法师才能做到的事.......
“小真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呢，要不要暂时休息一会......”
下一秒，玖兰树里原本柔和关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眼神凛然望向大门之外，周身的气势也变得凌厉。
与她有着相同反应的还有玖兰悠：“看来在不恰当的时间，来了些元老院的不速之客。”
“真是些恼人的家伙们，打扰了我们愉快的聊天时间。”树里用从未有过的冰冷声音接过丈夫的话来。
感受到父母情绪的骤然变化，年幼的玖兰优姬疑惑地抬起头，像只受惊的小鹿。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玖兰枢便伸手熟稔地轻轻安抚自己的妹妹来。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喝完这杯果汁，然后下楼休息吧，优姬。”
而那边厢，已经跟随悠起身前往门外的树里这么说道：“真是抱歉呢，小优姬，还有小真理。之后，我们再找时间聊天吧。”
沉浸在自我认知的恐惧中，真理只来得及轻微点了点头。
看着玖兰夫妇从桌前离开，她呆呆地僵坐在原地。
最后还是玖兰优姬把她的思绪给带了回来。
等真理回神，发现小姑娘并没有听话地跟着枢离开，而是用手拉拽着她的袖口，用那双毫无阴霾的大眼睛看着她。
“月野姐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
尽管这样说着，真理却还是感觉到从指尖漫步全身的冷意。
她还未从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熟悉的世界这一事实中挣脱出来。
——更难以接受的是，她亲爱的友人们也已无法再被找寻。
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不知道。
可能性太过渺茫。
她焦虑地这么思考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优姬伸出了双手，试图想让自己蹲下。
不明所以的她顺从者小姑娘的力气弯下腰。
“好孩子......乖乖的，什么都不用怕啦。”
女孩稚嫩而温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对方试图用那肉乎乎的小手够向她的头顶，轻轻拍打着她。
真理瞪大了眼睛，一下子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示。
此刻，意外和惊讶的情绪竟一下压过了那些毫无厘头的焦虑来。
单纯的小姑娘小声地开口，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真理姐姐，有没有好一点？每次我害怕的时候，母亲大人总会这样安慰我呢，还有枢哥哥也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效果......”
——幼稚的语句，却又格外真诚。
在愣了几秒后，月野真理轻轻地回抱了她。
“......谢谢你。优姬。”
优姬看了看她，在确定她恢复了些许情绪后，牵起了玖兰枢伸过来的手。
枢轻轻把自己的妹妹抱起来，回身示意真理跟上他的步伐。
几番辗转，在枢将优姬带回了房间，安抚她彻底睡下之后，他们现在正行进在前往书房的路上。
——地点是玖兰枢率先提出的。
“自从悠说了那些话，你连从容都无法维持了呢。”
前往目标地点的路途中，对方平静地开启了话题。
“这样的不安，就连优姬都能察觉。”
“......”
“因为到达另一个世界这样的事，在你看来很不可思议？”
发现对方一语道破，真理抬起了头。
“...有这么明显？”
“不难从你的反应看出来。这件事很难理解吗？”
“不难理解吗？”月野真理反问道，“说的好像你们可以做到——纯血种可以做到这样的魔法吗？”
“不可以。对时间和空间的操控是超越我们力量的极限，不可触碰的领域。”玖兰枢回答的也很利落，“但你的反应，似乎是认为有人可以实现这样的‘魔法’——姑且称之为‘奇迹’吧。”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玖兰枢轻而易举便从她的三言两语里推断出他想要询问的重点。
“嗯。”月野真理在沉默一阵之后，还是没有避开这个问题，“穿越无数平行空间的第二法，这是只有那位‘宝石翁’才能做到的。”
她曾在与远坂闲谈时，得知远坂家族的先祖与宝石翁基修亚·泽尔里奇·修拜因奥古似乎是师徒关系。至今她都记得自己在听到这一重磅消息时整个人从椅子上跌落时的窘态。
那个时候自己也就是只能感叹一下天才的任性与强大，压根没想到现在自己会有与这样的奇迹魔法有关系的状况。
“亲眼见证第二魔法的几率对于我们来说几乎为零。......能力有限，我也无法想到还有其他的什么可能了。”
寂静的黑暗里，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
这样的环境之中，真理只觉得无穷的不安化作实体在包裹着自己。
黑暗几乎要将自己淹没以至于窒息。
这样的氛围，让她想要说些什么来消解自己那些不安。
“......实话说。我震惊的是为什么会是我经历这些。我想不出来我有什么突出的才能。”
“月野小姐似乎过于谦虚。”
“......别客套了。我想你也清楚，我就是个实际力量弱小的人类。”真理的声音小了下去，“在到达这里之前，我的最后一眼，是自己被爆炸所四分五裂的血肉。”
借着转弯的时机，玖兰枢不动神色地扫过少女的脸。
黑暗中的血族视力也不逞多让，看得很清楚。
那其上满是灰暗和不解。
“所以。”他说，“和之前说的一样，月野小姐的意思，你本应是已死之人。”
“.....没错。”
回应过对方之后，真理明显感觉到房子在轻微的震动着，像是某人在宣泄着怒火一般。
她四下确认着，却找不到源头。
倒是玖兰枢在侧耳倾听一阵后向她解释道：“无事。大概是元老院过来的人说错话，惹得悠和树里动怒了。”
“倒不是什么多难缠的家伙。不过...最近他们的动向确实是越来越频繁。”
下一秒，他一句话打消了真理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想法。
“就目前而言，这并不是月野小姐你需要关心的问题，他们会处理好。”
这么说着，枢打开了书房的大门。
他抬起手，密不透风的房间墙壁上亮起了燃烧的烛火，勉强照亮了这偌大的空间。
呈现在真理眼前的是一座堪比小型图书馆一般的书库。
陈旧的古籍和羊皮卷被压在最底层，各种文字版本的厚重书目层次不齐地挨在一起，层层叠叠。
“这是......？！”
“玖兰家从始祖时期建立起来的书库。里面有这千年间有限地区的各种资料和研究。也许你会在其中找到一些你熟悉的‘魔术’。我想月野小姐应该没有忘记我们的交易。”
看着小山一样的书库，真理一时间没能快速反应过来。
“......当然。只是...这才不过数天，你把玖兰家的老底都给我了真的可以么？不怕我说出去吗？”
“无须担心。不如说，让你带着足够的情报对我更有利，这是个不会让你背叛的好方法。”对方轻柔地否定了她的说法，并告知以真实意图，“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元老院会先我一步出手，毕竟是玖兰家的重要情报。”
月野真理：“......”
懂了，该怕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是我多嘴。能不看吗？”
枢不发一言地转过身，站在不远处静静凝视着她，眼眸开始有了发红的迹象。
那双带着冷意的视线像地上生根的藤蔓，打算慢慢将她禁锢。
“我知道了！”先一步示弱，月野真理的无奈溢于言表，“我看就是了。不要对我使用【魅惑】！”
——那种被支配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她苦着脸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伸手接过枢递过来的厚厚一摞书籍。
真理随手翻开了一本英文记录。
没翻个几页，上面的内容便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本书上用已经干透的黑色墨水绘制了好几种不同的类似法阵的图案，每一种都带有不同文字的注解。令她感到熟悉的，是其中一样名为“血之仪式”的法阵。
这和英灵召唤所使用的图案有着极度重合的相似。
看着她的反应，玖兰枢的语气笃定：“——你确实懂这些东西。它是玖兰李土使用的仪式图案。”
“我想它的正确用法应该是被遗失了，后续的记录也并不完整。”
静静听着枢的解释，真理在仔细阅读完那关键的几页之后开了口：“你所说的那位玖兰李土，他的召唤仪式是失败的吧？”
“......何以见得？”
真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他当时是否有使用任何凭依的媒介？毕竟召唤过去之人，没有灵魂物质化的躯体是无法成功的。”
枢指了指自己。
“如你所见。就是这一副身体。”
“在原本的‘玖兰枢’还是婴儿之时，李土从树理身边抢走了他，并用他的血唤醒了我。”
陈述着事实的枢在提到李土时带着十足的厌恶和杀意。
而月野真理的重点却在另一个地方。
她的表情在昏暗的烛光下变得一言难尽。
“等一下。我看这上面的注解似乎是血族用来召唤同系先祖的一种图案......所以，您是活了上千年的，玖兰家的先祖？”
“...这件事，我以为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枢头一次不太明白眼前这女孩想要表达些什么。
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的真理带着些颓唐，幽幽开口。
“被召唤后您一定气坏了吧，想跳起来打这个不成器的不肖子孙的那种？我在想，要是曾曾曾爷爷有一天从祖坟里复活看到我作为传承的魔术师这么不争气，会不会当场打碎我的头盖骨......”
毕竟她记得自家的先祖是从爱尔兰漂洋过海到日本的魔术师，正儿八经以追求根源为己任，兢兢业业参与历代圣杯战争的存在。到自己这一代，参加圣杯战争失败不说，还把命给丢了。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对圣杯许什么愿望，到最后想要追求根源的想法也......
对于魔术师家庭而言，这是大逆不道了。
虽然性质恶劣程度不同，但多少有点儿感同身受。
尤其是在得知眼前这个男孩内里是个家族老祖宗之后，她多少还是把对方当做了长辈来看待，不自觉就带上了敬语。
似乎是没想到她这样的回答，枢一时间竟短暂地失言。
“正常称呼就可以了，月野小姐。你不会想在树里和悠面前也这样称呼我吧？那可不行。他们不知情。”
“...不好意思，我想太多。言归正传吧。这是我那个世界，用来召唤传说中的英灵的一种图案。”
调整好自己颓唐的情绪，月野真理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羽毛笔，找了一张陈旧到发黄的纸张画了个小小的图案：“正确的仪式下，根据圣遗物的媒介，英灵会被受肉，活动于人世间。你所说的的“血之仪式”遗失的那一部分，就是这里。将它们合并，就是召唤英灵的水银阵。”
“也就是说，如果玖兰李土使用正确的召唤方式，原本的‘枢’是不会死去的。而你的灵魂可以直接物质化降临此间。然后，你和李土会成为“从者”和“御主”的关系.......不对。有些地方说不通。”
没有在意枢的反应，她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之中。
——灵魂物质化的前提，是通过大圣杯受肉。也就是说，必须是准备圣杯战争的前提下，这样的召唤才能实现......而很久之前，这本书就记录了召唤英灵的法阵。
这个世界，难道也有圣杯战争？！
“玖兰先生。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这些都是你记录的资料么？你从何得知的这种法阵？”
听闻她的疑问，对方似乎花了好些时间回想。
“抱歉，时间过于长久，我也无法事无巨细地一一记清。”
——他并没有隐瞒什么。
线索断在了这里。
“月野小姐找出我们交易的答案，需要多长时间？”
“这......我没办法准确地告知你。”她说着一边拍了拍枢递给她的那些书籍，“我需要阅读的资料还有很多，推论也还有待证明。”
她听见男孩似乎是若有若无地叹气。
“我倒是希望月野小姐能尽快得出答案。——最好是不要等到可能会到来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