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程》大写字母K

14、Star 14

　　Star 14

　　北京，CNSA航天局的司令办公室里，于司令正端着他的紫砂壶站在窗边眺望远方。

　　“扣扣扣……”是手指关节在门上敲击时发出的清脆声。

　　“进。”于司令收回望向远方的眼神。

　　刘恋推开司令室的门，站在了办公桌前：“于司令。”

　　“小刘啊，来，坐。”于司令说着也坐了下来：“事情筹备的怎么样了？”

　　“实验室基本筹备的差不多了，等郑秀妍从德国回来，顺利的话，随意可以投入使用。”刘恋边说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茶？”于司令开始捯饬他的那套茶具。

　　“好，谢谢。”刘恋简单地回答。

　　于司令从茶台上的自动取水口取了些热水，往茶壶和茶杯上倒洒，然后又将其中的水倾倒。

　　“这泡茶啊，步骤一点都不能少。”
　　“嗯。”

　　接着，于司令打开茶叶罐，取了茶叶放入茶壶里。

　　“这该洗茶了吧？”
　　“小刘也有研究？”
　　“有一些。”
　　“不错。”

　　于司令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

　　“但也不是所有的茶叶都需要醒茶的。”
　　“是，一般嫩度较低的茶叶，需要醒一下。”

　　于司令听到刘恋的回答，不免抬眼看了一下她，然后递上了一盏茶。

　　刘恋双手接了过来：“谢谢于司令。”

　　两人各抿了一口茶。

　　“怎么样？”
　　“刚刚好。”

　　于司令笑了笑。

　　“小刘啊，你是什么时候进的A类计划？”

　　刘恋放下手中的茶杯：“2012年年底。”

　　“也已经过十年多了啊。”
　　“对，时间过的很快。”

　　于司令又抿了口茶。

　　“无论这次于文文是不是能说服郑秀妍，咱们的研究都要重新开始咯。”
　　“好。”

　　“本来呢，你肯定是这个研究团队的leader…”于司令故意顿了顿。

　　刘恋重新拿起茶杯，小嘬了一口，又放下，然后说：“于司令，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噢？”于司令又往两人的茶杯里倒了些茶。

　　刘恋的手指在茶桌上轻扣几下以示感谢，继续说道：“从实验本身的角度出发，郑秀妍一直都是更适合的人选，但就像您说的，泡茶的步骤一步都不能少，或许她是熟到刚好不需要再醒发的茶叶，而我，还有老朱小唐，我们，就是这一道道工序必不可少的器皿，缺了一个，您都喝不到最后那沁口的茶汤。”

　　“哈哈哈，小刘你啊。”于司令笑着指了指刘恋，“有时候和你聊天，很有意思。”

　　“和司令聊天，也受益良多。”

　　“你说了小朱小唐，那于文文呢。”于司令饶有兴趣地问。

　　“于文文，她是温度刚好的水，从洗杯开始，就一直得在。”

　　于司令听完，似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刘恋的言外之意，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了。

　　一万多公里外的德国海德堡，于文文和郑秀妍在旧实验室的会议室里，四目相对。

　　“NASA.”没有任何犹豫，郑秀妍脱口而出。

　　于文文挑了下眉毛：“关键线索你已经知道了啊，不试着自己推一推吗？”

　　“你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事情对不对？”
　　“是。”
　　“那你又何必要听我说那段过去？”
　　“我知道的只是事情，不是你的感受。”
　　“我的感受，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

　　郑秀妍看着于文文，从认识到现在，试图对她建立起来的信任，一次次被推倒，那么此刻，自己该相信她吗，理智似乎无法给她一个确定的回答。

　　那么，感情可以回答她吗……

　　“于文文，为什么非得是我？”
　　“不是非得是你，刘恋也可以带着团队继续开展实验，或许过个几年十几年，一样也可以有突破。但是，你的加入，可以让整个实验进程最大程度地缩短，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呵，所以只是因为我直接参与了当年的实验，有实验数据，我对于你而言，不过就是一个可以帮你推进实验进度的人？”

　　“郑秀妍，我们现在在讨论什么？”

　　“算了，既然你知道真相，你告诉我吧，我不想再猜来猜去了。”

　　“好。你之前说过，在你们和NASA合作的第三年，Abel突然带你们回了德国，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于文文嘴上说着好，却还是在引导郑秀妍。

　　“没有。”
　　“没有？”
　　“……”

　　郑秀妍真的很讨厌于文文这样故意引她说话的样子。

　　“一个航天科研人员，放着世界上最顶尖的航天组织不合作，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Abel是一个很坚持自己理念的人，如果是这样，那可能是因为他和NASA的理念，相背而驰。”

　　于文文像是有所突破地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一开始也并不清楚，Abel一直是CNSA在接触的人，但他从未直接答应过我们的邀约，直到2012年年末，他和我们，有了第一次深入交谈。你应该清楚，你们在研究的项目，除了可以大幅度提升深空探测器的动力推进，还可以用于军用。”

　　郑秀妍突然明白了，那个Abel带着他们连夜赶回德国当晚，她为什么在自己的导师眼里，看到了无尽的失望。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科学是一种强有力的工具，怎样用它全取决于人自己。美国军方，介入了你们和NASA的合作，被Abel发现了，他严厉拒绝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被威胁了。”

　　郑秀妍微微眯起双眼，思绪陷入回忆。

　　“所以，Abel最终选择了和CNSA合作？他和于司令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刘恋也是那个时候加入Abel的A类计划？……所以2012年底，他突然给我们放了两个礼拜的假，是因为他去了中国？”

　　于文文笑了，点点头。

　　“那之后的事，论文的事，学术造假？他自杀？”

　　听到郑秀妍开始有些激动，于文文叹了口气，抿了抿嘴。

　　“2015年的时候，Abel无意间发现，当年NASA偷偷记录了你们所有的实验过程，并且根据这些初期的实验资料，开展了自己的研究。为了赶在他们之前发表研究结果，他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论文。”

　　“你说到这里，我都能理解，然后呢？”

　　“然后，他知道论文在正式被期刊发表之前，会有好几个阶段的学术审查机制，而这个过程，NASA如果想介入，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在第一稿的实验数据上做了手脚，用了一组有瑕疵的数据。他以为，这样可以在初审时避开NASA，一旦进入二审和三审，论文内容就会在登刊前被严格保密，他可以换掉数据。”

　　“有瑕疵的数据，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论文根本过不了审。”

　　“是，就在他等着审核邮件的时候，他的论文竟然登刊了，这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很快意识到，这背后是谁在操作。”

　　“……”郑秀妍懂了，她在这一刻，完全明白了当年Abel对她做的事。
　　她眼眶开始湿润，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会议桌边。

　　“Abel知道他这么做的风险，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把你的名字从这篇论文，以及相关实验里删掉了。”

　　“他知道一旦论文被NASA看到，自己会出事是不是？”

　　于文文没有说话。

　　“你告诉我，于文文，你说啊。”郑秀妍有些崩溃。

　　“是，那篇因为NASA操作而提前登刊的论文，被发现实验数据造假，Abel被学术界声讨。后来，他就出了事，被警方以自杀结案的。但我所认识的他，是不可能自杀的。他一定是预感到自己会出事，才写了那封信给我。”

　　郑秀妍闭起眼，任由眼泪滑下。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导师。”
　　这是她对Abel说的最后一句话，可如今看来，竟如此讽刺。

　　“Abel出事后，实验室也宣布被关闭，CNSA派人第一时间赶到实验室，却发现所有的数据都被搬空了，我们晚了一步。”

　　“可是……”内疚和悔恨充斥着她：“可是他就不怕我到处伸张吗？”

　　“你不会的。郑秀妍，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是他在学术上，最相信的人。”

　　“你别说了。”郑秀妍双手撑着会议桌，低着头。

　　于文文看不清她的脸，但却看得到她抖动的肩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照进来的太阳光角度都开始变小。

　　郑秀妍深吸一口气，捋了捋头发，抬起头，看着就这么陪着自己的于文文。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于文文有些犹豫。

　　“说吧，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郑秀妍无奈地笑了一下。

　　“你回国后，投了几所大学的讲师，最后被北航录用了。”

　　“是你们？”又是一个惊人的真相。

　　“是，因为只有你在北航，我们才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你。”

　　“保护我？”

　　“Abel出事之后，我们担心对他不利的人，也会对你不利。刘恋，就是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人。但我们没有要打扰你的人生，左右你的选择。”

　　“你们做到这个程度，还说没有打扰我的人生，左右我的选择？”郑秀妍觉得于文文说的话很可笑。

　　于文文倒是没有被郑秀妍给呛到，依旧保持平静地继续说着。

　　“我并不认为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真相有什么问题，这不是在逼你做选择，在你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你依旧可以选择拒绝我们。郑秀妍，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也有拒绝我们的权利。”

　　“你让我怎么在知道这一切之后，还选择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郑秀妍重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于文文：“我最后问你一次，于文文，非我不可吗？”

　　“非你不可。”

　　在距离实验室所在的海德堡老桥大概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是曼海姆莱瑙公墓，Abel就葬在那里。

　　德语里，墓园还有宁静之地的意思，不同于中国，德国人认为墓园是死去的人们的后花园，他们在那里安息，在那里继续“生活”着。

　　于文文和郑秀妍到墓园的时候，有一些附近的居民在墓园的小径上散步遛狗，也有带着孩子的大人在和孩子们讲述着故事。

　　两个人走在墓园里。

　　道两旁形色各异的墓碑仿佛一本本传记，诉说着墓碑的主人，夕阳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偶尔吹过的风，也开始带有凉意。

　　墓园里的人们看到于文文和郑秀妍，不禁侧目，这里可不是一直都能看到亚洲面孔。

　　找到Abel的墓并不难，虽然郑秀妍从来没来过，但当年实验室里的同伴来看Abel的时候，给她发了照片，还附上了墓碑的位置，希望她能有一天，去看看她的导师。

　　只是这一天，竟是7年之后。

　　没走多久，两人驻足在一块椭圆形的墓碑前，这个形状的墓碑，在这个墓园里，是独一块。

　　于文文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放在身体两侧，向着Abel的墓，深深鞠了一躬，身旁的郑秀妍也是如此。

　　“你知道为什么是椭圆形的吗？”郑秀妍看着墓碑，有些怅然。

　　“开普勒？”于文文看着郑秀妍的侧脸，西下的落日柔和了她的轮廓。

　　“嗯。”郑秀妍轻轻点头。

　　两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天色渐暗，气温渐低。

　　“冷吗？”于文文开口问。
　　“还好。”郑秀妍简单答。

　　又过了一会。

　　“于文文，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哪一点吗？”郑秀妍微微侧过一点身子。

　　“嗯？”于文文此刻还无法分辨，郑秀妍说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

　　“你总是会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安静地陪我。”
　　“是吗？”

　　“是，你是唯一一个可以把我的情绪激到顶点，又可以让它降下来的人。”

　　“那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我也不知道啊，在你之前，没遇到过。”

　　没遇到过……？郑秀妍没谈过恋爱吗？于文文正想着，郑秀妍又开口问了一句。

　　“那你都在想什么？”
　　“嗯？”

　　“就是不说话陪着我的时候，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噢，我一般都在脑子里演练起飞和降落前后的驾驶操作步骤。”

　　郑秀妍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但这个回答似乎又很符合自己刚认识于文文的时候，对她的观感。

　　“不过，我刚刚不在想这些。”于文文看向郑秀妍。

　　“你不会在复习开普勒吧？”郑秀妍倒是不忘吐槽一下。

　　于文文被她这么一说，笑了一下：“没有，我在想，怎么继续说服你。”

　　郑秀妍抬了抬眉：“这么诚实，可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然后答应你？”

　　一阵微风，适时地吹过。

　　于文文缩了缩脖子，把手插进大衣口袋，看向Abel的墓，没有接话。

　　郑秀妍也转回身子，面对Abel的墓。

　　“原不原谅我，和答不答应我，不冲突，你既然愿意来这里，就代表在你心里，已经接受了整件事的真相，对吗？”

　　“是啊，可是你觉得Abel会希望我是为了他，才重回研究的吗？”

　　两个人都没有看着对方，而是看着Abel。

　　“不会，他应该更希望你，是因为还记得当初那个自己，还不愿放弃你心里的信仰和梦想。”

　　郑秀妍听到于文文的回答，低下头浅笑了一下。

　　“所以，你可以不原谅我，但这并不你影响你答应我。”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墓园里的人也陆续离开。

　　其实郑秀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不甘心，自己对于文文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句她醉酒后的喜欢，为什么在清醒的时候，一点都不提。

　　还好，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因为感情，影响工作的人，理性永远略占上风。

　　“于文文，我原谅你了。”郑秀妍转向于文文说。

　　“啊？”听到郑秀妍原谅自己，于文文心里咯噔一下。

　　“你啊什么？你不希望我原谅你？”
　　“不是，你如果原谅我了，是不是代表就不答应我了。”

　　看着于文文面露焦急，郑秀妍直接笑出了声，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所以，一定要二选一？我不能都选？”
　　“不是……你当然可以都选啊……你都选？你……答应了？”

　　于文文的表情秒从焦虑变成惊讶。

　　“于少校，你好像每次面对我，都会掉帧？”郑秀妍依旧笑着。

　　“你答应了？”于文文激动地用双手抚上郑秀妍的肩膀。

　　郑秀妍看了看于文文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于文文立刻意识到自己有失分寸，立刻收回手，眼巴巴看着郑秀妍，等一个确切的回答。

　　“嗯。”郑秀妍笑着点点头。

　　于文文激动地皱了皱眉毛。

　　“你不会想哭吧？”郑秀妍看出了她的情绪，虽然自己知道于文文会很激动，但应该不至于激动到落泪，况且她一个飞行员，应该不会有大的情绪起伏才对。

　　“I might be your warrior one day.”（有一天，我有可能会成为你的战士。）

　　于文文说出这句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从2010年她第一次在NASA的休息室外看到那个跟着音乐翩翩起舞的女生，到2012年Abel和CNSA合作之后，郑秀妍这个名字开始出现在她的耳边，然后又因为无意间听到某次对话之后，她终于把Dr.Jung和郑秀妍对上，再到去年在北航的书店，郑秀妍问出那句“你也喜欢看小王子？”，她的玫瑰花，终于答应可以重新盛开了。

　　郑秀妍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这句话……”

　　于文文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郑秀妍，不止实验非你不可，我也非你不可，I want to be your 「Kelly」。”（我想成为你的Kelly。）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郑秀妍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于文文想要做自己的“warrior”，可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止这个意思。

　　天色已经暗到，看不太清楚对方的样子了。

　　但郑秀妍还是可以看得清于文文的身影，只见她往后撤了一步，然后对着她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

　　墓园的路灯，在同一时刻被开启了，巧的是，Abel的墓边，正好有一盏路灯。

　　于文文一脸认真，一身挺拔，行军礼的右手中指微微触着太阳穴。

　　“所以，郑秀妍，你愿意把你的梦想分给我一半吗？”

　　在Abel墓前，于文文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

　　虽然不是告白，但此刻眼前的于文文，更让郑秀妍心动。

　　她先是微微低着头点了点，然后抬头看向于文文的眼睛，同样真诚与热切。

　　“我愿意。”

　　两人相视而笑，又一起看向Abel的墓碑。

　　恍惚间，时光仿佛倒退回2010年，就好像那时在NASA，Abel已经向郑秀妍介绍了于文文，并告诉了她，这个人未来会成为你的Warrior。

　　或许如果那个时候两个人就认识，后来的许多事也就不会发生，但遗憾也许是可以弥补的，用另一种方式，和另一种结果。

　　走出墓园的时候，于文文和郑秀妍都有些发抖，这德国的昼夜温差实在是厉害。

　　郑秀妍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不远处的马路对面有一家小Cafe还开着。

　　她就觉得这种地方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小咖啡馆，在冬天早早暗去的时候，卖着热巧克力。

　　“喝不喝热巧？”
　　“喝！”

　　两人快速地过了马路，一溜小跑进了店里。

　　“Willkommen！”（欢迎光临！）店主是一个老爷爷，看到两人很是高兴：“Kommen Sie aus China?”（你们是中国来的吗？）

　　“Ja.”（是的。）郑秀妍边说边看起了挂在墙上的菜单。

　　“你们来自哪座城市？”老爷爷用带着口音的中文继续问她们。

　　“上海，您中文说的很不错。”郑秀妍有些惊讶。

　　“欧是吗，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教我的，要是他还在的话，我的中文可以更好。你们想喝些什么？”

　　“有热巧吗？”
　　“热巧？”
　　“Hei?e Schokolade.”
　　“啊哈，有的，你们要什么口味的？”

　　老板说完指了指吧台上的一块小黑板，原来热巧都在这块黑板上，有好些味道。

　　郑秀妍看了看于文文：“你想喝哪个口味？”
　　于文文看了看小黑板：“Zimt.”

　　“你也喜欢肉桂？”
　　“嗯。”

　　两个人各捧着一杯热乎乎的肉桂巧克力走出店门，喝了一口之后整个身子都暖得一抖。

　　坐进车里，郑秀妍调着导航。

　　于文文在副驾驶说：“刚刚那个老爷爷中文讲的真不错。”

　　“是还不错，不过没有Abel好，他那时候几乎没有口音，我当时还纳闷，他怎么突然就学中文了，还学那么快那么好。”

　　“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郑秀妍发动车子。

　　“我们去哪？”于文文赶紧系上安全带。

　　“还你一个，跨夜日出。”郑秀妍说完一脚油门，车子驶离停车位。

　　于文文看了一眼car play上的导航：Neuschwanstein Castle（新天鹅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