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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076 ...

  •   那丫头前脚刚进门,后脚二街口的那稳婆也跟上了。

      那稳婆身形厚重,提着宽大的裙角跟在小丫头身后,喘气道:“小娘子人呢?怎么不早叫我来啊,都要生了才叫我来啊。”

      站在卧房门口的那丫头道:“本来早该叫你来守着的,小娘子说不要叫的,说是近,不想麻烦您来这等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呢。”

      门外那丫头忙把稳婆引进卧房里来,道:“对啊,谁知道小娘子今天突然就不舒服了,要生了呢,要是知道小娘子要生了,我们不早把您叫来了吗。”

      “热水烧了吗?”稳婆嘱咐道,“端盆热水进来,你家小娘子生孩子要用。”

      卧房门口那丫头应和道:“早烧了,原是打算给小娘子洗脸的。”

      稳婆眉头皱了,怪道:“那也太少了,洗脸用的水哪够啊,得烧一大桶才行,你这丫头快去,多烧些。”

      卧房门口那丫头应了便跑到厨房去了,忙从热锅里倒了半个木盆的热水出来,热水的水雾腾腾,熏得人迷眼,她又从旁边提了一大桶水直直地倒进热锅里,抽了两根粗柴塞进炉灶里续火。

      末了,她把手上的柴灰往身上揩揩,端起那半个木盆的热水就往卧房中去。

      任玄也随着那端着热水的丫头进了卧房中。

      那妇人躺在卧房中的床铺上,眉头紧皱,头上的汗沾着头发,胸前和发上都被汗濡湿,额角的汗水聚成一行,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落在胸前。

      她张着嘴,痛苦地低声呻/吟着,手上紧紧揪着床铺边的蚊帐,揪起的蚊帐将手勒得苍白无血。

      稳婆撩开她的裙角,不停用棉布沾湿热水擦拭妇人流出的羊水,那羊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将那半个木盆的热水都染成了血红色,卧房内浸满血腥的腥膻味。

      幸而此时是夏季,那半盆热水放了许久都未凉透,用手浸到其中还能感觉到温凉的余温,只是用来擦拭妇人的棉布和那半盆水全被妇人身下的血水染成了血色。

      那两个丫头年纪不大,还没见过女人生产的样子,见到那大半盆“血水”,心内都是惊忧,担心小娘子今天会因为生这个孩子就将自己的命搭进去,可又不敢胡乱说话触人眉头,万一小娘子真的生着生着出了什么事,那她们岂不是成乌鸦嘴了。

      卧房内的血腥味愈来愈浓重,原先烧热水的那丫头有些受不住了,忙从卧房中出来,透了好大一口气,还是觉得那腥膻的血味让人作呕,她蹲在卧房门口,只干呕着,却什么都呕不出来,只觉得胸中憋气,让人难受。

      稳婆的声音从房内传来,道:“再换盆水来!洗干净了再换。”

      那丫头忙应道:“诶,就来。”

      她将那半盆“血水”从卧房中端出,她撇着头强忍了它的血腥味,将那半盆“血水”倒在了厨房前的小水沟里,取了一个木葫芦勺了一勺清水使力泼在那染了血的木盆上,盆边的血色渐渐被冲淡,变得干净起来。

      她就着那条血色的棉布,顺便也将自己手上的血色揉搓干净,那棉布原先是未受染的白色,任她怎么搓都只能搓成淡粉色的样子,斑驳的血迹染得那棉布一处深,一处浅,整张棉布都隐隐透着淡粉色的血迹。

      她忙进厨房将那热锅里的热水倒了一半在木盆里,正好满盆,那满盆水看起来挺重,被她拿在手里却好似羽毛一样轻飘,她一路小跑的端着这满盆水进了卧房里。

      那妇人躺在床铺上,已经没有叫喊的力气了,只咬着唇,任汗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与她眼中疼痛的泪水混在一起,啪嗒啪嗒地落在床铺上。

      稳婆接过那丫头手里的满盆热水,将棉布浸上些热水,单手拧了拧,就往妇人脸上擦,将她脸上的汗水与泪水尽数擦净,妇人脸上霎时清爽了很多,可还是不停地有汗水从额上落下。

      妇人旁边的小丫头也机灵地拿出身上的手绢不停的为妇人吸汗,妇人额上落下几行,她便接住几行。

      另一个丫头忙跑回厨房里去,把热锅里的水加满,又添了两个粗柴进炉灶里续上,她倚在厨房的门框上,也不进卧房里,就等着稳婆唤她,那卧房里的血味太重,她是不想再进去了,这可比菜场杀鸡的地方的血腥味重多了。

      她家里头一共有四个孩子,难道她老娘每次生孩子的时候都要流这么多血吗?想想真是可怕,她老娘生了她们四个,到现在都腰酸腿疼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她才来这户人家里帮工,就为的多挣点钱,给自己挣口饭吃,这家小娘子人是挺好的,就是瘦弱了点,万一因为生这孩子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怎么办?她还到哪去找帮工做啊,这的人也没几个愿意请帮工的,像小娘子家这样事少清闲,每月钱都给足的人家还真不多。

      她可不想到那些拼命使唤人的人家里做事,这样的人家必是还要克扣她们的工钱的,才不会每月给足银钱给她们。

      这样想着,她又有些担心了,小娘子可千万别因为生这孩子出什么事啊,她可听过不少因为生孩子难产死了的女人的事,那小娘子又这么瘦弱,她恨得怪了自己,道:“早知道多炖点肉汤给小娘子喝喝,这样小娘子长胖点,身体也能好点。”

      现在小娘子生个孩子,那血流成那样,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她急了,忙跑到大门口外观望,希冀着这家的小相公赶紧回来,小娘子这人命关天的时候,小相公该早点回来的才对啊。

      远处的车轱辘滚过沙地上尘土,随着快跑的黄马呼隆呼隆地向前滚去。

      正念着小相公呢,小相公就回来了。

      那黄马奔到敞开的大门前便停了下来,马背上下来一个青年男人,那丫头见了他,忙扯着他道:“小相公您快进来,小娘子在生了,您快去看看吧!”

      她这样说着,眼中急出泪来,道:“小娘子流了好大一盆血,疼得直哭,小娘子还念叨您呢,您快去看看她吧。”

      那青年男人见了她的样子,心中也惊了一拍,这是他与妻子的第一个孩子,他也未见过生产之事如何,听到那丫头口中的“流了好大一盆血”,他心中只剩恐惧,担心妻子真的因为生产生出危险可怎么办。

      孩子可以没有,妻子可不能有事,他急急地从门口奔到院中,厨房门口的小沟里都是鲜红一片的血水,真如那丫头口中所言。

      流了这么多血,人还能没事吗?

      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他紧锁着眉,直往卧房里走,还未走进里去,就被稳婆轰出来,稳婆忙道:“您怎么进来了啊,您这刚从外边回来,身上都是灰,小娘子现下身体虚着呢,您可别进来给小娘子传灰了。”

      受了稳婆的嫌弃,那青年男子还想进门悄悄看上一眼,却被房里的丫头赶出来了,那丫头道:“您就先在外头待着吧,稳婆说了,您刚回来,这满身的尘,可不能让小娘子沾到,小娘子要是沾到了,就要害病了。”

      可没见到小娘子的情况如何,他实在是心中担忧,方才进到房中已经闻到了满鼻的血气,妻子躺在床上,似是一声都喊不出来了,他怎么能不担心。

      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甚至想着,若是生不出,那便不生了,只要妻子能活着就好,可别因为这孩子将他妻子的命都搭去了。

      他在卧房外踱着步,还是忍不住向房内道:“若是生不出来那便不生了,可一定要保我妻子无事啊。”

      那稳婆听着这话都气笑了,怎么,这孩子都在生了,还能说不生就不生了?这些男人还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稳婆嫌弃地回道:“您可别说什么晦气话,您家小娘子这好着呢,这马上都要生出来了,您安静会吧,小娘子听见您说话都使不出气了。”

      那青年男人即闭了嘴,可心里还是担心,小声同那丫头问道:“小娘子真是没什么事吗?”

      他明明见了厨房门口那一大滩血水,还有卧房内的血气,那些可都不是假的啊。

      那丫头往卧房里探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稳婆说没事应该是没事吧,她说女人生孩子都这样。”

      “真的?”

      那丫头心里嘘了一下,她也没生过孩子,她怎么知道真的假的,见小相公那可怜样,只得道:“稳婆心里有数,要是小娘子真有事,早叫您进去了,您就先等等看。”

      她又将他推得远了点,道:“您刚从外头回来,先擦洗擦洗干净身上的泥灰吧,您要这个样子见小娘子吗?”

      他低头看看自己外袍上沾染的沙尘,忙抖了抖,靴上都抖落了好几块泥斑,他讪讪道:“赶得着急,忘了。”

      那丫头指了指厨房的热锅,道:“烧着热水呢,您擦擦吧,擦干净了再来见小娘子,不然您这身灰,别说见小娘子了,那小娘子的孩子都不能给您抱啊。”

      他忙到厨房外的小水沟处将自己身上的泥尘抖落干净,取了木葫芦勺了一勺热水,便自己擦洗起来。

      在厨房添柴的那丫头见他擦洗起来,便到卧房中取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给他披上。

      那青年男子擦洗了一下,算是干净许多了。

      他走到卧房外,刚要推开卧房门,便听到卧房内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他心中担心,忙进房内探看。

      稳婆用棉布裹着一个极小的孩子,她将那孩子抱在怀中,正在给小娘子瞧那孩子的模样。

      “我妻子没事吧?”他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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