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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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歌居。
“说，是谁派你来的。”林泛夜掐着一个身形曼妙，着一件薄薄青纱的女子，凶恶地道。
那女子的手死死按着林泛夜的手，宛如瓷器般白皙光滑的脸通红一片，她不停挣扎着，似是想开口说话，珠钗上的坠子摇晃着，声响在这幽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泛夜将手一松，那女子便被狠狠地扔在冰冷而又坚硬的地面上，纤细的手肘擦破了些皮，渗出丝丝血点，珠钗从发丝间滑落，坠子砸到地面上后又飞溅出去，恰好滚到一旁坐在椅子上那人的脚边。她剧烈地咳了几声，一双杏眼中泛着泪花。
“大哥，下手倒也不必如此之重。”林初霁的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茶盏 ，他淡淡地品了一口道。少年身着一袭白衣 ，上面并未绣着什么花纹 ，像是披了一身雪 。腰间挂着一个月牙状的白玉玉佩，眉眼弯弯 ，相貌清隽，浑身散发着一种清冷疏离之感，好一个清风霁月的世家公子。
林泛夜哼了一声道：“一个细作，也配得上我的怜悯。”
“霁公子，我这里，有…有你想要的东西。”那女子声音沙哑，抬眼望着林初霁道。
“嗯？”林初霁将茶盏放下，起身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道：“你且说说，什么是我想要的东西？”
林初霁望着眼前之人，忽的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他思索了片刻，脑海中却想不起来有关她的任何事情，眉心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林初霁不知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他竟看到那女子的眼底划过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失落，待他想确认一番的时候，那几分失落已然消失不见。
“罗绮毒的解药。”那女子直直地盯着林初霁的眼睛道。
窗外风声鹤唳，树叶沙沙作响。
林初霁微怔，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道：“敢问姑娘是何人，为何会有这罗绮毒的解药，又从何得知这是我想要的东西。”
心中的这一连串疑问勾起了林初霁的兴致，让他对眼前这位似曾相识的女子的好奇感也不由得增加了几分。
“初霁，一个细作的话，岂可轻信？连花月阁都没有的东西，她怎么会有，无非是想耍什么花样好脱身罢了。”林泛夜双手抱着剑倚在门边道。
言语中尽显嘲讽之意，看来是极其不喜欢眼前这位矫揉造作的女子。
林泛夜的佩剑名为唤夜，这把剑在江湖之中颇有名气，因为它的主人正是用这把剑夺得历届武林大会的魁首的。它是一把黑金柄的长剑，剑柄之上挂着一个金黄色的穗子，在阳光普照下显得十分耀眼，剑刃锋利，见血封喉，是林泛夜十六岁时林澜之赠与他的生辰礼物。
“我是...花月阁二阁主，沈清清，这罗绮毒是我花月阁的制毒师制出来的东西，解药，自然也在花月阁。公子前日来阁中寻过此毒解药，是以清清才知晓。”沈清清垂眸，抿了抿唇道。
“你说什么？”林泛夜大声喝道，抬手将唤夜拔出，剑尖直抵着沈清清的脖颈，再向前一寸，就要将她的喉咙刺穿。
林初霁抬手，将手放在林泛夜的肩上，摇了摇头道：“大哥，不可。”
林泛夜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将唤夜挑起，用力地收入鞘中，似是赌气般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沈清清被突然刺向她的剑给吓到，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般向后退了一步，颇有几分娇美之感。
林初霁拂了拂袖子，眼底带着些安抚的情绪道：“姑娘不必害怕，兄长只是性子直率了些，并非滥杀无辜之辈，只是在下还有一疑虑，还请姑娘为在下解惑。”
沈清清抬眸，挤出一个笑容道：“霁公子但说无妨。”
“姑娘既说自己是花月阁的人，为何会被我兄长两招制服？就算姑娘不擅武功，在下听闻花月阁也多的是机关暗器用来防身。”林初霁的眉梢染上几分笑意，垂眸道。
林泛夜仍背对着他们，冷笑一声道：“初霁啊，大哥都叫你少读圣贤书，多闻窗外事了，这她要是说她是花月阁阁主沈渝我倒不信，可这二阁主沈清清，那可是出了名的身娇体弱，不擅武功，暗器就更不必说了。不过我倒有些好奇，你为何想不开只身一人前来刺杀阿野啊，不觉得是自投罗网，不自量力吗。”
林初霁向来温柔舒展的眉头皱了皱，疑道：“花月阁只做交易，与江湖各派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点在下也还是有所耳闻的，清姑娘，为何要对阿野下手？”
沈清清抬手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缓步走到林初霁的身后，在他的耳边柔声道：“因为，清清想用野公子的命，换清清想要的东西，夜少主说的不错，我只身前来，确是不自量力，所以我此番带来了罗绮毒的解药，给自己，留条退路。”
林初霁侧过身，与她拉开了些距离，抬了抬眼道：“方才清姑娘说此毒是花月阁的东西，可前日我与兄长二人找渝阁主求解药，她不但只字未提此毒就是阁中之物，还说并未收录此毒解药，莫非，是你们给阿野下的毒？”
听到这最后一句，林泛夜握着唤夜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些，方才他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故而对沈清清拔刀相向。
“霁公子说笑了，方才公子自己也说了，花月阁向来与江湖各派井水不犯河水，又怎么会给野公子下毒，”沈清清垂眸，额前的发丝被吹进来的风拂动着，衬得她十分好看，又道，“这罗绮毒虽是阁中之物，却是人人都可以同三阁主交易取得的，所以，能给野公子下此毒的，并非只有花月阁的人，我得到的消息只有野公子中了罗绮毒，却不知是何人所为，此毒毒性剧烈，凡中毒之人三月之内必五脏六腑俱损而亡，所以我猜到公子定会来阁中寻解药，便心生一计，让三阁主将唯一一颗解药给了我，公子来时，也是我让姐姐告诉公子阁中并未收录此毒解药，为的，就是今天。”
林初霁琉璃般的清瞳中映出几分无奈，他叹了口气道：“清姑娘倒是...知无不言，所以此毒并非你们所下，只是清姑娘你想利用阿野中毒一事拿解药换你想要的东西，是与不是？”
沈清清微微颔首，轻声道了句是，此刻的她，发丝凌乱，手肘和脖颈两处都渗着鲜红的血，但纵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却也掩盖不住她绝色般的容颜，反而无故给她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那便奇了，花月阁不正是交易之所？前日我同兄长去阁中寻解药，正是打算与渝阁主交易一番，清姑娘若是想要什么，当时让渝阁主代为提出便可，只要是我林府有的，自是会与姑娘相换，何故要这般大费周章地深夜闯入府中对阿野下手。”林初霁的语调十分温柔，恰如初春时的阵阵微风般拂过所听之人的耳畔。
沈清清垂眸，避开了林初霁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轻声道：“霁公子有所不知，阁中有规矩，只能交易情报或物品，但清清想要的，并非这两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弯弯绕绕地绕的我头疼。”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林泛夜走上前道。
半晌，却无人开口，菱歌居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居外夜色正浓，月色澄澈，几缕寒风吹进，拂动了三人的衣决。
正当林泛夜等得不耐烦欲开口催促之时，一道温婉绵柔的女声响起，沈清清抬眸，夜色衬得她如美玉般楚楚动人，她道：“霁公子，娶我可好？”
先前的林初霁脸上一直不曾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闻言，眼中尽是惊愕之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沉默不语，似是在考量。
倒是把一旁的林泛夜吓得不轻。
他嗤笑了声道：“搞了半天，你大费周章地闯进来刺杀，又费尽心机地利用阿野中毒一事，就是为了做我林府的二夫人啊。”
京城第一美人又如何，不过也只是个贪恋荣华富贵之人罢了。
沈清清垂着眸子，不敢与眼前这位两次险些要了自己的命的人对视，只轻声道：“清清并非是觊觎二夫人之位才提出这个请求的，清清是，真的属意霁公子。但又实在不能坏了阁中规矩，是以才想了这些可笑的办法。”
“为何？”林初霁抬眸道，似是觉得她会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林初霁顿了顿，又道：“在下并不记得曾与姑娘有过接触，姑娘为何会属意于在下?”话音刚落，方才那股似曾相识之感再次涌上心底，莫非，他们之间当真有些渊源，只是他自己不记得了而已。
林泛夜望着自己仪表堂堂的二弟，摇了摇头，心道：“看来初霁对自己的认知还是不够清晰，他可是京城中多少女子朝思暮想的倾慕对象啊，属意于他还需要与他相识吗。”
沈清清抬眼望着林初霁，将先前隐埋的爱意溢于眼底，她柔声道：“霁公子清风霁月，不染凡尘，清清爱慕已久，听闻公子不日便要迎娶宫中的六公主后，终日郁郁寡欢，夜不能寐，清清本以为与霁公子此生无缘了，却又恰巧听闻了野公子中毒一事，清清做不到眼看着心爱之人与他人比翼双飞，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清清自知此举卑鄙之至，但...还望霁公子成全清清，清清愿用余生来弥补犯下的过错。”
沈清清此刻已带着些哭腔，一滴清泪从她的眸中落下。
霁公子在京中素来有怜香惜玉的美名，如今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子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令他不禁有些动容，他的弟弟此刻还性命垂危地在床榻上躺着，此番纵是不愿，想来，也别无他法了。毕竟没有什么比他弟弟的性命更加重要。
“和六公主的婚事，是父亲定下来的联姻，在下与六公主也并非有情之人，倘若清姑娘真的愿意给出解药救阿野一命，在下愿去说服父亲向公主退婚。”林初霁走上前一步道。
林泛夜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初霁，强行将他拽出了房间道：“初霁，你疯了吗，除了她是花月阁二阁主沈清清，我们可对她的身世底细一无所知啊，你当真打算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吗？”
林泛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林初霁竟真的会松口答应，怎么他这个弟弟，读书读傻了吗，父亲让他去联姻，他一声不吭地应下了，如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要嫁给他，他竟也不打算反抗。
那位六公主，他们虽都不曾见过，可毕竟是位公主，身世底细一探便知，可这位呢，不知父母至亲是何人，不知是不是江湖之中哪个门派的人，又或者，真的是个细作。
江湖中人，不知身世底细者，最为危险，岂能引狼入室？
林初霁的脸上终于泛起一股忧伤之色，今夜月色皎洁朦胧，映在他的眼中，他道：“大哥对雁姑娘不也一无所知吗，方才大哥说一个细作配不上大哥的怜悯，可大哥的怜悯，分明也是给过细作的，不是吗？”
听到林初霁突然提起她，林泛夜微征，是啊，自己也是对一个细作动过恻隐之心的，而且，不止恻隐之心。
爱一个人，没有对错。
可他是有情的。
“初霁，阿雁是我心中所爱，是以纵使我对她的身世底细一无所知，我也不在乎，我已知晓她是个细作，就算她记忆恢复之后还是想要我的命，一条命而已，给她便是，可你不一样，我不愿见你娶一个不爱之人，误了一生。而且阿雁是明处的细作，沈清清是暗处的，明刀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你不会不懂。”林泛夜低着头，背脊微弯，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却又暗藏着深深的无力感，与他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模样截然不同。
林初霁眼神稍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道：“大哥，阿野身中罗绮毒已有数日，你我四处奔波寻求解药，如今解药已经找到，这交易，为何不做？我的婚事，本就不是我能做主的，娶那位素不相识的六公主，和这位清姑娘，与我而言又有何区别？爱与不爱又能如何？既都是不爱之人，若娶了清姑娘能救阿野的命，我自是会答应的。大哥，你不必再浪费口舌劝我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林初霁的一袭白衣之上，少年衣决飘飘，被一束温柔的光晕笼罩着。
这夜冷风刺骨，如此凄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