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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 ...

  •   这小六儿的身世,京里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父亲打小儿在阮家干活,是个家生奴才,他爷爷,爷爷的爷爷,都是阮家的仆人。到了岁数,家主就赏下一个通房丫鬟,给他的父辈传宗接代。到他父亲这一代,打赏的是一个顶水灵的姑娘,叫晚枫。听说大太太拈酸,提着家公的耳朵,迫着他割爱让人。小六儿的父亲正当年纪,能挑能扛,黝黑的方脸盘,缠一块白头巾,早就有不少人上门说亲。两个凑成一对儿,好比天雷勾了地火,不一年,生下个白胖小子,有人说是老爷的种。家主公贼忒兮兮,趁着夫人不觉,又来缠着晚枫捏手捏脚。晚枫拒之不得,忍辱包羞,小六儿的父亲遂硬下了心,没命价挑活儿,在东街长鼻子巷置办下一所房子。夫妻两个跟管事的说好了,小六儿的父亲早出晚归,上阮府帮工,晚枫搁家看孩子。家主公不死心,越不到嘴越想吃,竟趁晚枫丈夫出门,上家里来逼迫她。小六儿的父亲怒在心头,却又无可如何。阮家世代封侯,高祖爷爷打江山时,亲兵阮奇夫鞍前马后,割股奉君,替高祖挡下的那个铜箭头,现在还挂在旗亭上呢。
      晚枫一下子想不开,混混沌沌的,走到玉华渠边,栽下去淹死了。小六儿的父亲离了阮家,家主公在城里一招呼,没有铺子敢要他。他就去修城门的地方拉石块,挣点散碎银子,再赶几十里路,回来给小六儿买烧饼吃。就因了他小时没吃过奶,十几岁还不长个儿。有一天,小六儿的父亲从城门摔下来,死了。他的娘从沧州老家赶来,一步一哭,眼都要哭瞎了。阮家的人还不罢休,想将她撵出去,独占长鼻子巷的老屋。这事闹到了京兆府,杜府尹出来申饬了几句,瞎奶奶和小六儿才住得安稳。小六儿长大了,无处混饭,有时阮家摊派什么活儿,少一个人,他就顶上。仇家寻得紧了,他就回阮家避几天,仇家堵不到人,只得怀恨而返。
      今日升大爷遍处寻他,原来是叫他通夫人房后的茅厕。地上拄着两个粪担子,府里的挑粪工赵元宝闹肚子,让小六儿挑出城外兑几两银子。升大爷管这么大一份家,整天拨拉算盘珠子,从白地上都要种出摇钱树。他臭烘烘地回来,阮升忽然抛给他一领新麻葛,浆得硬挺,上身不大不小,甩着两个膀子,前后一瞧,好一个勤腿儿小厮。他将小六儿领到一院从没进过的屋子,庭前栽着姚黄、魏紫,摆一架焦尾琴,端的雅致。阮升敲响了云板,胳膊肘一拐小六儿,??眼:“老爷要见你哩,规矩记得么?”
      小六儿一捋裤子,脱下便走:“我不见他!”阮升怕了他的绝户脾气,烟杆子一拦,“哎哟”叫着,跌脚道:“祖宗!有好处到你咧!人还求不来。”小六儿一转眼珠,心想,老爷若叫他插手什么亡命勾当,正好从中落几分利。有一回,他便看到畿辅官道上的杆子头儿驻云飞,半夜抬着杠子,鬼鬼祟祟从阮家出来。于是两下系紧裤带,在阶上磕掉鞋跟土,抹掌道:“喊我进了吗?”阮升隔着指缝,看到他衣衫齐整,这才撑大了一点眯缝眼:“跟我后头来。”
      进了内厢,微闻女子哭声,他也知道要紧,驻足不前了。阮升回头望望,眼光狡猾:“宫里都进过的人了,还怕我下套害你吗?”小六儿仗着脚下功夫好,见势不对便溜之乎也,又是正当年少,火一点就着:“呸,老乌龟,怕你我是你孙子!”阮升倒没有回嘴,当门一立,一努嘴,小六儿爬在地下磕了几个响头,磕一下,心里就道一声:“这是你欠爷爷的!”
      他眼睛尖,一眼便望见地下摔着好些碎瓷片,瓶里的花球骨碌碌滚到他面前,波斯绒毯上一滩水渍。阮广兴犹不解气,嘭嘭又踹倒了桌儿凳儿。他偷眼望去,墙角一个紫衣女子,坦着胸口,正瑟瑟发抖。这时进来一个家丁,打了个千儿:“回禀老爷,人打死了。”紫衣女子一声尖叫,高亢刺耳,满是惧意。阮广兴手指打颤,从鸡皮上拽下扳指,一道翠影,女子项上挨了一下,锁骨发青,痛得她越发大声呻吟。阮广兴一眼也不看小六儿,转过身,对着一幅文待诏的字画,恨恨道:“发卖了你,都太便宜了你!该教你这娼根配了贼,两个一块偷去罢!”
      门外吧嗒一声,是阮升将烟嘴嗦得发响。那女子见不取她的性命,抱着阮广兴的腰,被拖着走了一截。老爷一脚踹在她心窝上,她喊了声“啊唷”,楚楚可怜地坐在地上,长发垂在眼前,忽然咬唇一笑,对着小六儿招招手:“好孩子,过来。”她衣襟不整,身上着了鞭的地方轻纱翻露着,隐隐一身丰腴雪肌。小六儿挨近了一点儿,被她劈手搂过,侧脸贴着她胸怀。“你喜欢姐姐给你当老婆么,啊?”
      一股脂粉香透鼻而来。他挣动一下,阮广兴斜眼打量搂抱的两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料紫衣女子忽然被推了个墩儿,一脸错愕地撑着手。小六儿擦擦脸,那里印了道红红的印子,他脸黑得赛锅底:“不要!”话毕,转身就跑,人去看时,只剩了一道烟儿。院子里的长工们纷纷议论起来,听说老爷要处置十太太,方才那几下鞭子响得好听,怎么不声不响就要放过她了呢?这还不算,他小六儿算啥?没毛童子鸡一个,女人张开腿就把他吓死了。凭白落一个大便宜,看把他晕的!一个年富力壮的汉子,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老爷不需气恼,小六儿没福,我周大也没娶亲。”旁人都嘘他,一个问:“金水河上的青姑娘呢?”又一个说:“霓羽姐呢?”
      阮兴广将紫衣女子推出门外,贴着她的鼻子尖砰得合上门:“他就是把你打死了,你也好好跟着他!”围观的人都老大没趣,这紫衣女子叫锦画,是老爷新抬进来的十姨太,闻说做闺女时就不大干净了,一直嫁不出去。进了阮府,不甘寂寞,又和轿夫勾搭起来。老爷昏聩糊涂,由着院子里的夫人们瞎闹,闻着有一次巡防在外,这起人就敢公然接了相好进来住,府里上上下下都瞒着他一人。这回接到圣旨,急来勤王,被子底一摸,多出一双人的脚,可不就事发了。
      小六儿往前走一步,她就在后头哭哭啼啼地跟一步,弄来好多人围着看。京里闲话最多,有的说是小六儿吊膀子没给钱,有的说小六儿轧了老爷的姘头。气得他回头大吼:“别跟着我!”锦画一怔,拖着两条伤腿,满脸不知所措,神气竟有几分可怜。小六儿转身待走,忽然一跺脚,扯住她的腰带,带着飞跑了一截。到一个榆荫底下,他才道:“你能不能自己走?”锦画扶着树干,微微气喘,一揩淋漓香汗,袖子上印了白白的铅粉。她露出的眼角显出点黄暗老态,看着很憔悴:“这天街都是老爷的,你让我上哪儿去?”瞧出他有点松动了,步子一晃,亲亲热热地挽住了他的臂弯:“再说,老爷若知我不在你家,说不定就将我打死了。”
      小六儿身子泥鳅似的一滑,从她臂膀中滑出去,坑坑巴巴道:“你……你别动不动就挨过来!”锦画有些错愕,心下泛起委屈。苏游击家的独生女,谁不知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怎么他倒觑成了屋檐外的干腊肠?
      她一路跟着,小六儿好像背上插了十六把刀,脖子生硬地一扭,推开门道:“到了。”早有人报给瞎奶奶,她倒是高兴的。家里什么样她清楚,若非老爷开恩,凭他那钱到手漏得比水还快的脾气,一世也娶不起媳妇。锦画倒是入乡随俗,很快扮起了良家妇女,按住瞎奶奶的膝盖骨就拜:“婆婆在上,受新媳一拜。”瞎奶奶虽看不见,但也听说是好个模样的,欢欢喜喜拉起来道:“你婆婆过去了,我是他奶奶哟。”锦画立即改口,嘴儿抹蜜似的甜,一会儿就把瞎奶奶哄得送了她两匹布。小六儿站在当地,就跟拴着的牲口相似,哭笑不得地听着。当瞎奶奶将他们往屋里推,他忽然身子一飘,踩着墙皮中露出的转头,从天井中穿了出去。瞎奶奶四壁摸不见人,急得直叫:“小六儿!小六儿!”小六儿枕着双手,在屋顶上数星星。夜露浸得砖瓦打滑,他往上耸了耸身,脚下落了一阵碎土。第二天,他问明长安有个武馆招拳脚师傅,卷了几件旧衣裳,挂一顶破草笠,挑着担住进去了。
      京师里把他这一手溜号功夫传得神乎其神,快抵上个“神行太保”,早有人发心要学。小六儿住在馆中,早晚都有口稀粥搭两个小菜,逢到朔望还有驴火烧、猪头肉吃,又兼结识了几个耍枪的好汉,日子混得风生水起。那枪素有兵器之王的称号,最宜打仗,近身肉搏风险大,枪可是站在兵车上就能搠死人,还可远距离投射。不上两个月功夫,他就学会了江左的花家枪、林家枪,陕北的黄家枪、豫西的高家枪,憋在肚子里想了一月,竟给他创制出一套新枪法来。开始只是步子繁复,架子花哨,站在十字街头卖艺时,博得满堂彩。闲时他就站在梨树下发呆,忽然踏着树节噔噔直上,与此同时,左手在前,双手执杆,长枪攒刺而出,合抱宽的树干瞬间洞穿,他借着一冲之力,远远的避身在一丈之后,望着那猎猎飘动的红缨,双手叉腰,仰天笑道:“成了!成了!”
      许是伙食好了,亦或是到了长个儿的时候,他身量已长到齐门檐,肩宽背阔,腰细腿长,蒲扇大的掌心布满茧子,腿也再不是柴火棍儿似的。齐额勒一道红抹额,颧骨高耸,下颌微方,两条剑眉压着一道犀利眼光,提枪在身畔一竖,倒能吓坏不少宵小。越来越多的人信他真是老爷的儿子。
      今儿是元宵,他每隔小半个月,就包点银钱回去看奶奶。有锦画照料,奶奶再不用躬操杵臼,背也不再弯得像骆驼。走回长鼻子巷,只觉路面越发仄狭,灰扑扑的一带矮墙,长满苔腻。稻草堆扎的院门已容不下他,要低着头才能走过。锦画来后,院子里种上了石榴树,还养了几只芦花老母鸡。楹上拴的大黑狗摇摇脑袋,冲着他吠了几声。他袖出一片生肉,那狗吃完了,不住舔着他的手。
      啪哒一声,编了一半的箩筐滚落在地,锦画背着两只脏手,从灶下冲出来,不知为何,又停步倚住了门框,垂着颈子,指间绕着一抹青丝:“你回来了。”小六儿将腋下夹的包袱放在桌上,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笑着催道:“快吃!快吃!”瞎奶奶拄着木拐,也从猪圈回来了。锦画一身农妇打扮,耳环也不戴了,头巾翻折出一角秀发,皓齿朱唇,越显清丽了。她夹起一筷子猪大肠,犹带卤汁,送给瞎奶奶,小六儿感激地对她笑了笑。一家人聚着吃了一碗芝麻陷的汤团,小六儿拣了几件厚衣服,锦画踩出来的,连衣缝包边的线脚都看不到,内里厚厚絮了棉花。午后风雪渐大,锦画直送他到院落外,小声道:“你哪天晚上……”小六儿摸摸脑袋,朗声笑道:“晚上不得空,要盯着那伙龟孙子练枪哪!”锦画黯然垂眼,每次提到这事,他就用这句话来搪塞。眼看她年纪渐大,她怕自己有一天不再吸引他。
      彤云四合,天阴得好似傍晚,那么重的衣包,拎在他手里像小鸡子一般,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大雪掩没了生人气息,风打着旋儿绕出一道雪柱,从雪柱后渐渐走出几个人来,上半张脸挂满冰渣子,嘴角扯得像镰刀。锦画捂着口,还未尖叫出声,就被压倒了。
      且说小六儿在馆中,烫着一炉青梅酒,心倏然打了个突。他正望着窗外洁白,心情烦躁,就见武师樊铁牛走了进来,一踢衣摆,在他身侧破草席上坐下,抓起冒着泡的滚酒,对着壶嘴咕噜噜灌了几口,一抹湿淋淋的胡子,为两人的碗中满上。
      “樊大哥,馆里近日如何?”小六儿扶着碗沿。樊铁牛一抹厚嘴唇,不住摇头:“又走了几个!这年头,会武的吃香啊。六弟,你空负一身武艺,怎不也去闯闯试试?”小六儿给自己面前酒杯满上,他量豪,一气儿就饮干了,闻言呸了一声:“妈的,你我在京这么多年,禁军什么?样还知不道?朝中没人的,进去了连个月饷都拿不到。长安如此,各地的常备军更不必提了!敌人来了,按着军户名单挨户点人,才发现原先屯垦的村子早逃空了。”
      樊铁牛看着墙上兵器架,眼神古怪,碗在桌上一噔,忽然笑道:“要实现男儿抱负,可不只这一种法子。”小六儿眸光如刀,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举碗大笑:“咱俩这么多年兄弟,你要说什么,也别给爷卖关子了!”话毕一饮而尽。樊铁牛听着学员练五禽拳的声音,压低了嗓子,说:“我有个乡下表弟,熬不得饥荒,投了乌角巾。他说吃得可好哩,抢来的粮食大家众分,还有的拖家携口,也要去投。”
      大燕末年,流贼不断,较大的帮会,北有依附祆教的拜火会,南有从前朝就时起时伏的白莲教,还有川中的金钩寨、湖广的铁水门、两淮的霸州帮等等,朝廷剿不胜剿,往往使用招安之策。可那些帮派又有哪个诚心投顺朝廷了?多是借此暂避风头,等捞够了官饷,又扯起了义旗,四处为乱。近年来,关中乌角巾异军突起,组织整密,手下青龙、赤凤、黄犼、白泽、黑罴五舵,各司其职,五位总舵主互不相辖,遇事同议,纪律严明,据说到了一个地方,不行烧杀抢掠,反而开仓赈民,因此声势日壮。许多人千里迢迢,携带家口,赶着去投奔。
      小六儿摩着杯口,付之一笑。樊铁牛见他有几分入彀,悄声道:“馆里有人偷偷撕下了他们的招兵状,约齐了十几位兄弟。你武艺最高,若是加入,大家都奉你为老大哩。”小六儿屈起一条腿,剔着中午的牙缝肉,眼光悠远,望着皇城方向,淡淡道:“弟虽不才,亦不愿失身为贼。这话,还请大哥不要再提。”樊铁牛碰了个钉子,老大不是滋味,无声地坐远了。
      越近日没,黄沙风越大,申时三刻,天色就黄暗得看不清树影。他纠正了一个学员的格架动作,樊铁牛忽然走了过来,在他臂上一捏,指了指门外:“你家有人寻来了。”他心头一紧,扔下揩汗的手巾,大步迈去,原来是邻家的痴儿毛毛,口角歪斜,淌着涎水,期期道:“六叔……叔,奶奶……找你咧。”小六儿掏出一块铜板,很准的抛在他手上。他双手合拢,一蹦一跳着去了。
      他一路都在思索出了何事,难道家里进贼了?道上的兄弟闻到他的名号,都敬让三分,很少会这么不留情面。才想着,长鼻子巷就到了,院口围着一圈人观看,见到他来,都一副怜悯的神情,退后让道。郭郎中扶着软塌塌的瓦楞帽,拈着两根老鼠须,拎着小药箱跑得飞快。小六儿鼻间冲上一阵腥气,手汗在裤缝上一擦,两步上前。瞎奶奶半个身子倚在木拐上,极力将被子扯得高高的,被芯上却洇开一大团红色的牡丹花。小六儿上去就掀开了,只见锦画腰腹上破了一个大洞,急速的血流很快冲走了金创粉末。锦画很安详地闭着眼,除却苍白如纸的面容,几乎像是睡着了。听到小六儿的声音,她微微睁眼,深褐色的瞳孔光华流转,她看着又和初见时一样明丽了。
      “她是谁?”她像看一个熟识的孩子,用了然的口气问。小六儿蓦地一怔,她深重的眸子凝视着自己,没有一丝戏谑。他伏在她耳边,慢慢道出了一个名字。轻如蝶翼一颤,她含着清泪,微笑着阖上眼:“怪不得。”神色间再无挂念。
      他从墙角提起一把朴刀,包缠几道,塞进怀里。锦画看着他宽阔的背影,艰难地撑起头:“你……要走了吗……”小六儿脖颈微转,眼中满是煞气:“砍死那些龟儿子,给你报仇。”锦画用尽最后的力气,起身拉住他,血更流得快了,她手一软,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别惹他们……”小六儿回身跪地,将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胡茬,神情有几分痛悔:“别怕。你还有什么心愿?我定会替你完成。”锦画冷得厉害,蜷缩进他的怀里,极是满足地笑了。过了一会儿,眸中神光涣散,神智也昏乱起来。似是看到了什么旁人不知的东西,她兀然道:“你既爱她,一定要让她知道。”
      小六儿心中一痛,见她已无说话力气,轻轻地将她抱到床里,掖上被子,最后看了一眼,她纯洁得像睡在水晶棺中的古国公主。如五岳平地拔起,他的身影亘立门外,衬得天地矮小。他握紧刀把,目光如电,撕裂了黄沙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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