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奥斯卓娅

14、比武

　　俗话说“得人恩惠千年记”，理智告诉孟乔轻易不能欠别人的人情，孟乔自觉承了苏临诸多恩惠，即便不感恩戴德涌泉相报，也该敬重有加，可她先入为主地嗅到了对方身上的危险气息，总想下意识逃离。
　　短短一瞬，冷脸和笑脸两种神态在孟乔脸上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挣扎，最终她皮笑肉不笑道：“苏公子说哪里话，你的容貌过于显目，我不敢直视呐。”
　　苏临觑她片刻，道：“笑得太谄媚了。”
　　下一刻孟乔收敛神色，不咸不淡“哦”了一声。
　　店小二再度呈酒菜上来，章序临走之际又叫灶房添了酒食，可谓贴心小夹袄。这也是序哥儿之所以是序哥儿的原因，不论熟稔与否，他待人接物没有不周全的，任谁也说不出一句厌恶的话。
　　孟乔有满脑子的疑惑，想说的话在肚子转了几道，就听苏临说：“方才纪堂提的赌约，若你输了，有我们兜底。”
　　然后呢？孟乔作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苏临：“左右纪堂也要我点头才行，此事我可以代他做主。”
　　“没有别的条件了？”
　　苏临不解：“莫非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孟乔立刻抢道：“成交！”她端起酒壶给苏临斟了一杯酒，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声突兀痛叫响彻云霄，紧接着是物体重重砸地的闷响，人群哗然炸开了锅。
　　这动静实在太惊人，不少好事者第一时间冲到街上围观。苏临面色微变，就在孟乔往窗外探的当口，挟住她肩膀，足下生风般疾行。
　　孟乔亦有武艺在身，几个腾跃落地之际，一道重影恰如断线风筝“砰”的落在她脚下。
　　猛然间又有一道身影扑来，孟乔抬手要挡，却感觉苏临揪住她飘然后撤。
　　“铛！”
　　地面的男子已经满身染血，拼着最后的气力抗下杀气腾腾的一击，那人苦苦支撑，手臂面额皆爆出青筋，明显到了轻弩之末。即便如此，仍可看出他那身云锦袍做工考究，在鹿岩寨非富即贵。
　　来人把朴刀横劈，裹挟着风雷之势当胸而去，周围行人四处散开。眨眼间二人又过十数招，使朴刀的壮汉无疑取得压制性胜利，一步步将对手逼至绝境。
　　短短半刻，剑被当街挑飞，男子蹬蹬后退数步，踉跄一下跌倒在地，“噗”的鲜血喷涌。
　　“少爷！”
　　“快救少爷！”
　　不远处一群衙役呼呼啦啦扑上来，团团护住男子，后者伏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挣脱了下属的搀扶，朝对面大喝：“火神枪，你欺人太甚！”
　　火神枪冷笑道：“老子枪都没用，又让你先手，这样你都赢不了，干脆一头撞死算了！——还不抬下去？”
　　“火神枪”名号一出，孟乔已猜出了八九分——山匪头子和准新郎——知寨的独子干起来了！她向苏临投出一瞥，后者微微摇头，那意思是：切勿轻举妄动。
　　火神枪尤不解气，大步上前轻舒猿臂，像猎人拎猎物一般提起那少爷，众多衙役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这回无需多言，孟乔与苏临交换了一个眼神，紧紧缀在火神枪身后。
　　火神枪有意把动静闹大，一路拖着少爷直奔闹市方向，拽住他脖颈掷向三丈高台，尔后一跃而上，踩着少爷的胸膛居高临下，冷眼睥睨这个手下败将。
　　“都说成王败寇，今日大伙在此，都来见证我火神枪，把这个尸位素餐的蛀虫踩在脚底！”他说着，牛皮靴来回辗轧，登时足下的少爷面色红白交加，“你们都看见了，我是在擂台上打倒这小子，我江某才是最有资格迎娶新娘的胜出者！”
　　火神枪身材高大魁梧，他仅仅站在台上就是一种强势的威慑，遑论摆出神挡杀神的架势，就是老虎来了也得抖三抖。
　　场下一片哗然。
　　抢亲一事早已传遍鹿岩寨，比武招亲更是大街小巷沸沸扬扬。绿林悍匪对上本地乡绅，寨中百姓无不翘首以盼，但他们想不到，制霸鹿岩寨多年的悍匪火神枪会先下手为强，把知寨的独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正式比武的日子还没到，好戏已然开场。
　　可放眼整个大寨，火神爷打遍天下无敌手，谁能制得住他？精彩的部分还没开始，胜负似乎已经注定。
　　“哼，我姐姐一不嫁懦夫，二不跟强盗，谁若想求娶我的姐姐，也得先过我这一关。”一名抱剑少年缓缓越众而出，声音清澈透亮，声线不高却响彻众人耳畔，在他身后，程娘子款步而出，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绿色婚服大气雅致。
　　孟乔循声望去，那少年和漩涡中的新娘确有几分相似，她心中升起疑惑，这时苏临低头凑至她耳旁，低声道：“那孩子与程娘子是结拜姐弟，护送姐姐出嫁随行，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姐姐狼入虎口。”
　　孟乔了然，想了想说：“只他一人对上火神爷，恐怕力有不逮？”
　　苏临点点头：“届时就是你力挽狂澜的时候了。”
　　孟乔：……我也没比他大多少啊喂！
　　苏临：“你一战成名的大好时机就在眼前，千载难逢，好好把握。”
　　她徒劳地瞪了苏临一眼，眸中闪烁着愤怒的小火苗，对方的反应是抱起双臂，目光回到比武台。
　　少年让人搬来座椅服侍程娘子坐下，拔出怀中抱剑挽了个剑花，作出起手式的剑招，剑尖平平指向：“无名客程少卿，愿向火神爷讨教！”
　　场下又是一阵哄闹，纷纷向少年望去，这是公开挑战了！
　　火神枪松开脚下力道，嘴角扬起一抹轻慢笑意：“你不是我的对手。”
　　“何劳大哥动手，让我来收拾这乳臭未干的小子！”
　　话音未落，早有飞影向少年掠去，那显然是火神枪的得力心腹，程少卿剑锋一荡，场内当即打作一团。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两个人交手以快打快，寻常老百姓看得眼花缭乱，又舍不得移开眼。孟乔看他们打得有来有往，少年一时半会拿不下心腹，皆因为那人使一对鸳鸯钺，他内功不如程少卿，招式却奇诡刁钻，加之实战经验丰富，直接将少年的攻势封死。
　　鸳鸯钺是奇门兵器，短而锋利的双刃如两轮弯月交织，前后左右俱是刀尖，对方显然是近战高手，将场地限制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在孟乔看来，程少卿到底更胜一筹，打赢只是时间问题，但一个属下已经令人头疼，等对上火神枪，少年又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