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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受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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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吟内心其实很抗拒他的接近,但又确实有些好奇究竟什么签文会让他脸色大变,也许能从中得出一点有用的东西。只是让下人回避一下,料想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她抬了抬手,淡淡道,“碧秋,你带他们几个去边上候着。”
下人会意退下,她转过头粲然一笑,“钟相现在可以说了?”
钟楚怀唇角微弯,眼底漾开点点笑意,故意走进几步,俯在她耳边呢喃,“微臣求得签文上说,微臣会与娘娘死生契阔,白头偕老。”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江晚吟浑身颤栗如遭雷击。“放肆!钟大人越矩了!”
钟楚怀直起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笑道,“便是如此,娘娘又能如何。”
她简直被气昏了,拍案而起,“钟大人好生威风,可你莫不要忘了,再怎么权势滔天,也终究是臣!”江晚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些,可对面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说话是她需要仰起头,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那句话到底触碰到了钟楚怀的逆鳞,他阴冷地盯着她,脸几乎要压到她脸上,面目狰狞道,“那个位置,迟早要物归原主。”说完便恨恨的走了。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那支签文上写的什么。人定胜天,他不信命。
江晚吟怔怔地坐了许久,直到碧秋唤她才清醒过来。果然,钟楚怀还是耿耿于怀那个身世,他和萧清允水火不容,她在其中终究无法置身事外。
“娘娘,方才见钟大人一脸不快地走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碧秋显然是听到了他俩起了争执。
江晚吟揉了揉太阳穴,搪塞道,“钟大人突然有要事需要回去处理,故而走得急了。”所幸钟楚怀只是悄声说的那些孟浪之词,不至被人听去。
她看了看天色,“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别让殿下等着急了。”一行人紧跟着也下山而去,本就人烟稀少的古寺重归寂寥。
几个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远远便看见萧清允在此候着了,眼中满是着急。她心中一暖,他也学会了等待。
萧清允一见她便松了口气,今日听说她出城去了,一时便有些着急,早早处理了政务来此接她。
她刚一上马车,就被猛然拉在怀里,只听他闷闷道,“凝儿今日可还玩得开心?”
其实除去山中古刹那一段,今日倒是玩得挺开心的,但她听出来萧清允的情绪不太对,想来是因为自己和钟楚怀一起的缘故。此事她并不打算瞒着,何况那么多人看见想知道并不难。
她伸手摸了摸那张俊俏的脸,柔声道,“夫君,我今日玩得很开心,机缘巧合还遇到了钟大人。”朝中还能有几个钟大人,不必明说。
果然,这人双手一僵,反应有些不自然。“凝儿和他玩得开心吗?”
江晚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觉得有些好笑。过了一会儿,见他还望着自己,似乎执着的在等一个答案。
“夫君这是,吃醋了嘛。”她俏皮的语气中,好像带着几分顽劣。
萧清允别过头去,吞吞吐吐道,“为夫并没有”,脸上却是升起一抹绯红。
“太子殿下都自称为夫了,还说没有,醋味都呛到臣妾了。”江晚吟打趣着,作势就要捏鼻子。
“让你取笑为夫!让你取笑……”他被戳中了心思,伸手挠她的痒痒肉。
她被挠的不行,感觉自己快要笑岔气了,不停告饶,“臣妾…知错了…夫君饶了…臣妾吧。”
萧清允勾了勾她的鼻子,嗔笑道,“暂且饶你,日后可要长点记性。”
她笑吟吟的看着他,这个男人波澜不惊,居然也会吃醋。他变得不同了,江晚吟心想,这才是寻常夫妻恩爱的样子吧。如果他真心实意待自己了,这一世又该如何选择。
回到宫中,也许是方才两人闹过劲了,一时相顾无言。她知道一个人要打破多年恪守的准则是很不容易的,所以萧清允能迈出一步是做了努力的。
她亲自为他沏了盏茶,走在身后替他揉了揉额角,算是向他赔礼了。
萧清允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前,眼帘低垂略显委屈,“凝儿以后不要理他好不好?”
她心头微颤,痴痴的望着他,只听见自己轻轻的应了声好。那双眸子立时明亮了几分,她感觉两片薄唇被人衔住,脚下一空,青丝散落。
拨步床两边的纱帐无声放下,细密的吻像雨点般落在她的身上,温柔而又湿润。她闭上双眼,轻轻搂着他的头,放任自己沉沦在罪孽的欲海。
身体碰撞的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他的内心,敏感且脆弱,像个孤单的孩童。她想到那支签文“忘却前尘百样新”,她又是否应该抛下种种芥蒂,与他重新开始?
那晚,两人相拥沉沉睡去,不知梦中是否会有答案。
翌日,一缕熹光透光窗户洒进房间,她活动一下身子伸了个懒腰,旁边的人已经上早朝去了。
她梳洗片刻,穿了件缕金百蝶绣花云缎裙,头戴海棠金珠花步摇,眉心缀一朵傲雪寒梅。今日皇后休息,照例是不必晨昏定省的,故而江晚吟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一点也不着急,想着昨日走了那些路,今早起来仍觉得浑身酸乏,打算着人好好捏捏。
刚用过早膳,下人便来通传,坤宁宫那边来人了。江晚吟不知所为何事,忙让人请了进来。
来的是个嬷嬷,上次请安的时候她在皇后身边见过的。“嬷嬷前来,可是有何要紧的事情?”
那嬷嬷微微行了个礼,不甚恭敬道,“奴婢也不知是否要紧,只是皇后娘娘想殿下得紧,便差奴婢前来传个话,让殿下过去一趟。”
江晚吟心中暗笑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古婆媳之间多龃龉,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儿。面上却是应道,“既是母后的意思,儿臣自是要去的。还请嬷嬷先回,容我收拾片刻就去。”
那嬷嬷得了话,便复命去了。
等人走后,碧秋上前问道,“皇后娘娘召见,娘娘可知何事?”
她哂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略猜得到一二,八成是兴师问罪来了。”
碧秋神色一紧,关切地拉着她的手道,“那奴婢要不要派人先去支会太子殿下一声,万一……”
江晚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摇摇头,“不可横生枝节,到底还不知是好是坏,反倒显得咱们小人之心了。”
碧秋只好作罢,陪着她一同前去。
到了坤宁宫,皇后脸色不悦的坐在上首。江晚吟走过去福了一福,恭敬地给她请安。
皇后没有让她坐下,也不抬眼看她,冷冷说道,“听下人说,你昨日出宫去了,可有此事?”
果真是为着此事,她苦涩一笑,并不为自己辩驳,“回禀母后,确有此事。”
“那你可知,钟楚怀是何人。”语气比方才又冷了几分。
“儿臣略有耳闻。”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钟楚怀。
皇后一手重重的拍在案上,大声呵斥道,“知道你还同他出城游山玩水?!”
“你初来乍到,本不该对你过分苛责。可你屡屡行事悖逆、心思颇野,不好好侍奉太子,还勾搭一些不三不四的野男人,是何居心!”
江晚吟忍不住笑出声了,不三不四用来形容钟楚怀还挺恰当的,竟能让母仪天下的皇后也如此口不择言,看来钟楚怀这么多年一直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石头。
皇后见她不知悔改,还敢嘲弄自己,气不打一出来,“来人,把她带去门口跪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起来!”
江晚吟从头到尾都没有求饶,前世自己低头服软照样逃不过处罚,想折磨你的人不会因为你降低姿态就心软,不如为自己保留几分尊严。
入秋后的阳光并不毒辣,晒在身上还有些暖洋洋的,只是膝盖下这块汉白玉砖地有些硌得慌。
碧秋心疼得掉眼泪,暗暗跪在旁边用肩膀替她卸去一部分力。自家公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未出嫁前也是掌上明珠娇生惯养,现在却被随意处罚。
江晚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心智变得坚定之后,□□的苦难便算不得什么。换位思考一下,她也能理解皇后的心情,钟楚怀毕竟是足以威胁到她们母子地位的存在。但她和钟楚怀之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行的正、坐的直难道就不会有人说闲话嚼舌根了吗?有本事就把钟楚怀扳倒,拿她出气说到底不还是给自己泄私愤么。
一个时辰后,大抵是觉着惩戒得差不多了,皇后出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可知错了?”
碧秋悄悄给她递了个眼色,饶是谁都知道,此时只要就坡下驴给皇后一个台阶下,这事就算了了。
江晚吟像是没有看见,抬起头对上皇后的视线,倔犟道,“儿臣坦荡,还请母后明示。”
“好好好!真是本宫的好儿媳!那你继续跪着吧,再把《女诫》给本宫抄一百遍。”皇后气得转身就走了。
“娘娘为何不顺水推舟,要与自己过不去?”碧秋小声问道,眼神中满是不解,她熟悉的公主惯会撒娇讨好,不似这般强硬。
江晚吟眼神涣散,没有回答,她就是要同自己过不去,她还要同一切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