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千舟付一梦》笑桑猫

8、第 8 章

　　李尔笙和孟京发一起操办了汉口这几年最盛大的婚礼，能看出来李尔笙对于能娶到千蘅是真的欣喜若狂。婚礼在长江边最豪华的宴会厅举行，从一个装饰的布置到千蘅的婚纱都是最时兴考究的西洋风格，宴会厅的插花必须是品种最好的、开的最娇艳的名贵花卉，个个争奇斗艳，如同当天出席的高官太太们，谁不把谁比下去绝不善罢甘休。只是可惜，这婚礼上最引人夺目的花朵——新娘子千蘅，却如被疾风骤雨无情地夺走了精气般，挤不出一点笑容。

　　千蘅是有心里准备父亲早晚会安排她的婚事，却万万没有料到平日疼爱她的父亲会忍心把她嫁给李尔笙。这个老男人她在舞会上是打过照面的，身姿还算挺拔，从头到脚透露着不可一世的大将风范，只是总是仰着他那张布满麻子的长脸，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知道他是打了胜仗回来的，喜欢别人叫他李总司令，在千蘅看来真真是装模作样，有时甚至稍微地位不如他的人叫一声佩公（李尔笙，字佩邻）他都会生气，可见此人性格之古怪。千蘅得知下半辈子就要和这个男人捆绑在一起时，内心崩溃到了极点。

　　她觉得愤怒、可笑又无力，是啊，怎么反抗，无力反抗！没有父亲站在她这一边，她只是一个刚毕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逃婚？私奔？千蘅想过，但她没这个胆量，她知道在这个时局下没有社会地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随时都有可能被一颗不知道对准谁的子弹射杀，“今日之中国，无时无地不可以死。”是父亲的财富和地位，才得以让她在战乱年代还可以过得相对舒服，至少没有流离失所。她是一个现实的人，他不是你那种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就天真烂漫、认为拉着爱人的手自己可以闯世界的女孩。她虽然讨厌名利场，却也不得不屈服于名利场。

　　“孟千蘅，你就甘愿嫁给这个你不了解、也不爱的老男人？你在我眼里不是这样的，你说你要独立，说要为抗战做贡献，说不想一辈子被圈养在笼子里，结果呢，这么容易就屈服妥协了？？”许珈舟的痛苦像是要将紧锁的眉头和张红的脸上爆破出来，他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质问孟千蘅。他自从和千蘅认识的这一年半以来，从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可是现在，他实在不明白千蘅怎么会这么轻易扔下他，这显得他们之间的情感像个笑话。

　　他这几句气话吼出来后的同时，他给出了自己答案。
　　可不是吗，富家千金和落魄书店老板儿子的恋爱不管放在哪个年代，本身就是个笑话。
　　终究还是自己太无能，配不上千蘅，没法在这个动荡的时代给千蘅一个安稳的家。
　　天边的月光会落在地面结成霜，可月亮永不坠落。

　　“珈舟，我何尝不想和你一辈子长厢厮守，可是生在我这样的家庭就注定不是自由之身。珈舟你忘了我吧，就当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婚礼宴会厅内，李尔笙一身墨绿色军装，桓桓上将，风光无两。那张布满麻子的脸仰得更高了，仿佛比大战告捷那天还骄傲。他信誓旦旦地对着孟京发发誓把世间最好的都给千蘅。众宾客更是把李尔笙的马屁拍上了天。

　　“李将军又会打仗又会疼老婆，孟小姐好福气的嘞，啊不，是李太太，李太太，哈哈哈哈哈”
　　“李将军婚礼的排场呀，我敢打赌五年之内汉口没人能比的上的，当然老婆的美貌也是让人好羡慕呦”
　　“何止五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哈哈哈哈哈哈”

　　身着白色锦缎修身婚纱的的千蘅麻木地看着这些锦衣华服的人说者冠冕堂皇的话，提到她强迫自己扬起嘴角笑笑，可是面色还是跟死人一般煞白。
　　难熬的两个钟头终于过去了，千蘅看到主桌的父亲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嘴里还不清不楚的说着什么威胁李尔笙要是对女儿不好，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玩笑话。千蘅注意到了，父亲今天状态很不对劲，明明是他指的婚，却好像并不开心，如旧地穿梭于宾客见说应酬话，眉头见却挂上了解不开的忧愁伤感。
　　天空中升起了星星，星光和月辉一起洒在了长江广阔的江面上，千蘅站在李尔笙家卧室的阳台上听着江水拍打礁石的声音，又抬眼看星辰，魔幻的人生，懦弱的自己，千蘅和珈舟还有孟京发的心，都比今晚的夜色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