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昔年恩怨 ...
-
是夜，无星无月，整个大地都被笼罩在漫无天际的黑暗中。
慰城，枯鬼茶坊，浮梦阁内。
床边纱帐半开，平躺着一位约摸十五六岁大的少女，夜色太过昏暗模糊，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容颜。
少女嘴唇翕动，发出呓语，只是声音极小，让来人听不分明。
片刻后，房间里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床上的少女被这动静惊醒，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声喝道：“谁！”
“是我！”对方也不隐藏，直接开口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语调懒散邪肆。
这是念卿熟悉的声音，她松了口气，满身警惕瞬间卸下，声音里染上一丝颓废。
“你来的倒是快，事情都解决了？”
“嗯。”紫晴应声，指尖微动，施法点燃了房内灯烛。
一盏盏烛火亮起，也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间很大，进门右侧是几排是书架和柜台，放置着各种书籍、药物等瓶瓶罐罐，其中混杂装饰了几个古董。
对面则是书案桌台，其上笔墨纸砚齐全。
书案之后的墙壁上挂满大大小小的字画，个个都是书画大师的珍品，且均出自不同人手中。
再往里看，流苏纱帐自房梁垂下，遮掩着一方室内温泉，氤氲的水汽缓缓升腾，温暖了整个房间。
进门左侧，则错落放置着桌椅板凳，两边皆设有窗台，窗台下方一边是矮桌软垫，另一边是一张软榻。
中间则放置着一张檀木床榻，雕刻着百鸟朝凤的纹路，白色纱帐半掩，床头香炉内冒着皑皑烟雾，漂浮着一缕淡淡的梨花香味，沁人心脾。
浮梦阁的布局是念卿亲手设计，总得来说还算简朴，并不太像姑娘家的房间，但所置物品皆是上乘，千金难买。素雅整洁中不失奢华贵气，倒也符合她一贯的脾性。
此时，念卿仅着白色里衣靠坐在床头，脸上已经褪去面具，她双手用力按压着颞颥，肩头青丝披散下来，令人看不清楚面容。
几步之外，站着一名身着浅紫衣衫的女子，瞧见念卿这幅模样，她眉间紧蹙，语气难掩担忧。
“头又在疼？”
“嗯。”念卿的声音虚软无力，流露出少有的脆弱，“刚才……梦到我娘了……”
梦里是冲天的火光，女孩的哭泣，以及修士们的叫喊唾骂……
紫晴一句话也没说，上前走到床边坐下，将念卿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白色的眼球里也染上血丝。
她没有出声安慰，因为不需要，也安慰不了。
那场噩梦里，不仅有念卿的娘亲，也有她的姐姐。
夜色孤寂，无边黑暗，烛火映衬的房间内，是两个同命相连的人在彼此救赎。
***
紫晴留在浮梦阁里陪念卿呆了半宿，天蒙蒙亮时，二人收拾一下早早用了膳食。
彼时浮梦阁房门紧闭，唯有窗扇半开。靠窗放置的矮桌上，铺着一方浅蓝色打底的桌布，朵朵梨花绣于桌布之上，清雅似有生命。矮桌上搁置着两壶清酒、两只琉璃盏，以及一副银白色雕刻梨花纹样的面具。
窗扇朝外而设，晨风钻入房间，带来一股清凉。
二人相对而坐，念卿早已收敛好情绪，与昨夜那个脆弱的少女判若两人。
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语气淡然，“师兄那边可还顺利？”
紫晴一边提起酒壶往琉璃盏内倒酒，一边说：“二爷早已顺利进入离州主城，如今正在城主府，那家伙做事向来谨慎，没人能轻易抓住他的尾巴，你大可放心。”
离州，共十六城，乃人族兵力武器的产地，也是南灵帝国内一大重地。
紫晴口中的二爷，乃是念卿的师兄，亦是人帝刀刃下的幸存者，他们都与人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古语有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复仇，最快捷且最折磨人的法子，无疑是先从敌人内部瓦解。
他们各走一方，一明一暗出手，届时人族无兵无财，便反过来成了他们刀板上的鱼肉。
紫晴饮下杯中酒，掀起眼皮，状似不经意的瞥念卿一眼，顺口提了句：“君离忧也在离州，不出三日就能赶到光锡城。”
光锡城，乃离州十六城的主城。
君离忧，则是人族帝王君无涯幺女，君皇族的六公主。
念卿眸色微滞，须臾沉声道：“你不必试探，君皇族是我的敌人，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一刻都不会忘记我爹是怎么被人在背后捅刀子、我娘又是怎么被活活逼死我面前的。别说君皇族，慰城、南灵、甚至整个人族，我哪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抬眸，字字缓慢且清晰，“而且，我现在是——念卿。”
念！
这一个字，既为怀念，也代表这个名字只是一层伪装，一把只为复仇的利器。
紫晴轻笑，似乎没那么在意，“你记着就好，别动了不该动的善心，念什么旧情。”
这话一语双关，是提醒，也是警告。
念卿勾唇，笑意不达眼底，“念卿念的是我父母的卿儿，不是什么旁的人。”
她端起琉璃盏，目底尽是凉薄，“毁掉这里只是刚开始，我想要的是——地狱无门，鬼城遍地。”
慰城不过小打小闹，开胃菜罢了。
现在的她明面上还得各种装模作样，无法肆意而行，不过没关系，只要得到那个东西，她就可以去找君无涯了。
既然是血仇，那就该拿血来偿！
紫晴听罢，笑而不语，胳膊肘撑着桌面，拳头抵着下巴，抬眸细细打量她。
念卿的容貌随她娘亲，偏柔和清纯一些，看着没什么攻击力。唯有眼睛细长若柳叶，又妖又艳又冷厉，而眉眼之下那抹指腹大小的玄色闪电印记，更为她周身增添一股杀伐之气。
倘若将她的眼睛遮起来，对外说这是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大小姐，未必不能蒙混过关。
想至此，紫晴失笑摇头，心思百转间，不免有些感慨。
身份是伪装，就连容貌也是最好的伪装，这个小姑娘，乃是天生的掌权者。
她举杯，与念卿共饮。
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是朋友，亦是利益共赢的合作伙伴。
***
另一边，缘来客栈，正是梓商落脚之处。
他刚起身，房门便被人敲响，困倦未消，闻此眉间皱起，略有不悦。
他披上外袍打开房门，不待看清来人面貌，声音已响至耳边：“梓商师弟。”
梓商讶然抬眼，瞬间高兴了，“宁珏师姐？”
来人身着青白色道袍，衣领处缀着一圈白色护领，一头乌黑的秀发被一根青木簪子束的整整齐齐，模样也生的温婉，一看就极好相处。
“可有打扰到你休息？”宁珏声音温柔，听着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没有，我刚好起来。”梓商往外看了看，又忍不住问，“师姐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昨天晚上才到，你一向睡眠不好，就没去叫你。”宁珏见他往外张望，似无奈般笑道，“他们都在楼下，就等你下去吃饭呢。”
说完又催促他，“你先去洗漱收拾一下，现在我们人都到齐了，下午要去拜访四大世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昔年恩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