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棯》鹿酒心

15、014

　　巫旷再次静默，于心中问出最后一问，心问道：“本仙君问你，玉州山晦明殿第二十七任仙君——广末仙君，将来寿限几何，是否有数十甲子的寿限？”

　　法阵中女声即刻回道：“五…个…甲…子…”

　　仍是和第二次卜问的答案一样。

　　巫旷面中愠怒，随即立起结界，将整个琼台隔绝起来。

　　晶池讶异道：“广末仙君是怎么了，怎么问完最后一问，脸色还更差了呢？”

　　镜池道：“也许最后一问的答案比第二问更坏吧。”

　　娄星霜问道：“这怎么办啊，巫旷师兄起了结界，我们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巫旷师兄不会气急了把琼台的法阵给烧了吧……”

　　卜能丹道：“既已先言明在前，只望广末仙君能谨守所行，勿要妄图损毁琼台。”

　　巫旷于结界内厉声道：“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声音回旋在整个结界内，琼台的法阵微微闪动了一下。

　　阵中传出回应的女声，道：“广末仙君既已将三问卜问完毕，即可离去。”

　　巫旷质问道：“为何本仙君的寿限只有五个甲子！”

　　法阵中女声回应道：“人皆有寿，生而有命，不可强求。命中定数而已。”

　　巫旷不满道：“你说是就是了？倘若我说不是呢？”

　　法阵中女声道：“一切随己。”

　　巫旷道：“什么意思？”

　　阵中女声道：“不论广末仙君你自认寿命几何，待五个甲子的寿限一到，广末仙君你也是同样要魂归天地的。”

　　巫旷道：“你一派胡言！为何单单本仙君如此。”

　　阵中女声道：“前来卜问的诸位仙君在我眼中都一样，广末仙君你与其他仙君也并无两样。”

　　巫旷道：“怎么会一样！”

　　阵中女声平淡道：“怎么会不一样呢？”

　　巫旷续道：“本仙君自成修士以来，天资与修为皆超旁人，同门中无一人能比得上本仙君，只要本仙君想拿到的，没有得不到的，无论多难多棘手的困境，只要本仙君在，都能一举解决不在话下，其他仙君算什么？本仙君天资修为是独一的一份，怎会与她们相同。”

　　阵中女声答道：“只要是殿中仙君，皆受天地供养，食日月所露，差异只在形体外貌，其他各面并无太大差别啊。”

　　巫旷道：“怎么可能？你一个连肉身形体都没有的东西，懂得什么？”

　　阵中女声道：“我所见过的诸位仙君，除形体外貌的差异上确实无甚区别，无非就是脾气秉性相差不同……我虽没有肉身形体，在琼台中见得多了，自然能分辨得出，可广末仙君你呢，你有一副好肉身，好形体，你分辨得出吗？莫不是以为在这世上只有你是独一份，独一无二的吧？”

　　巫旷道：“难道不是吗？！”

　　阵中女声道：“来此卜问的每个仙君，都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与他人不同，可是无论再怎么自认为，推算的寿限是多少，那就是多少，寿限一到，无论是一殿仙君还是别的什么，最后的结果一样都是魂归天地，并无甚差别啊。”

　　巫旷道：“那你呢，你同其他法阵又有什么差别，终年累月在这琼台上苟活，胡言乱语，扰惑人心。”

　　阵中女声道：“我和其他法阵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只是在琼台便行琼台之责，广末仙君你问什么，我便答什么，怎么能算是胡言乱语呢，难道只因这三个卜问的回答就扰乱你的心吗？那你可比其他仙君的心更脆弱，更易被扰乱呢。”

　　巫旷道：“少在此言辞讥讽，看我找到你这阵中的关窍，一举捣毁，叫你永远出不了声。”

　　阵中女声平淡道：“历任前来卜问的仙君都没能找到，广末仙君真是觉得自己与其他诸位仙君不同，只要你想，就能做到吗？”

　　巫旷不答，俯身观察琼台法阵中遍布的星文。

　　阵中女声续道：“从前也有一位仙君想要捣毁阵中的关窍，广末仙君你猜他最后怎么样了？”

　　巫旷随口答道：“死了。”

　　阵中女声道：“其实并没有死，虽然确是遭到了琼台的反噬，损毁了修为，可是因为那位仙君的寿限还未尽，仍是活到寿限尽时才消亡的呢。”

　　巫旷道：“可你们七星殿中的人不是说死了吗，‘耗尽修为，衰竭而亡’。”

　　阵中女声道：“大概是因为修为耗尽，肉身消散，所以认为那位仙君‘死’了吧。”

　　巫旷道：“那样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阵中女声道：“广末仙君既然知道的话，为什么还想要破坏法阵呢，难道广末仙君也想变成那样吗？”

　　巫旷道：“你怎么就觉得我不行？”

　　阵中女声道：“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巫旷道：“行不行的，马上就知道了。”

　　巫旷找到法阵中一处星文覆盖较少的地方，抽出腰间的定嚣剑，即意图将剑钉入阵中破坏法阵。

　　阵中女声道：“此剑有些眼熟啊，上一位来卜问的仙君，也带着这把剑呢。”

　　巫旷道：“那即是我先师玉衡仙君。”

　　阵中女声道：“哦，你承的即是玉衡仙君的位吗？”

　　巫旷不满道：“那又怎么了。”

　　阵中女声道：“玉衡仙君曾来卜过两问，看来全都应验了呢。”

　　巫旷道：“什么？”

　　阵中女声道：“如今我看到广末仙君便知道了，果然还是生有命数，逆转不得呀。”

　　巫旷道：“我先师玉衡仙君来此卜问了什么？”

　　阵中女声道：“同样也卜问了自己的寿限，还有一个是玉衡仙君自己要问的，这个不能告诉广末仙君。”

　　巫旷道：“我先师玉衡仙君来琼台卜问寿限还用得着你告诉本仙君？神神秘秘，不说便罢。”

　　随即便要将定嚣剑插入法阵中。

　　阵中女声叹道：“看来玉衡仙君要失望了，她可是很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呢，可惜难以逆转，无论如何都是一样的结果……如今你要将这把剑插入法阵中，受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呢。”

　　巫旷冷哼一声，强力将定嚣剑钉入法阵中，锵的一声，定嚣剑的剑尖即迸裂，由剑尖裂出一道裂缝缓缓蔓延至剑身。

　　阵中女声道：“若是再这样下去，碎掉的就不是这把定嚣剑，而是广末仙君你了……可惜你先师玉衡仙君的好剑，你竟一点都不怜惜啊。”

　　巫旷随即将剑收回，道：“这把剑在我手里，我要怎么用那是我的事。”

　　阵中女声道：“若是想好好的以一个完整的躯体活过这五个甲子的寿限，还是不要再妄图损毁琼台的法阵为好吧，琼台的法阵有七星殿和瀛洲护佑，不是广末仙君你一人能随意损毁的。”

　　巫旷道：“那又如何，本仙君早晚会找到办法将这琼台掀了。”

　　阵中女声即又复归法阵中，一时静默无声。

　　巫旷解了琼台中的结界，即下阶梯离开琼台。

　　娄星霜问道：“怎么了，不是卜问完就结束了吗，巫旷师兄你在上面干什么呢？”

　　晶池道：“对呀，还立起结界，我和镜池在下面瞧着仙君的脸色，真是可怕。”

　　镜池道：“还好广末仙君没事。”

　　卜能丹道：“广末仙君既已卜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即自行离去吧，若是卜问结果不好，也不必在意，人世无常，虚妄一梦罢了，不必过于执着。”

　　巫旷问道：“琼台卜问的结果当真没有出过错的时候吗？”

　　卜能丹道：“没有。”

　　娄星霜道：“怎么会有错呢？历任仙君可都没出过错啊。”

　　镜池道：“可是就算是错了，我们也不知道呀，毕竟在琼台上卜问的问题和答案只有卜问的仙君一个人知道，其他人怎么知道卜问的结果是对还是错呢？”

　　晶池附道：“不管问的什么，都只有卜问的仙君一个人知道而已，我们也无从考察呀。”

　　娄星霜道：“巫旷师兄你到底问了什么呢？是琼台卜问的结果很差吗？”

　　巫旷道：“小小一个琼台的卜问而已，本仙君何时放在眼里过，何须惧怕。”

　　娄星霜道：“可你脸色确实很难看啊，是我们的将来并不好吗？”

　　巫旷缓和道：“本仙君和你的将来又何须问一座死物，它能知道什么。”

　　娄星霜道：“那琼台卜问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呀？”

　　巫旷道：“自然是很好……”

　　晶池小声同镜池问道：“看广末仙君的脸色，像是很好的样子吗？”

　　镜池道：“广末仙君说好，那便是好吧。”

　　娄星霜又问道：“那第三个卜问呢，我们同门五人将来如何，琼台又是怎么回答的？”

　　巫旷不耐道：“当然还是很好。”

　　卜能丹道：“无论结果如何，一切凭心，无需过于介怀。”

　　巫旷不满道：“本仙君何时介怀了！”

　　卜能丹道：“卜问的结果如何，广末仙君心中自然有数。”

　　巫旷冷哼道：“本仙君说是很好就是很好！”

　　晶池在心中向镜池哀道：“看来结果并不好呀。”

　　镜池心中回道：“嘘~可不能直接说出来，广末仙君和任玄不一样，我们对任玄说什么，任玄都不会恼怒于我们，可对着广末仙君，我们要是直接说出来了，必然惹得他心中不快，是要迁怒我们的。”

　　晶池心中道：“真可怕，当初应该让任玄来作晦明殿的下一任仙君的，女修必不会如此声严厉色的随意发怒。”

　　镜池在心中叹道：“现在已经是广末仙君在位，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我们不必管他，无论广末仙君问什么，我们都说‘是’就好了。”

　　晶池在心中乐道：“是是是，既然广末仙君是个听不了实话的，那他爱听什么，咱们就答什么~”

　　镜池同在心中乐道：“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