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残月》孔乙己的长衫

6、灰鲸

　　人鱼一生有两次落泪，一是降生二是死亡。人鱼之泪起死人活白骨倒是不假，但其血肉并没有多大作用，这是历代人鱼传承记忆中所共有的。

　　夕阳斜照在海滩上洒下一片金黄，夏洛依在岸边蓝色的鱼尾拍打着海面。从远处游来了一个大家伙，清脆的鸣叫声由远及近，巨大的水柱向上喷涌，形成了一道彩虹。

　　“小家伙，你来了！”夏洛心中一喜，随即潜入水中，蓝色的鱼尾打个旋就隐没在水里。呈现在夏洛眼中的是一个庞然大物，那是一条灰鲸，胖嘟嘟的身子丝毫没有影响它游动的速度。见到夏洛时小鲸鱼发出了一声欢快的鸣叫声。

　　夏洛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灰鲸欢快地蹭了蹭夏洛的小手，胖嘟嘟的身子游动起来力道可不小，胜在夏洛不是不是一般人。

　　小灰鲸与夏洛的第一次见面时，是在一艘被海水淹没的巨轮上。

　　那时小灰鲸的母亲被他们围困在大网里，钩子划破了她的腹部渗出的血染红了海水，遍体伤痕累累让她无法反抗，悲鸣声响彻在海面上。

　　一只机械臂粗鲁地将母鲸的身子提起，调转个方向，母鲸直接半空重重砸了下来，落在巨轮的甲板上，甲板下的齿轮转动，母鲸直接掉到了后厨。

　　这是一艘专门为猎奇爱好者准备的巨轮，不知名的鱼头挂在墙头，各种鱼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砧板溅起的红色液体沿着冰冷的墙面留下长长的痕迹，几个滚动的机器立马上前将其清理干净。

　　地板上流淌的红色液体也被清理了，后厨看起来一层不染，如果不是扑面而来的鱼腥味和腌制的鱼头，谁也不知道这是后厨。

　　看着被抓走的母亲，小灰鲸只能不断撞击着巨轮，铜墙铁壁的船身让它头破血流，可它不能停。

　　他们发现了它，发射的鱼雷将它击晕，再次醒来时，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母亲。他们砍掉了她的尾巴。小灰鲸只能艰难地翻动着希望挣脱身上的渔网，可是都是徒劳的。

　　轮船的最底层，传来海洋生物的哀嚎声。它们残破的身子被渔网束缚着，地上喷溅的液体是一条又一条生命的灭亡。小家伙们懵懂的看着自己的亲人点缀在餐盘中。

　　而在轮船的最顶层觥筹交错，男人西装革履女人服饰华美，可怎么也遮不住眼中的疯狂。他们翘首以盼，等待着美食的降临。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像饿狼一般盯着盘中的珍馐美味。

　　当锋利的刀口对准小灰鲸时，原本安静的鲸鱼疯狂挣扎了起来，母鲸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向墙面，其他的鲸鱼见此也疯狂翻滚着自己的身体撞向那面墙。

　　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豁口，渐渐越来越大。

　　海水倒灌进船舱，小灰鲸挣开渔网游到母亲的身旁，任凭它怎么翻滚扑打水面，母亲都没有任何反应，红色的血在冰凉的海水中晕开，她慢慢坠入深海。

　　小灰鲸用小小的身子驼伏着她的母亲不断向上游着，就像儿时母亲将她顶出水面。可是它的身子太小了。小灰鲸的哀鸣响彻在整个海面。

　　轮船坠海的声音惊扰了夏洛，那是夏洛第一次孤身一人游海，前辈上岸去找碎片了。人鱼的传承记忆里是有关于岸上世界的，在记忆里岸上的他们是自私残忍的，因此夏洛从未想过离开海里跑上岸。

　　夏洛顺着坠船的方向游了过去，她听见了小灰鲸的悲鸣心中一紧，她看到了一只断尾的、伤痕累累的母鲸和一只没了母亲小鲸鱼。它拼尽全力想将母亲顶出水面。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哀求她，“救救她，救救它”。那一刻，夏洛感觉身体发烫，有什么要从身体中涌出，夏洛不受控制地游到了灰鲸跟前，抚上她受伤的身体。

　　一股力量从夏洛的四肢汇聚到手心，慢慢凝集然后汇入到母鲸的身上。原本惨不忍睹的伤痕渐渐恢复如初，腹部被剖开的大口子也慢慢愈合，漂亮的尾鳍也长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夏洛被母鲸的记忆给填满了，混乱的记忆里是鲜血淋漓。夏洛的胸口传来钝钝的疼，前辈说没有真身的神是感受不到疼的，可那疼痛不似作假。

　　一声长鸣将夏洛涣散的意识给拉了回来，远处是一头比小灰鲸更大的鲸鱼。小灰鲸欢快的鸣叫声响起。夏洛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笑着道：“小家伙，该回去了。”

　　小灰鲸澄澈的灰眸恋恋不舍地望着夏洛，夏洛无奈道：“小家伙，以后还会再见的。”

　　小灰鲸游动着胖胖的身子，欢快地游向自己的母亲。母鲸清脆地鸣叫声响起，映着落日的余晖，小鲸鱼跟着大鲸鱼慢慢消失在夏洛的视线中。

　　夜晚的海风吹进了小密林，木屋内灯火通明，夏洛撑着脑袋看着床上病恹恹的人，叹了一口气，“前辈，他怎么还不醒”。

　　狐孟跳上床，一只爪子搭上他的脉搏，须臾道：“照理说，应该要醒了，现下只有再等等了。”

　　房门口，夏洛撑着小脑袋坐在台阶上一搭没一搭跟狐孟聊着。

　　“前辈，有一天我也会被吃掉吗？”夏洛看着缀满星星的夜空，随口问出了这句话。

　　狐孟摇了摇自己的尾巴，不屑道：“你的小脑瓜里想什么，我们是神，区区凡人还敢吃我们。”

　　“那为什么他们什么都吃，海底的朋友们都快被他们吃完了。”夏洛瘪了瘪嘴，再次出声。

　　“因为人心都是贪婪的。”狐孟略有些惆怅，神山生灵涂炭不就是那些贪婪之辈造成的。

　　“那岸上有好人吗？”夏洛一脸诚挚地望着狐孟。

　　望着夏洛澄澈的眼睛，狐孟刚想说出的话被咽了回去，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有的”。

　　可是夏洛早已将自己的小脑袋埋进臂弯里睡着了，狐孟无奈，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狐孟伸出一尾，调用体内的灵力汇聚于尾巴上，慢慢地将夏洛托起来，缓缓地放进了木屋内的小床上，掖好被子之后，跳上了一旁的躺椅上，盘起尾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