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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伊冬师织-一、狼王的槐安5.不成熟的(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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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宅邸的名字叫做落叶山庄,知道为什么吗。”
“山是因为房子建在海底的山脉上,至于落叶,则和附近种植的金珊瑚有关,和水底的海藻相呼应,一金一绿乍看不是挺像那回事么。更接近郁金香?的确,不过郁金香山庄听起来就太普通了,我住的地方名字还是特别些好......所以,现在这副样子究竟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
位置在半山腰上的山庄,向前望,低处橙黄和翠绿混合成一片,往上则是无边无际的蔚蓝,自顶端洒下白光。就这么说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然而存在很大的问题。
——没有水,又或者说,水退去了。
不知何时从海底转移到陆地,落叶山庄里满是黄桷树,一面落去枯叶,另一面又生出新芽,背光的新叶熠熠生辉,淡金的光彩与万里无云的蓝天交相辉映。
“此处的风景和我熟知的森罗别无二致,只是再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为何会梦到这样的情景,以及......”
梦中有着一个人对美的追求。
森罗的美丽无可否认,在那些消沉颓废的时刻,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树林是极佳的兴奋剂,即使没有真正的生命,生机一样会从不同深浅的绿色中源源不断进入眼中直达大脑。
要追求这个,我直接醒过来就可以了。所以现在的情形显然是出于自身以外的原因。
“...五百毫升白酒混合大杯热奶茶,依次加入十克花生碎,安眠药三粒,星云一团。还要加东西进去吗?剩下的部分用腊梅填满好了。”
“——到底在做什么梦啊。”
师织正在眼前,他坐我对面,趴桌子上睡着了,和背景的枯叶与新绿相搭配仿佛一幅画。
我从未见过他的睡颜。是梦中的幻想吗?这么想着,正打算拍一下他的时候,就有了那句奇怪的梦话。
“前提条件不是全部。或许你不明白,对成长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时间——”
没头没尾地说了些话后,沉默再度降临,只留下轻微的呼吸声音。
已经确定这个“森罗”只有我和师织二人,山庄里的师织们不见踪影,是因为他们都包含在眼前我熟悉的这一个师织中。不如说之所以同一个人会分成三个,本就和他进入了我的梦中有关。
现在梦见森罗的场景,想来也是因为他的影响。
“他眼中的世界是美丽的吗。”
喃喃自语。孤身一人的时间长了后,人不是忘记如何说话,就是终日凝望镜中自身的倒影。
我曾希望自己的声音每个人都倾听,到现在也仍有许多话语尚待传达。
听众至少得有一个。
抹除附着其上虚与实的界限,将各自梦的世界变作共有的现实。然后,他缓缓地抬起身来。
“我刚才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师织这么说道。
“想起,而非是做梦?”
“那或许同样是梦,毕竟既是回忆,便不再属于眼下的现实,记忆浸透了个人的主观。”
“Regulus制造了一个生命体交给我培育,我将其安置在玻璃管中,管理者刚才听到的便是构成玻璃管中溶液的成分。”
“听上去是不利于生命存活的内容物呢。”
“因为时间被锁定在了诞生以前,生命力不会耗尽。若将知识固化在存在根本形成超验性的潜意识,可以使其在真正诞生以后,更多往指定的方向成长。为此,Regulus让我介入对其先天部分的培育。”
“你并不这么认为。”
“一个求道者同时也是艺术家。”
“他想创造这样的生命,而我想,如果那是一名’真正’的求道者,离开玻璃管中的襁褓后,定将不能安于理所当然,忘记我讲述的纯洁无瑕的世界,踏上充满怀疑和虚无的苦路。”
“难道不是因为相信那纯洁无瑕世界的存在,才能够质疑自己眼前的一切,选择出发么。”
“或许吧。”
“只不过,比起孩子因为被童话故事吸引而出发——”
“我更希望在坠落的时刻,亲爱的孩子能想起我过去所说的,这个世界完美的姿态。”
这么说着的他像是陷入了沉思中,又像是沉浸于回忆。
一棵树的生长并非为了他者,只不过在长大到一个程度后,茂盛的树荫会平等地遮蔽其下的一切,长寿,使其在时间洪流中,旁观了无数事物被洪流远远甩到后面。
当树上出生、长大的鸟儿飞走时,树究竟会作何感想呢。
他说那是自己亲爱的孩子。
“Reg...轩辕真的要到森罗来吗?”
不再继续思索,我问起之前在山庄里听到的另一件事。
“是的。”
“毕竟这也是他的故乡。”
“故乡...”
记忆凝聚成形。
名字绕口,简称轩辕的人物或说虫物,我和他几乎没什么交集,所知不过是他和墨茶一样是管理某片区域的首脑,以诡术著称,还有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容貌。
金发金瞳,皮肤白皙,即使我也得仰望的个子,在太阳光直射下对视力很不好的男性......
“看上去完全不像那回事。”
“Regulus符合系统载体的要求,可为解析提供崭新的视角和更多便利,因此以对待墨茶的方式对待他即可。”
“是么,但——”
侵蚀时空的虫。
“关不住的吧。”
“反过来说只需找到使其心甘情愿停在原地的要素,这点和关押在设施中的其他事物没有区别。”
“话说回来,管理者,那之后落叶山庄里发生了什么?”
“说有很多事,但其实也没那么多。是说,你怎么知道’落叶山庄’这个名字?”
“之前你说到了。”
“...刚才根本没睡吧。”
总之,师织希望我告诉他落叶山庄的后续,正好本来也有记录下来的打算,就和他说好了。
从什么地方说起,又用什么说法好呢。
“简而言之我告诉了他们真相,而展开说——”
“在那个地方,所有师织都是对同一个人的模拟,分成三个各自占据一部分对方于我心中的位置,而又不是完全的扮演,毕竟他们于相同话题的对话中,各自做出了师织,而非’丹黑’的回答。”
“森罗不同于其他地方,是除了所处的这一个时空外,不存在另外可能性的世界,就像所有分支都被砍掉的树。但在我的梦中,原本只是幻想的事物能够成为新的现实,这对落叶山庄也是一样。所以我便告诉他们,那是做不到的。”
“因为只有一个丹黑。”
“于你而言也同样如此。”
“师织,我还记得你早些时候和我说从虚境中勘探可能性的事。那些可能性其实不是从虚境里找到的,而是我想象出的,并且用这些可能的形态在一定时间内覆盖了你们的现实。”
师织有很多个还是太奇怪了。我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没说出来。
“这么说,管理者想象的可能性大多都是凄惨的内容啊。”
“只需要将人引导至自我的巅峰的可能性。”
“出泥而不染,最真实、美丽的东西,诞生于最肮脏绝望的黑暗中,无论那是某个地方,还是说某种情感。”
“是呢。”
他表示赞同。
“正协,你眼中的森罗是美丽的吗?”
“非得问不可么。”
用不相干的话糊弄转移话题算手法拙劣的话,这种根本不做铺垫直接切换话题又是什么类型呢。
翠绿的眼睛不比想象中的“朋友”明亮,也不比另一个更加幽深,是初夏窗外树木恰到好处的绿。
“谎言使心灵擦肩而过。”
“森罗的每一个人在管理者面前都会变得诚实。”
“...有些时候的确是美丽的。”
“我喜欢绿色,比起花朵更喜欢树木,因为无论过去多久,它都能找回最初的色彩。”
“而森罗如其名一般绿化做得很好,即使你和我看待世界的方式不同,我想,当我们站在观景台上的时候,不仅看到了同样大海和天空的蔚蓝,也看到了一样的苍翠欲滴。”
“是的,我也看见了。”
和我面对面的他,向我展示了眼中一如既往的青绿。
那之后。
师织向我提出回到森罗。
“已是清晨,该回去了。”
每一□□阳都会从海面上升起,阳光的亮金向前,阴影的深蓝褪去,无论如何,人们都会从梦乡归来。
在意识逐渐模糊,又慢慢地再次变得清亮的时候,想起了落叶山庄中的事。
「我不会再醒来。」
在向三名,准确来说是两名师织告知真相后,我准备睡眠。
现实中苏醒,便是梦中的永眠,梦的主人不再向这个世界投以视线和关心,这意味着停止,意味着梦就此被抛弃。
「只有一个人太狡猾了。」
知道真相的弟弟师织抛下这句话后就不知去了哪里,因此这时候在我床边的只有最初于山庄里见到的那一个师织。
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来,幽深的绿眼中感情的轨迹不可捉摸。
「因我不喜谎言,也不愿向你说谎。」
「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我并非想要成为宅邸的主人...您抱着如此执念追逐的愿望,能让我参与实现它的过程实属光荣。」
「祝您好梦,我的■■。」
森罗几乎是不下雨的,所以我的梦中才会像那样阴雨绵绵吗?
每一句没能说出的话都变成了泪水倾泻而下。
并非因为是重要的事物而珍视。
却因为珍视才成为重要的事物。
「——」
当大雨瓢泼,电闪雷鸣时,一直看不出情绪的他终于露出笑容。
不禁摸向右耳垂,在那里耳夹的份量,分明轻盈,又是无比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