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保安怎么能叫咸鱼呢》驰三野

2、拜堂成亲

　　稀里糊涂被人套上大红花挂在胸前，红双喜搀扶着她往保安休息室走，雨点噼里啪啦打下来，落在纸片人身上，啪嗒出诡异的不协调声响，胳膊传来黏糊糊的触觉，像是纸泡发了的感觉。

　　然后霍三茵又稀里糊涂地被摁在休息室中间，大花轿卡在走廊上，红双喜退到门口，捏着嗓子喊道：“迎新娘——！”

　　轿内迟迟没有动静，纸人们惊心动魄，吹拉弹唱骤然停下，饶是被雨水淋得花容失色，霍三茵也不难看出它们焦急地交头接耳，脸比纸还白。

　　“怕不是逃婚了？”

　　霍三茵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极其信任自己的眼光，她其实对当年‘选妃’那件事还是有那么点儿印象的，当初自己既然能从那么多帅哥里面挑中龙家的幺子，说明这个男人必然有艳压群芳的资本。她本质好色，喜欢看帅哥，突然要结婚收心，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适应。家族联姻延续多年，父母给她诸多人选说白了就是顺带敲定具体对象，另一种方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霍家的特殊性也使她这辈子不可能自由恋爱，不能跟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普通人结婚。

　　当然，如果对方真的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

　　“要是龙少爷还未做好准备，其实可以……”

　　霍三茵原本想婉拒这门婚事，可就差这临门一脚，红双喜那是打死也不可能回头。

　　囍扶住轿门，压低声喃喃：“少爷，您姓龙。”

　　区区三个字，却沉得人喉咙发紧，虎口握得泛青。

　　不多时，霍三茵便瞧见红帷被修长素白的手指掀起，指尖干净光润极为漂亮，那被珊瑚珠帘轻缠的手腕灼了颗刺眼的朱色痣点，企图隐藏在淡青色血管之间，却在一片白净的肌肤里尤为明显。

　　霍三茵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那是男人的守贞砂。

　　似是察觉到这份屈辱，新娘子手掌朝下，不动声色地遮去了手腕上的红点。

　　真正让霍三茵呼吸一窒的，是那看起来娇小的轿内，却游龙掠影般站出来了位体型高大的男子，宽肩细腰身高得有一米九往上，那身流苏红袍凤纹绵延，金丝顺着身体的曲线勾勒，撑得那身喜服好看到令人垂涎三尺，白金头冠珠宝满目，却轻搭了块红纱，绣着图纹精致的鸳鸯戏水。

　　这强烈的反差让霍三茵来了精神，咽咽口水，自觉站在了拜堂的位置。

　　纸人们纷纷重新奏响喜乐，那声儿结合起来震天响，方圆十里估摸都听得着。

　　囍动作十分麻利老练，点燃香烛铺上红布，待新人站定便高昂：“拜天地——！”

　　“一拜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苍天为凭，大地为证！”

　　那香烟袅袅上升，淡淡萦绕在鼻尖，周围纸人趴在天花板或地上或门檐或窗边，无声息地鼓着手掌。

　　霍三茵余光暼着身旁，从下轿到拜天地，新娘的双手至始至终没有松开过袖端，骨节捏得绷出青白色，想来是极其不愿。

　　“拜高堂——！”

　　囍掐出几个小人丢在空中，闻了香烟气瞬间活灵活现地化作霍三茵的父母以及另外两位年轻男女的模样坐在高首，咧嘴笑得开心的不行，额头白光亮着，说明他们的父母正作法实时看着眼下这一幕，等着他们拜父母呢。

　　霍三茵心想成亲就成亲，挑哪天不行，非挑今天，事成之后她势必要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父母。

　　“二拜养育之恩，发肤之授，全终身事，终身报之。”

　　“夫妻对拜——！”

　　霍三茵转身和对方面对面，红布下的银珠随着身形转动发出清脆的碰响，想必这盖头下面的脸，该是相当委屈的。

　　“三拜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相敬如宾！”

　　否则那腰弯得不甘，头低得不愿，这副做派怎么解释。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见姻缘树烙下他们二人的名字，囍终于真正喜上眉梢，收起姻缘树：“礼成，送入洞房——！”

　　该姻缘树汇聚世间无数人的缘定，他们的名字只占其中的末枝一角，无需像俗世那样结婚登记领本子，那只能说是法律认可。而姻缘树不同，一旦双方名字刻下，那可是能追到天涯海角，天庭地府，三界认定了他们的姻缘，非常规手段可以毁坏。

　　自此，他们便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霍三茵的老爹挽着她老妈的手，冲她的方向摆了摆，笑眯眯地说：“女儿新婚快乐，我们就不打扰了，拜拜！”

　　在此之前素未谋面的岳父岳母…嗯，也表现得非常慈爱，非常信任地把自家儿子交到了霍三茵手上，然后跟霍家主和家主夫人一块儿消失不见了，连给自家儿子一句嘱托都没有。

　　囍在霍三茵面前恭敬地弯下腰：“望二位新人携手与共，共赴华年，我们就此告退了。”

　　霍三茵忙地追问：“你们回哪儿去？就这么丢下他不管了？”

　　囍点头：“回龙洲，夫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不过夫人倒的确对龙少爷有一句交代，夫人说，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要收起性子，真正长大啦。”

　　霍三茵下意识看了新娘子一眼，果不其然看见新娘子踉跄一步，身形都有些不稳了。

　　她心里默默叹息：果然，不管是谁，只要远嫁必然伤心。

　　不一会儿，房间内恢复了清净，纸人全都跑回龙洲了。新娘子一个人坐在简陋的床边，想必从小仪态极好腰背挺得笔直，就那么静静的，一动不动。

　　霍三茵觉得，这也太特么委屈人了，换作她都觉得寒碜到了极点，自家爹妈怎么想的，让人家新婚当天嫁到保安宿舍，小破床还不够一个人睡的。

　　“以后我一定补偿你。”霍三茵摸着自己的良心，深恶痛绝道：“绝不像现在这么潦草。”

　　床边那人手指微微一蜷，没什么其余的反应，霍三茵也摸不准对方什么想法。

　　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蜡烛一吹，喝交杯二锅头喜酒，而是出去消灭邪灵！

　　如此不解风情的事情也只有霍三茵做的出来了，她抄起抽屉里的纸笔，对和自己刚结婚没多久的新人留下不温不热的嘱咐：“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有点事要办。”

　　她甚至忘记跟人家说累了就睡觉，别等了，渴了去烧水，饿了叫外卖，手机给他留那儿。

　　接着马不停蹄就跑了。

　　休息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喜服裙部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生生攥得皱紧，似指缝间染上鲜艳的红汁。

　　*

　　碧绿之果小区此刻上空乌云盘旋，一只小狗正对着垃圾桶狂吠不止，它项圈上分明有绑着一根绳子，但牵它的主人却不见踪影。

　　那张写着“寻迹”二字的白符停在垃圾桶上方自燃，蓝幽幽的火焰悬浮灼烧，然后化作一滩灰烬。

　　霍三茵顺着小狗大叫的方向看去，哟，巧了嘛这不是，她先前看到的，躲在垃圾桶里的鬼。

　　这种鬼是灵体比较弱的类型，害人的比较少，大多都是吃流浪猫的，总有居民隔三差五看见流浪猫幼崽尸体躺在附近，就是被这玩意儿吸干了灵气，病怏怏死掉的，外人还以为是饿死的或者得病死的，其实不然。

　　还有一种用处就是吓唬人。有些居民晚些了才会趁着遛狗的工夫下来丢垃圾，当他们提着沉甸甸的垃圾走近的时候，会发现这个垃圾桶明明没有装满却时常处于留有缝隙的状态，还以为盖轴出了问题，都没太当回事，可若是有阴阳眼的人看，就会看见这只鬼双手扒着边沿，脑袋顶着盖子，露出眼睛往外面瞧。午夜时分，阴气最重的时候，很多阳气弱的居民经过难免看见它的存在，大多数人以为自己老眼昏花，要么就是觉得天色太暗看不是很清楚，谁都没往灵异那方面去想。

　　可是现在不同了，邪气泄露，垃圾桶鬼灵气大涨，现在只要是个路人经过都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它，甚至于它还能爬出本体，伤害幼童。

　　霍三茵猜测这只狗的主人就是看见它之后吓得跑掉了，连自家狗子都没来得及顾。这也正常，面对未知事物，很少有人能保持淡定。

　　“你…看起来…很好…吃…”

　　那鬼灵智未开，看不出来霍三茵有多危险，只知道人的肉味很香，香到令鬼发狂的地步。

　　霍三茵哼哼笑：“你看起来很好扁！”

　　话毕，她随手作符甩过去，那鬼大叫一声，脸色更加煞白煞白，霍三茵二话不说把鬼从垃圾桶里揪了出来扔地上。

　　一个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的鬼，霍三茵并不觉得它有多可怜，脚丫子呼哧呼哧往它身上招呼：“哎哟，死了还出来吓唬人是吧？看我不给你一点教训！天天缩里面有恃无恐，以为没人奈何得了你是吧？那是你姑奶奶我不屑于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