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塞亚》黯夜之兽

6、蔷薇小径

　　第二天，我接到警方电话，要我去接薇。
　　我下了课就赶到了警局。
　　可是……薇？
　　我看到薇坐在拘留室的水泥地面上，蜷缩在墙角。伸手探探，薇烧得厉害。
　　“他已经洗脱嫌疑了，我们找不到他家人，”警官满脸诚恳地说，“发烧之前他说可以找你，又说不清住在哪里……就……”
　　“烧了多久？”薇烧得脸色通红，嘴唇干燥开裂，连我摸他额头都没有反应。
　　“凌晨3点半做完笔录。”警官回答，叹息一声，“你朋友？想不到是个英雄呢……快带他去看病吧。”
　　我谢过警察，带薇去医院开了药，又替他换了伤口绷带。

　　送薇回到他的阁楼，安顿他睡下。因为伤口的缘故，薇只能侧卧。
　　经过警局，医院这一番折腾，薇似乎很累了。
　　睡得毫无防备，柔软的咖啡色头发有点乱，睫毛好长，没有瑕疵的肌肤。薇是个很帅的家伙呢！
　　我也累了，坐在阁楼地板上，靠着薇的床垫，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林？”身体被轻推了一下，我陡然清醒过来。
　　“呃？薇你醒了？”我扶了扶滑到一边的眼镜，想要坐起来……腿麻了……汗……
　　“退烧了？”我去试薇额头的温度，有汗呢。“再量一□□温吧。”
　　薇怔怔地看着我，眼神朦胧，像是起了雾气。
　　“怎么了？”幸好体温表放在边上，不用我爬起来……啊啊！腿麻得好难受……
　　“没什么……”薇避开我的问题，想坐起来。我一把按住：“伤员！你别乱动！”
　　薇很乖地让我帮他靠坐在床垫上，量了体温，只有低烧，又吃了药。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忙完，我长出一口气。
　　“我已经洗脱嫌疑了。”薇小声说。
　　“我知道。”我很高兴，薇不是那种人嘛！“不过你怎么会扯进去的？我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薇叹息，“事情很复杂。”
　　我在床边坐下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薇被我逗得发笑，然后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那天晚上，我在蔷薇咖啡馆听薇弹吉他，苏洛很早就回去和王彦清约会了。
　　我离开后不久，咖啡馆打烊，薇收拾了东西回去。
　　从蔷薇到薇的住所很远，路上要经过一片空荡荡的街区。
　　王彦清那天演出，苏洛提前走了，途经那片街区，恰好遇到偶然路过的几个流氓，她独自一个人走，便被盯上了。
　　薇本来也不会遇到苏洛，那些流氓以为天色已晚，没人经过，就在旁边的小巷子□□苏洛。
　　听到呼救声的薇赶来，立即想打手机报警，被望风的发现了……薇挨了打，手机被摔坏了无法拨通，还被砍伤了。
　　薇被打昏在地，等到苏醒时，流氓已经发泄完溜光了，苏洛早就昏死过去。
　　当时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几近凌晨，连辆出租车都没有！
　　薇想办法送苏洛去医院并垫了医药费，然后报警，自己只包扎了伤口便离开。

　　这就是当时发生的一切了，薇做了笔录，提供了自己所知道的线索。洗清了嫌疑。

　　“这么说……你因为没说自己救苏洛的事，结果被警方怀疑？”我对警方这一推断觉得很可笑。
　　“没办法啊。”薇苦笑，“你见过谁半夜在没人的马路上晃的？”
　　“我同情你……”我也无奈。
　　沉默良久。
　　“帮我放张碟吧。”薇说。“我想听歌。”
　　“好，”薇受伤不能多动，我站起来，腿好多了，“你想听哪张？”
　　“在那边的……”薇指着架子上的CD，“《METEORA》。”
　　“这张？”我抽出来，“LINKIN PARK的第2张专辑？”
　　“恩。”薇点点头。
　　我把CD放进去，激烈的摇滚，做到极致的混合理念，有摇滚，R&B，HipHop等众多音乐元素，第一张专辑《HYBRID THEORY》已是惊世之作，第二张《METEORA》更是达到了难以逾越的高水准。
　　“我看看你的碟。”我对薇说，薇表示同意。
　　两满架CD，欧美CD一满架，日韩CD半架，国内CD小半架。最后剩下的两行架子，摆得却很杂乱，什么都有，还有数张刻录碟。
　　“这里为什么摆得这么乱？”我问薇。
　　“你猜？”薇靠坐在墙边，对我微笑。
　　“如果是我的话……”我思考了一下，我最喜欢的碟都放在一起，看上去会很乱。“这里放你最喜欢的碟吧？”
　　“猜对了！”薇笑得露出白色的牙齿。
　　呵呵，薇的喜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HYBRID THEORY》，刚才放的《METEORA》，《OUTSIDE CASTLE》，《ALONE》，《X》，剩下的全是电影。
　　《ALONE》听过了，我抽碟出来。
　　碟边还有一张随意插在边上的单碟，极简的纸包装，和这里满满的正版一点也不协调。我连它也抽出来，果然，是街头那种三四块钱就能买到的盗版。
　　《MISSAH》。灰黑色封面，歌手的眼睛很大很黑，画面只有这双眼睛。
　　“这是？”我拿来问薇。
　　“盗版碟啊。”薇说得轻描淡写。
　　“你这里这么多正版……突然出现一张盗版，有点说不过去了吧？”我开玩笑地说。
　　“没什么啦~”薇用没受伤的手拍拍我的肩，“这是和《ALONE》一起买的，正版刚好卖完了，我就去买了张盗版。”
　　“哦……”我仔细看封面，《MISSAH》……“Moon Heejun的第二张专辑！对吧？”
　　“他的碟我一直在买，只差这张了。”薇从我手中拿过碟看，“不知为什么，这张的正版我一直没遇到……看到了肯定会买。”
　　“这样啊……”我看着薇柔和的侧脸，他似乎很喜欢这个歌手的音乐呢。
　　我和薇在阁楼听LINKIN PARK的音乐，一边听一边讨论。整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随后几天，我有空就来薇的阁楼玩，直到薇伤完全好，可以上班为止。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乐，王彦清知道是薇救了苏洛后，说什么都要把薇垫的医药费还他，又知道薇会吉他，常常和薇谈论音乐和演奏。
　　薇也还是常和我说话，不太理王彦清。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薇原因。
　　“喜欢的音乐不同啊，林。”薇只是微笑，“很难交流。”
　　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一晃到了四月，这天，阳光明媚。
　　“林，你下午有空吗？”
　　“有，怎么了？”
　　“陪我去买吉他吧。”

　　还是我上次看到薇的那家店。
　　薇走到一排吉他边，“帮我看看，什么样子好。”
　　我便帮薇看起来，吉他音质，价格都差不多，差别在款式上。
　　“这个好吗？”薇指着一款，红色与白色相间，非常漂亮的一把吉他。
　　“很好看没错，不过……”我故意从上到下把薇看一遍。
　　“你……”薇脸红了，躲避我的打量，真是很可爱。
　　“……配你似乎太平凡了点。”胃口吊足，我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果然，薇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最近似乎越来越喜欢逗薇了，看他脸红尴尬的样子真是很好玩~~~~~~~~
　　薇这么纯净，普通的吉他总觉得不够。
　　我在吉他中搜索着，没什么好的款式么……刚想失望地叹气以示运气不好。店员走过来。
　　“两位先生，我们的新款刚到，要看看么？”
　　店员把新到的吉他放在货架上。我突然眼前一亮。
　　“那一把……你看如何？”我指给薇看。
　　那是把纯白色的吉他，略有银色金属装饰，简洁利落。
　　薇的瞳孔焕发出晶亮光彩，我选对了。
　　标价2300元，薇付了钱。
　　走出店门，薇背着吉他和我一起走，略显瘦削的身体，被风吹起的半长发，油画般美好的画面。
　　天色渐晚，路灯渐次亮起。
　　一路沉默，我直觉薇有心事。
　　“后天……”薇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后天晚上，我会在蔷薇表演。”
　　“真的？”虽然看过薇的练习，我更期待现场，“唱什么？”
　　“你来捧场吗？”薇低着头。
　　“当然！”我很兴奋。
　　“那……就这么定了，不准不来！”薇像小孩子一样的表情，语气很固执。
　　“肯定！”

　　第二天，我没有在蔷薇里看到薇忙碌的身影，第三天也是。
　　第三天晚上，我很早就来到蔷薇咖啡馆，等待薇的出现。
　　直到夜里9点半，才看到薇推开门进来。
　　此时店里还有些情侣在。舞台上空无一人。
　　薇向我打了招呼，径自去调音响，打灯光。
　　今天的薇很不一样，穿了纯白的衬衫长裤，如同落入凡间的天使。
　　灯光音响准备完毕，薇径自走上舞台，给话筒调音。
　　这一系列动作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注意，薇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打下来，他被光线包裹。
　　“今天……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薇缓缓地说，眼神空旷。“我想唱一首歌。”
　　音乐在此刻响起。

　　心跳乱了节奏梦也不自由
　　爱时的绝对承诺不说
　　沉到一千年以后

　　放任无奈淹没尘埃
　　我在废墟之中守着你走来
　　我的泪光承载不了
　　所有一切你要的爱

　　因为在一千年以后
　　世界早已没有我
　　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
　　浅吻着你额头

　　别等到一千年以后
　　所有人都遗忘了我
　　那时红色黄昏的沙漠
　　能有谁 解开缠绕千年的寂寞

　　放任无奈淹没尘埃
　　我在废墟之中守着你走来
　　我的泪光承载不了
　　所有一切你需要的爱

　　因为在一千年以后
　　世界早已没有我
　　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
　　浅吻着你额头

　　别等到一千年以后
　　所有人都遗忘了我
　　那时红色黄昏的沙漠
　　能有谁 解开缠绕千年的寂寞

　　……

　　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
　　浅吻着你额头
　　别等到一千年以后
　　所有人都遗忘了我
　　那时红色黄昏的沙漠
　　能有谁 解开缠绕千年的寂寞
　　缠绕千年的寂寞

　　《一千年以后》，林俊杰的歌。
　　薇的声音，忧郁而悲哀。
　　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在座的情侣鼓起了掌。
　　我悄悄擦去眼中的雾气，没有人看见。

　　“这么快就要走？”离开咖啡馆，薇和我一起走。
　　“澳大利亚来电话了。”薇的声音十分平稳，“手续都办完了，我这两天把所有的CD都打包邮寄，麻烦得不得了！”
　　我们同时微笑，在一盏路灯下停住脚步。
　　“什么时候？”我问。
　　“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薇微笑着说。“来送我吗？”
　　“当然！”我说，努力不让声音哽咽。
　　“你明天好像有课吧？”薇歪着头，表情调皮。“翘课不好喔！”
　　“你竟然学我！”薇竟然学我耍他的本事！我倒！！！
　　“……那么，明天见了。”
　　“明天见，晚安。”
　　“晚安。”

　　第二天九点，机场。
　　“你真慢耶！睡过头了？”薇皱眉抱怨，只有一个手提箱。
　　“……被说中了……拿去！”我把一个包裹塞到薇手上，“跑得太急了，先让我喘口气……机场没事干吗建那么大啊！？超级难找的！”
　　左右看看，好像只有我来送薇。
　　“什么东西？”薇看着包裹发愣。
　　“饯行的东西啊！”我嬉皮笑脸。
　　“……那谢谢了。”薇再度哭笑不得，打开箱子，拿出一个牛皮纸包递给我。
　　“回礼！”薇难得笑得如此灿烂，看看表。“我要登机了，林。”
　　“恩……保重啊。”我拍拍薇的肩。
　　薇伸过一只手环抱住我的肩，我闻到他身上薄荷般的香气。
　　“保重了，林。”薇的声音在耳际，温暖的气息。
　　在登机口，薇最后向我挥了挥手，消失在人群里。

作者有话说

　　很喜欢〈一千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