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若上刀山（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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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深处，玄黑色的天空铺成开来，黯淡失色。与此相反，下方的大地却似乎被烈火焚烧，如同烧红的烙铁般透发出血红的火光。
血色雾气缓缓升腾，缭绕在流淌成河的血水之间，将此地的所有生气与精气无声无息地淹没。
莫离安此时正处于地府南边罗浮山境域内，跪在名为刀山地狱的炼狱旁。
一阵刺刺的冷风割过她的脸颊。莫离安打了个寒颤，一点点抬起眸子。
在她眼前的是一片高耸的石山，连绵不绝，望不到头。岩壁上插满了长短不一的锋利刀刃，隐隐可见其上留下的斑驳血迹与枯骨残骸。
这随便一刀下去，就能把她给串成糖葫芦。
她垂下眼帘，心中疯狂思索着现在该怎么办。
许久后，莫离安逐渐平复内心的恐慌。她咬咬牙，将视线转向一旁的高大男子。
男子一袭墨色暗纹锦袍，俊美的五官落在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一双紫眸妖冶绝色，但注视她的目光却冰凉如水，毫无温度可言。
纠结一番后，莫离安终是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判官大人，在下能否——”
“不能。”
还未等她说完，男子便冷着脸打断她，声音如被雪渍过的石头，又冰又硬。
……
简直像是一具不通人情的尸体。
莫离安心中一急，声音不由自主大了些，“大人，在下真的是被冤枉的！在下没有杀害白虎偷取灵丹！”
她一副声泪俱下的样子，胸口似是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剧烈起伏着。
男子对她这番哭诉无动于衷，依旧面无表情，“同样的话你已经说过三遍，但同样的回答我并不想再重复第三次。
“你已在此拖延两个时辰，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莫离安闻言浑身一颤，双手不由攥紧成拳。
今日这无妄之灾，难道是非受不可了？
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切的一切还得从昨天说起。
莫离安的思绪逐渐倒回。作为仙界负责驯养仙兽的仙官，莫离安拥有听取仙兽心声的能力，从而能够读懂它们的内心。
作为一个微末小官，她的日常：勤勤恳恳照顾仙兽，快快乐乐打工咸鱼。
总结：挺多事要做的仙界边缘人士。
不过，莫离安倒十分享受与仙兽相处的时光。经她照顾的仙兽也都将她视为好朋友，白虎便是其中之一。
白虎乃如今四大仙兽之一，修为深厚，是仙界近百年来最有希望先行突破修炼瓶颈，化为人形比肩仙将的存在。虽然其力量强大让许多仙人都望尘莫及，白虎性子却极为温顺，是莫离安身边最听话的仙兽。他们常一同吃饭、睡觉、玩耍，修炼，可谓是形影不离。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发生了。
事发当时，她在仙界与白虎刚尝了些下人送来的食物准备小憩一会。熟料白虎忽地浑身莫名抽搐一阵，紧接着便一改平日的温顺变得凶神恶煞，两只兽眼立时通红无比，对着她龇牙咧嘴咆哮起来。
最开始莫离安还以为它许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便动用能力试图安抚。可她这次失策了，白虎回避了她的交流，竟直接对她发起了攻击，心音传进她耳里也变成了一道道刺耳的——
「杀了你！杀了你！」
安抚无果后，她不知怎的便陷入了昏迷。
等再度睁眼之时，莫离安浑身是血，白虎则一动不动躺在她身旁，早已咽气许久。
而它体内那颗蕴含生前全部修为的灵丹也不翼而飞。
四周围满了一众仙人，皆对她投来难以置信的复杂目光。
“不……”
莫离安还未来得及为昔日好友的身陨悲伤大哭，那黑衣男子便凭空出现落在她眼前，冷冷地告诉她，她犯罪了。
还是滔天大罪。
“……判官大人？”
莫离安看着跟前面若冰山的男子，心中咯噔一下。
“你利用职务之便蓄意杀害白虎，偷其灵丹为自己所用，此罪当诛。”
什么？莫离安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谋杀自己的朋友？这是怎么得出来的荒唐结论？
但无论她如何解释，男子都不听。
“白虎不日便会突破瓶颈，得道成仙。对你来说，此时下手最为合适。”男子声音冷厉，“事发时除了你，现场再无他人；更何况，你身上也沾满了白虎的鲜血。
“这些仙人也都目睹了这一幕。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辩解之言？”
莫离安不再多话。并非是她默然接受了这罪名，而是她隐约意识到，这一切恐怕是针对她精心设计的一场诬陷。
有人趁她昏迷时杀害了白虎，再嫁祸于她。
……是谁费尽心思要害她这个啥也不是的小仙官？
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仙帝念及你照顾仙界众仙兽多年，因此死罪可免；但——
“活罪难逃。”
只是不等她将内心的猜测道出，男子就掏出锁魂链将她捆了个严实。
这是地府判官押送犯人时专用的宝物，犯人的修为与魂魄皆被锁住，逃无可逃。
再然后，她就被他带到了地府这刀山地狱旁。
仙生第一次来地府，却不曾想是在这般情景下。
除了倒霉与冤枉也没旁的什么好说了。
“你需在此地每日受刀山之罚，满一百年后才可赎清罪孽，期间不可中断。”
莫离安快要昏厥过去。
眼前男子正是这刀山地狱的主人，也是地府的判官，九方谨。
其人冷漠古板，不近人情，极难说话。
传言如果不幸被此人逮住，那么最好是闭上嘴乖乖受罚，旁的都没用。
“莫离安。”
九方谨冷不丁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将她从回忆中拉出。
莫离安死死盯着逐渐走近的男子，对方身上的那股强大威压令她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挪。
“再说一遍，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九方谨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剜了她一眼。
莫离安深吸一口气，不信邪地试图再度辩解，“判官大人，在下是冤枉的！在下认为此事是有人陷害，且若在下服了白虎灵丹，实力怎会仍如此弱小——”
话音未落，一道暗光倏地划过她眼底。
旋即，一柄通体交织着紫光的利剑抵在她眉心上。剑尖之锋利，立时便刺破了她的皮肤，滑落一丝鲜血。
额上清晰的刺痛让莫离安僵住了。
她有些惊惧地抬眼，那一双冰寒刺骨的紫眸便撞入了她视线里。
“事不过三。灵丹一事，我自会查证，不必多说。”九方谨的声音已然裹霜夹雪，“狡辩是没用的。大方些承认自己的罪行才不至于多受罪。”
认罪？莫离安自嘲地叹了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下只是希望大人能还白虎一个清白，它是在下最好的朋友——”
九方谨转了转手中的剑，让她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动声色道，“此案已结，你伏诛便是偿还它的清白。”
莫离安只觉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与男人对视的目光也有力了几分。
她怎样也就罢了，可白虎是无辜的。
她甚至没有办法亲手让它入土为安。
可这个男人就这样草草结了案。
这就是地府判官办事的态度么？
呵，她原以为……
而一旁九方谨的声音还在继续，“别废话了。”
他说着，视线略略下移，“是你自己脱，还是要我来？”
“不劳烦判官大人，在下自己来便是。”
莫离安语气淡漠，眸中褪去了最开始的胆怯与退缩，转而透出一抹平静。
额上的剑尖松了些，遂一点点离开。
九方谨收回长剑，落向莫离安的目光中略过一丝淡淡的讶然。
随后，他默默背过身去。
莫离安垂下眸子，开始解下身上的衣裳。
刀山炼狱，受罚者需脱光衣物，赤身裸|体爬上刀山。
一切准备好后，她便一步一步朝着那遍布山壁的刀刃走去。
闪着寒芒与血光的刀锋近在咫尺，莫离安呼吸有些不稳起来。于是她狠狠咬了一口舌尖，直至尝到咸腥味，这才将心中最后一丝恐惧驱逐。
糖葫芦就糖葫芦吧，她可不想再进行无效交流了。
下一秒，莫离安再无惧色地踏上了这条炼狱之路。
“噗呲——”
刹那间，几片刀刃便径直刺穿了她的手臂和大腿。
鲜血喷涌而出，顺着她的皮肤大片大片洒在刀刃上，浸润了先前受罚者留下的血迹残肢。
钻心的疼痛如海浪般迅速传递至莫离安的四肢百骸。她死死咬住舌尖，逼迫着自己继续向上，一步，又一步。
她爬得很慢，但没有停下脚步。
不断有长长短短的刀锋刺穿她的身体，一开始是四肢，随后便是肚腹，胸口，臂膀。而五脏六腑也早已被搅得如一团浓稠的血泥。
疼痛如潮水般汹涌，令她几度陷入昏迷的边缘。但莫离安清楚，她死不了。
这便是刀山地狱的恶毒所在。即使罪人的身体被刀刃撕裂得血肉模糊，生命之火却永不会熄灭。
他们在清醒的意识中，一遍遍感受着那灵魂深处的痛楚。
刀山之上，锋刃层层叠叠，绵延无尽。莫离安的身体早已麻木不仁，她只是机械地攀爬着，每一步都伴随着刀刃的穿透，再痛苦地将自己从冰冷的刀刃中拔出，如此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她非什么修为高深的仙人，此般重创对她所剩无几的修为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这该死的世道。
但身体每每几乎支撑不住时，她的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与白虎在仙界每日生活的情景。白虎摇着尾巴，蹭着钻进她怀里。
「离安，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那温馨的画面仿佛仍历历在目，白虎炙热的心声回荡在她耳畔。
想到此处，莫离安内心深处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坚持的勇气。
杀害白虎的真凶还未寻到，她的冤屈也未得以洗清。
她绝不能在此止步。
……
待莫离安终于从刀山上下来时，已是一日过去。
她颓然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滚热的鲜血自伤口中四溢，渐渐铺展成一片血海。
地府不同仙界，这里灵气稀薄，她想要完全恢复，怕是至少需半月的时间。
更遑论她还需每日重复这道酷刑。
一切都糟透了。
恍惚间，莫离安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九方谨便出现在她视线里。
此时的她已无半分力气和他说什么，只得费劲地抬手遮住身子。
而九方谨也不发一言，只是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眸光晦暗不明。
最后，莫离安实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得艰难地扭过头，吃力地挤出几个字，“大人，请别……”
正在此时，一个鬼差急匆匆地赶到二人跟前，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判官大人。”他对九方谨恭敬地行了一礼。
九方谨转头问道，“什么事？”
鬼差的声音中似透着些许焦急，“大人，那妖兽又在罗浮山脚作乱了！”
“是祸斗？”九方谨眉头微锁，“我不是才将它封印山下么？”
“是。”鬼差低下头，神色凝重，“这畜生再度破除了您的封印逃出来。小的们无力抵抗，已有数十名鬼差被它所杀，实在是……”
九方谨沉吟片刻后对他摆了摆手，“知道了，我一会便去，且布好缚灵阵，让其他人退下吧。”
“是。”
一边的莫离安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内心却是不再淡定。
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一个计划逐渐在她心中构成。
鬼差走后，九方谨的目光投向地上的莫离安。他轻启薄唇，声音依旧冷淡，“我需离开一趟，你今日的刑罚已结束，自便罢——”
而在他转身之际，衣摆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攥住了。
九方谨愣怔一瞬，缓缓回头。
只见满身血污的莫离安抓着他的衣角，乌眸中满是坚定。
她一字一句正色着，“判官大人，请……让在下同您一齐去吧。
“只有在下能助您……解决这个麻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若上刀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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