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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卫重渊-一、幻梦伊始1.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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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例行乘鹏的时候。
说到大鹏,乘坐它环海飞行本是为了展示威仪,但在乱力鬼神灭绝了的当今森罗,大鹏一词所指代的早已不是鸷鸟而是木制的观光用飞行工具。
「所以就结论,我们是出去玩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在玩,姑且也要观察海面情况,观察是否存在怪异之处。因此只带必要的东西就好了。」
「这些就是全部注意事项了吗?」
「对。」
「我明白了。」
昨天在设施和重渊是这么说的,至于今天...
“...话说,你确定这里面装的都是必要的东西?”
我大概是投过去了无奈的视线,而他只是对我微笑,像他背着的登山包是靠充气膨胀起来的一样。
“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向光明磊落。
“就当是这样吧...观察和记录,记得认真做。”
“明白,不过,即使您不提醒,我也会这么做的。”
“请您放心。”
“是吗。”
“有你这句话,那好。”
我们一起坐上了连接海边与山顶的扶梯。
此时天还没亮。笼罩在暗色中的扶梯里,只有两侧红色的警示灯的灯光如一把长剑劈开阴影,照亮重渊半边身子。
虽说看着不在状况,但重渊做事一向值得信赖。
而且他这股悠闲劲也不是坏事,不如说,悠闲本就是社会进步的特点之一。森罗的人都是清闲愉快的,因为森罗宁静、恬淡,如同庇护所一般,似乎最初就是最安宁的地方。
毕竟这里是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无事发生,绝对安全的场所。
扶梯到顶了,我们穿过自动门,迎着清晨初光向停在山峰的大鹏走去。
离天完全亮还有些时间。重渊端正地坐在对面,安静又悠闲地欣赏风景。
我也把视线投向面前最澄澈的天空和海。
这片海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看着一片风平浪静,其实出现什么都不奇怪。就我的经历,有一小时内出现五个平面月亮的夜晚,只会腐蚀衣物的彩虹色酸雨,或者空间中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球胡乱转动着......
最严重时十个太阳凌空照,麦子还没收便统统烘焙成渣。
当然这些是特例,而且都发生在过去。时过境迁,最终权限的抑制从未停止,地上也一直是人类永恒的乐园。
所以我只是借景抒情。如此,使得情感在记录上形成散文,再细细品读——
仿佛这样每一天过去的速度就会加快一点。
想着想着,初光落在我的脸上。
“重渊,差不多该走了。”
“是。”
三言两语间,他收起书——什么时候掏出来的?而在他身旁还垫着一只极其巨大的天使布偶,至于摆在他面前的茶壶,茶叶在淡金的汤中沉浮。
我只是稍微移开视线的功夫,他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完了。
“你都什么时候泡的茶?”
“您问什么时候...就是刚才那会。”
“比起这个,您要来杯茶吗?也当给行程一点添色。”
阳光越过大鹏,朝着群山以后呈波纹状散开。
天边的赤红已完全转为蔚蓝。
“确实是这样。
“那就拜托你给我倒茶了。”
“好的,请慢用。”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将其递到我面前。
“边喝茶,边一起专心欣赏沿途的风景吧。”
大鹏从山顶的一处平地出发,绕着海岸线,向天空彼端驶去。
这条路线由我指定,也为我所熟悉。
沿路的景色亦是我所熟悉的。今天和昨天、前天乃至很多天前一样,初夏的碧海蓝天一望无际,什么都没有变,金黄的沙滩上,瓦灰的平房边,繁茂的绿叶下,人们一日又一日地聚在一起嬉戏玩耍,就好像这夏天的故事没有尽头一样。
但如果十个太阳再现,蔚蓝的海水也好,这份平稳也好,一瞬间就会被蒸发殆尽吧。
而我们正在形似太阳的金色大鹏上俯瞰下方风景。
“那栋楼,楼顶的三角梅垂下来和瀑布一样,楼房又是米白色,可真好看。”
“如果摆在那的是藤蔓也一样么。”
“藤蔓的话会比较像废墟吧,三角梅毕竟是花,自然状态下见不到的就不会往废墟那边联想了。其实都是生机勃勃的繁华景象呢,只是繁华的方向不大一样。”
“话说刚刚那个白点,我本来以为是海鸥,原来是只纸飞机。”
“你说海鸥?”
“在那边。”
我顺着重渊手指的方向看去。
“......确实挺像的。””
形似海鸥的纸飞机朝着远方飞去,这情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上色时是怎么涂的呢。
“海鸥最近都不来城里了,一眼看去还真有些诧异。”
“城市里花草那么多,动物来了也挺麻烦的。”
森罗内不再有人类以外生物约是六百年前,动物消失不见,植物则以像是那样的东西替代。
但我感觉这就像昨天的事,想必重渊和我是一样的感受。
“换以前倒是四处都能见到呢。”
“是的,又漂亮又难闻。”
“但反过来想想,如果它们生活在现在的森罗,会不会变得芬芳呢?”
“首先我就会杜绝臭的东西。”
大鹏继续行驶,渐渐地接近终点,它逐渐下沉,在建筑和林地的缝隙间穿梭。
“您看见那件火红色的背心了吗?这件衣服就一直挂在露台上,从来都没人收,事到如今也是森罗市区标志性的一景了。”
“有人叫它炼狱的碎片,倒是给它添了些本不存在的威严。”
“我想只是忘了收吧。”
重渊总给我对城市很熟悉的感觉,明明兼任市长的是我。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他观察确实认真,细致入微,记录做得很不错。仔细想想,也正因为他能干,才无论状况如何态度都这样悠然自在吧。
四十分钟过去,理所当然地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大鹏停在我指定的地点。
“这一带都没见到人。”
“说到森罗的无人区...难道我们接下来要去的是诸夏遗址吗?”
“对。”
“这样吗。”
他眺望远处,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难道说你不愿意去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会勉强你。”
毕竟前面是荆棘丛生的地方。
诸夏以崩坏的形式从世上消失,而自歪曲中心生出的赤红荆棘状物体所覆盖的区域,便是现在的诸夏遗址。
荆棘并非生物,而是由诸夏民众血液凝结成的怪异存在。
它会穿刺周边一切活物,通过血液形成新的枝条,而与这无孔不入的破坏性相对,没有任何事物能真正毁坏这血液的联合。
因此诸夏废墟一直都是禁区,如果重渊不想去,可以说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的,我很开心。”
但重渊看起来心情不错。
“是吗?”
“我从书上第一次了解到荆棘相关的内容时,被它的热烈和深沉深深地震撼到了,那之后一直无法忘怀。”
“没想到现在能亲眼见到。”
“请问,我是否可以拍照?”
“你随意。”
只要没人擅自闯入这里就好,事实上,在没有许可的前提下进入此处也是不可能的。
“非常感谢。”
也是。都在做解析的工作,还是优秀职员了,若得选,他当然属于不正常的那一边。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走吧。”
我解开封锁,和重渊走在前往遗址的小道上。
此处是城市少有的山地,两边青山绿水,云雾缭绕,天窗犹如斑斓的宝石点缀其中,一片苍翠悠然。
没有鸟,没有虫,除了我和重渊以外没有他人,寂静中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悠然、凉爽、宜人。若不是前方突兀现出几道赤红,或许我会怀疑自己误入了仙境。
“能看到边界线上的荆棘了呢。”
“再走一会就到了,注意脚下。
“谢谢关心,我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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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们“双目赤红”,到达了诸夏遗址。
上山自然不可能。我从下向上仰望,只见荆棘疯狂绽放,经脉在灰白的山峦上盘虬,而枝干则高高地往灰白的天空伸去,吞噬了周围一切生机和色彩。
悠久、狂暴而绝对。
即使变成这种形态也要得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管过去多久,这个地方也没变啊。”
我小声呢喃,不想让旁边的重渊听见。
他确实没有听见。
“苍白与鲜红,该说是哀艳悲戚,还是孤高肃杀呢。”
“这个角度应该会更好看一些。”
得到我的许可后,重渊从包里掏出乘坐大鹏时做他靠垫的极其巨大的天使布偶——不难理解他其实没带什么东西,而包是被布偶撑胀的。
重渊跑到另一边去拍照。
携带布偶必要与否不在我能判定的范围。
不过从重渊带着布偶前进,一路上由都在对着布偶拍照看,他肯定是认为有这个必要的。
”你一路都在拍这只布偶啊。”
“算是带它旅行吧。”
“我想如果它也在思考,肯定会为和这么美丽的荆棘合影高兴的。”
“美丽...虽说确实如此,可这荆棘要刺穿我们可再容易不过了,和肉眼见到的相比,它真实的长度就像湖底的淤泥一样深不可测。”
“被抓到就无法挣开了吧,我记得书上有提到这点。”
“的确是蛇蝎美人。”
“但你一点都不害怕不是吗。”
“毕竟害怕也好,不害怕也好,反正我们都在禁区里面了。”
他回答得很干脆。
“倒也是。”
“何况您就在身边,我到底要害怕给谁看呢?”
“这种时候胆小怕事只会损失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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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了,待我和重渊坐大鹏返回设施停机场时,已是黄昏。
我和重渊在设施外的椅子上坐着休息。在我们视线前方,夕阳正慢慢没入海中,余晖照在海面上一片金碧辉煌,灿烂到让人移不开眼。
要不是晚上降温,我想我完全可以就着海浪声睡着。
“从结果看,完全不需要我们做什么。”
“今天也就和往常一样过去了。”
他边说,边把桌子上的布偶——那只天使和相机塞回登山包内。
想着该夸他一句不喜新厌旧吗,我在阴影处看着阳光给他和布偶镀上的金边散去。
“这不挺好吗?不用额外加班了。”
“对我来说都是工作。”
“话说回来,正协大人,下次巡游定在什么时候呢?”
“还没有安排。
“怎么了?”
“我想提前报名。”
“你只是想给你的天使多拍点好看的照片吧...”
太阳完全落下,一切都笼罩在阴影中。
褪去橙红,渐变深紫的灰蓝天空上,隐约浮现出数十个星子——今晚没有月亮。
与平时的月明星稀相对,今晚想必会是星云缭绕的一夜吧。
“那这或许会成为不错的借口。”
“什么个用法?”
“需要继续没说完的话题的时候。”
他站起身,向我走来。
“温度已经冷下来了。”
“回设施吧,正协大人。”
而这夜空已提前出现在重渊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