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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针锋 ...

  •   那廊中一舞剑器动四方的佳人,不是柳卿卿又是谁?
      柳卿卿渐入佳境,人已移至男宾的宴席,到了敬德公下首。她掠过苏临时动作微不可察地一滞,不知是惊讶于苏临的现身还是诧异于如意府两大头目同席,不过这无损其舞姿。
      顶头上司兼姘头在场,柳卿卿对着丘摩耶含而不露递了个媚眼。
      柳卿卿离敬德公越来越近了,而后者近旁还有宁王、北辰郡王等在场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人物。
      孟乔一瞬不瞬盯着苏临手势,只等他手中茶盏落地,就是掀桌而起之时。
      旁人沉得住气,都灵却深知柳卿卿来历不清绝非善类,她疑心自己招来了祸事,整个人仿佛被扼住了咽喉,只觉心肺火烧一样翻滚。
      千钧一发之际,宣成怀抱的狮子猫蓦然挣脱宣成双臂,纵身弹到桌案,挥倒了满桌美酒佳肴。这只玉雪可爱的狮子猫炸起全身白毛,在宴厅中仓皇窜动,满堂乱作一团!
      就是此刻!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悠长金鸣乍响,伴随着一声拖长的调子——
      “恭迎皇后娘娘圣驾!”
      所有预备动作都被紧急刹车,敬德公率先起身施礼。
      “本宫来迟了,搅了二丫头的雅兴。”
      皇后凤鸾徐徐停下,伸出一只保养得宜的素手,但已不再年轻了。
      那手搭在都灵胳膊上,皇后另一手抚上都灵脸庞,温柔道:“二丫头长大了,也瘦了。”
      都灵垂首敛眉:“幸得娘娘垂怜。”
      所有人或蓄势待发,或强自镇静,心中都捏了一把汗,目光无一不靠拢在大驾光临的皇后娘娘身上。
      但见皇后款款招手,便有宫人奉上珠匣。
      “本宫思来想去,竟想不出何物作礼,好在官家出了个主意,想来不会有再好的贺礼更衬二丫头了。打开看看?”
      都灵勉强维持着笑容,只得拨开珠匣,仅仅打开了一条缝,耀眼光彩便流溢出来,及至整套凤冠霞帔的真容显露,熠熠夺目,都灵眸中最后的一点光彩熄灭了。
      尽管敬德公早有猜测,但皇后亲临送上厚礼,更为这场生辰宴添上无尽荣光。在旁人眼里,这是求之不得的盛宠不衰,是人人趋之若鹜的烈火烹油。
      鲜少有人能不嫉妒都灵郡主的好出身。都灵业已在别人套好的壳子里安分演出。
      她绽放出向日葵般的笑容:“皇后娘娘厚爱,都灵欢喜得很。”
      听这意思,都灵郡主的婚约怕是由皇家钦定了,不少苦心钻营的少年郎都泄了气。
      皇后拉着都灵,照例说了些体己话。她纵使想低调,但身份摆在那,宴会上其他人也不好多余举动。
      孟乔忍耐得辛苦,三番按捺不住,那头苏临便一个眼神,生生把人按下去。敌不动我不动,谁也不想在皇后的场子滋事,招惹的动静太大了。
      皇后见差不多了,这才把腹稿道出:“二丫头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可相中哪家少年郎那?文国公的小公子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不失为良婿,官家与本宫甚悦之,同你又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再合适不过了,你以为如何?”
      空气静静滞了须臾,敬德公不住点醒女儿:“咳,二娘,谢恩。”
      都灵复又恢复了她无可挑剔的仪容,踱到皇后面前,双手加额拜倒:“都灵拜谢娘娘恩典。”
      敬德公亦拱手作揖礼:“老臣替小女拜谢官家恩典。”
      许是终于满意了,皇后环视一眼乱糟糟的四周,众人皆俯首躬身,不由失笑:“《十面埋伏》虽为名曲,但嘈切错杂,连小猫都吓坏了,换一首《梅花三弄》吧。罢了,本宫在这,到底束缚了你们手脚,回去吧。”
      凤辇起驾,舞姬乐师流水似的鱼跃而入,《梅花三弄》悠悠飘荡。就在这时,劲装女郎将将退到宴厅边缘,倏地身形一闪,箭也似的飞掠上前!
      柳卿卿骤然发难,目标不是皇后,亦非敬德公,而是敬德公右座的宁王,宣成县主之父!
      场面登时大乱,皇后捂着胸口退了半步,敬德公一马当先拦在前头,孟乔大跨步将宣成等若干女眷护在身后。
      柳卿卿本就佩剑在身,眨眼间到了宁王面门之前,却再近不得半分。她横眉冷对:“沧溟使者,你是狗皮膏药吗,怎么上哪都粘着我!”
      章序冷笑:“柳卿卿,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挥开摇扇,灌注了内力的象牙扇如铁骨坚硬,有横扫千军之势。
      柳卿卿武力不及人,但宴会上多的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她有意扩大战场,频频向宁王刺去,章序有所顾忌,使不出全力,只得转攻为守。
      宁王大叫一声敬德公救我,连滚带爬朝敬德公跑去。
      当是时,西溪拱园登时人仰马翻。
      苏临袍袖一卷,桌案上琉璃盏清脆落地,碎作大珠小珠。紧接着他起势的动作就被拦住。
      在旁人看来,丘道长只是处于好意拉住邻座手臂,再儒雅不过。
      可离得近的,只觉两股澎湃巨浪相会,气劲拍打着胸口,让人喘不过气,立时人已下意识退了数步。
      “二公子待要往哪走,该不会要造反吧?”
      “依我看,是贼喊抓贼吧?”说话间二人身形不动,手腕翻飞,已教授了数个回合。
      相比章序与柳卿卿的大打出手,如意府两大首脑的交锋要收敛许多,不细看的只当两人坐怀不乱,在一片混乱中还能淡然切磋。
      这不是丘摩耶第一次与苏临交手。他第一次对上姓苏的,是这人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到他面前,险些摘下大公子的宝座。
      如意府以武功论高下,有不服气者,只管往上挑战,到了演武场一切都是真刀实枪见分晓。彼时苏临还不如现今这般藏锋,只身提着一柄长剑,与他约战三百回合无分高下,试不出那人的上限,最终是府主开口,点名两人分庭抗礼。
      此后,丘摩耶又与此人有过数次交锋,有输有赢。
      鲜少有今日闲庭信步似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在这之前,他与苏临可谓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关系。不过此刻,丘摩耶颇为自得,他早早策反敬德公,步步抢占先机——苏临在这次较量中已落了下风,他动不了目标,更保不住宁王。
      只是,这人怎的好似并不着急?
      破空之声由远及近,“铮”的一身,四根琵琶弦分向袭来,分别射向宣成、宁王、宁王妃和皇后!
      孟乔早就蓄势待发,当即抽剑,身形已如疾风骤雨,与原地拉开距离,尔后移形换影,三根琴弦在半空被割断。
      皇后正居中堂,由敬德公护持着。那最后一根琴弦,就奔敬德公而去,只待一线穿喉!
      孟乔挂念女子,心中焦急,终究是晚了一步。然而那琴弦竟没能击中,谢留芳就地取物,捏起酒爵掷去,两相撞击,琴弦失了准头,敬德公趁机挟住皇后躲到角落。
      孟乔以为谢留芳与丘摩耶一丘之貉,没曾想后者会出手搭救,对他投去感谢一瞥。
      突然间一道碧影轻轻跃入二人之间,不待落地已裹挟厉风到了。来人抡起琵琶一个倒掼,扑向孟乔头顶。
      谢留芳:“三娘小心!”
      偷袭者出手虽快,但孟乔心知柳卿卿既到,尹昔京必定也在附近,早挥剑格挡,两股内力对上,琵琶发出尖锐震颤。
      尹昔京拔高身形,表情更用力,两人衫袖都被气流卷起,不过须臾琵琶不堪重负,通体四散溅射!
      尹昔京攻势不减,她双臂一振,两柄长剑在手,使一招“万剑归宗”,登时剑光大涨,完全不给孟乔喘息的机会。
      这头孟乔与尹昔京酣战,那厢章序被柳卿卿纠缠,苏临虚晃一招,招式未老便收势,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跃出丈余。
      丘摩耶哪肯放苏临助战,他心念一动,不去追苏临,而是折了个方向,朝章序掠去!
      苏临暗骂丘摩耶老贼,抬掌封住后者去路。
      丘摩耶:“你倒是重情重义,还不肯不使出全力吗?”
      苏临笑道:“怕只怕阁下担不起堪配一战的对手吧。”他这话仿佛戳中了丘摩耶痛处,丘道长脸色格外难看,再不肯让苏临挪动半分。
      轰然一声,脚下桌案竞相掀起,在这场大混乱动静最大的交战双方同时收手后撤,两人如断线风筝各落一角。
      “见你的第一面起,冥冥中我就觉得,你我迟早会有一战。”尹昔京转动手腕,剑身映出她冰冷傲绝的双眸,“在武道上击倒你这个对手,我很满意。”
      猎手的直觉告诉尹昔京在对方身上嗅到了同样的气息,同样有着极高的天赋,同样蛰伏着一颗不甘的野心,她渴望与之一战,既想探清这人于武道的上限,又想一举击杀潜在的竞争者。
      “是吗,”孟乔道,“我倒要劝尹姑娘睁眼看看现实,甭做什么白日梦了。”
      尹昔京:“你的剑我很喜欢。”
      孟乔挑眉,心说谁都觊觎她的剑:“想要?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动了!
      尹昔京持双手剑,孟乔持单手剑,虽说剑是百兵之首,不论鹤发童颜都能轻易舞动,精通者甚众,但登峰造极者自能化死物为活用,最普通的剑在宗师大家受众就如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其剑招涵括万象生机,又大道至简,九九归一。
      她们酣战一轮,战意有增无减,交手的目的也从刺杀变成如今的对决。
      众人远远看着,尹昔京的剑势削金断玉,煞是繁杂讲究,而反观孟乔的剑招,似乎也因单手剑的限制而略显简单。
      都灵观战观得揪心,又见四下竟无人插足,心里惴惴不安,唯恐孟乔落了下风。
      敬德公拉住自家女儿:“二娘不可,你看孟家丫头的招式简简单单,实则是返璞归真,以不变应万变,况且比武交锋胜负只在一瞬之间,妄然插手也许会两败俱伤,”咦了一声,“我观她出招不大纯熟,远不如那乐师游刃有余,但习武者早该对本门剑法深谙于心,不应该啊……”
      都灵急问道:“爹爹,你早年从戎,看出三娘的胜算几何没?”
      敬德公撸了撸长须:“说不准,也许五五之数吧。”
      旁人不解,尹昔京却平白生出几分怒意,出剑一次比一次迅疾,大有毁天灭地之势。
      孟乔如何察觉不出对手的焦躁,但她不明缘由,心中大骂发什么疯。
      比武这事儿,只要不是实力悬殊,胜负往往变幻莫测,扭转乾坤只在一朝一夕,或许是一枚暗器,或许是一颗必死的决心,又或许,是一缕杂念。
      孟乔生了杂念,士气先泄了三分,这反应更激怒了尹昔京,后者扬声高喝,如白鹤亮翅,她将双剑并举合握,两柄漆黑长剑合为一剑,直直往孟乔头顶劈去。
      孟乔抵足贴地退出数丈,腰肢如柳条般弯折,尹昔京的剑尖就在她额上三尺,到面门时,已不足一尺,这才发力斜挥,卸下尹昔京剑势。
      远远的众人只见乐师以进为退,扑空后横剑在前,竟是同时出了数剑,只看得六道剑光闪过,一时分不清尹昔京手中有两把剑,还是又分出双手剑!
      当然,剑可以不计其数,手却仅有一双,那不是尹昔京使了甚么法术,而是她在极短的时间内挥出了六剑。
      月望剑不住嗡鸣,剑身战栗,而尹昔京的双手剑锐响阵阵,“锵”的一声,断作两截!
      这下别说是观战群众,尹昔京也愣住了,一瞬间身体被无形绳子束缚住,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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