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奥斯卓娅

25、切磋

　　他似是真要折断孟乔手脚，五指成爪，招招直取后者手臂空门，追着软肋处打。
　　孟乔在最初的愣怔之后很快反应过来，见招拆招。二人交手的战场不过方寸，招式却层出不穷，动静愈来愈大，不光吃瓜群众章序移不开眼，还引来了尚在病中的两位大小姐。
　　周二娘就要冲上去，被章序轻飘飘拦下了：“郡主毋须担忧，他们只是在切磋。”
　　周二娘压低嗓子：“出门在外，叫我二娘即可。”却难掩面上焦灼，“这能叫切磋吗？！苏公子分明就是在欺负三娘！”
　　周二娘苏醒后，其真实身份自然藏不住。后周柴氏的正统血脉，身份尊贵的亲王爱女，当今皇帝亲封的都灵郡主，在第十七次离家出走的旅途中，与她的小姐妹宣城县主，一同遇上了一伙贼人。
　　好在三流的小贼有一流的高手来制服，都灵郡主幸运地为人所救，自然对救命恩人心生好感，更兼孟乔身怀武艺、为人仗义，郡主起了亲近的心思。
　　当下都灵郡主见孟乔打起十二分精神，无暇他顾，而苏临犹有余力，心中暗暗捉急。
　　这其实不足为奇，孟乔可堪为同辈中的佼佼者，到底少了苏临十余年功力，实战经验不足，又失了先手，阅历和时机的欠缺都令她应付得吃力。
　　苏临眸中掠过一丝意外之色，尔后眼神渐沉，本是不疾不徐的出招愈发凌厉，左手虚晃一招，右手径直抓向孟乔手腕。
　　他又想故技重施！然而想到是一回事，躲是一回事，孟乔只觉一下钻心剧痛，手掌再使不上劲了。
　　苏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断了孟乔右腕，再摁住孟乔左臂反剪在后，牢牢把人扣住。
　　再打下去只会更加狼狈，三双眼睛齐齐盯着，孟乔有些羞恼。
　　“多谢苏公子赐教！”
　　苏临倒没强扣着人，孟乔挣动之际顺势把人放了，那厢都灵冲上来，扶着孟乔到茶棚坐下。
　　“苏公子武艺高强，着实令人佩服，可才高者更应慎之又慎才对，哪有将拳头对准自己妹妹的？”
　　苏临静了片刻，竟有些欲言又止，敛衽点头道：“郡主误会了，苏某与孟三娘非是兄妹。”
　　甫一开口，那股徐徐如林下风的气度就出来了，与方才雷厉风行的作态判若两人，只叫人想起谦谦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浑然联想不到动武时的另一番气势。
　　前后气质截然不同，却神奇地糅合在一个人身上，都灵恼意消了三分，无处发泄了。
　　孟乔心道我几时与他扯上干系了，转念一想：若他人误会，反倒于己有利，正好借机留下，于是紧紧闭嘴。
　　章序打哈哈：“表兄妹，表兄妹。兄妹俩难得相见，是会生分些，不能因为一时的龃龉伤了感情呐！”
　　听这意思，一准是章序干的好事。
　　都灵郡主其实也心有疑窦，但她见苏孟二人虽不似兄妹同气连枝，但言语间毫不客套，显然是相识的，约莫有些渊源，当下只得作罢。
　　待孟乔由都灵搀扶回房，章序才扭头问苏临：“既远，我观这姑娘身手不凡，况且都灵郡主对她青眼有加，于我们助益颇大，你又何必强行赶她走？”
　　苏临：“这里边的水浑得很，不是一个小姑娘能掺和的。”
　　章序摇头：“你知我说的是另一件事，这次的目标狡猾多疑，都灵郡主就是一个突破口。”
　　苏临不置可否。
　　章序笑了笑：“看来你不舍得真的赶人家走，我鲜少见你对旁人感兴趣，怎么？”
　　这回苏临没有故作高深：“百招之内，纪堂有多大胜算赢她？”
　　章序沉吟片刻，真诚道：“这姑娘天资奇高，世上罕见，我没有必胜把握。”
　　苏临：“不止如此，孟乔这丫头心性刚强，不会满足于当下的成就。”
　　在他看来，一个先天高手的养成，一要天分资质，二要名师指点，两者缺一不可。有了这两样，足以睥睨群雄。但成大器者，往往少不了勤学苦练，数十年如一日的镞砺括羽才能成就一代宗师。武道修炼没有捷径，任何高手的练成，都得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孤独。
　　而孟乔年纪轻轻就在同辈中鲜有敌手，甚至一举击败一方枭雄火神枪，其惊人潜力可见一斑，迟早有一天会向其师看齐，甚至挑战师长另立门户。
　　这是一个容易剑走偏锋的过程，不少汲汲求索者中道崩殂。折戟沉沙或者突破至境，这是个吊人胃口的问题，苏临也好奇孟乔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当然，任何武功高手都是好武之人，更是惜才之人，苏临心底隐隐生出想法，没再多言。
　　章序了然，转身欲走，忽听身后提醒：“要扮兄妹就扮得像些，该做的做全套，别让人看笑话了。”
　　章序失笑。
　　“放心吧您，我的好二哥！”

　　孟乔在周二娘瞠目结舌下接好了手腕，婉拒了周二娘和曾五娘的照顾，就听得叩门声响。
　　她只当周二娘去而复返，便懒懒唤一声“请进”，不防进门的是苏临，忙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苏临也不点破：“阿乔。”
　　孟乔差点没当场滑了一跤。
　　苏临笑道：“如何？叫你一声妹妹还受不住？”
　　对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其稀罕程度堪比大师兄挑衅、二师兄爆粗、小师妹听话，孟乔狐疑地来回打量苏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还是说，序哥儿把你揍了一顿，都灵郡主跟你做了交易？”
　　苏临温声道：“非也，实是路途遥远艰难，不得不处处小心，左右来叮嘱阿乔一二。”
　　孟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苏临哂笑一声，复而恢复原来懒洋洋爱答不理的语调。
　　“你想跟着我们查清万象堂的事可以，约法三章。”
　　孟乔如释重负，这才正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