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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番外:原书剧情 ...

  •   “哎,辞辛!这呢,这呢!往后看。”
      梁辞辛一手举着手机,听着听筒里的声音,转身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几个朋友在卡座那边站起来冲他挥了挥手。
      梁辞辛大剌剌地揣着兜走进去坐下,姿态懒散地靠着椅背道:“说吧,有什么好玩的。”
      李绍给梁辞辛倒了满满一杯酒塞给他:“怕你每天待在公司里当劳模猝死了,叫你出来跟兄弟们喝点酒放松一下。”
      梁辞辛今年大学毕业后就进了自家集团,梁董事长梁吟就这一个孩子,自然是对他寄予厚望。
      梁辞辛被梁吟按在公司里磋磨了好几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李绍啧啧道:“咱不知道的还以为辞辛着了哪个妖精的道,你瞅瞅现在这虚了吧唧的样儿。”
      梁辞辛一口喝尽了李绍给倒的一整杯酒,似笑非笑道:“别贫,根本没空找人。”
      李绍几个挤眉弄眼起哄说道:“哎呦呦,那今晚咱们得给梁总伺候好了,来,喝,等会儿就给你安排上。”
      这家夜总会就是李绍开的,手底下的人知根知底,给梁辞辛挑个干净合适的那简直不在话下。
      梁辞辛还没吃饭,空腹几杯酒下去,上头有些快,头有些晕乎乎,靠着靠背半眯起来了眼睛听着李绍他们几个胡吹乱侃。
      李绍突然道:“诶诶诶,下个上台的是我的的王牌选手。”
      这个绝佳好位置,他今天可是知道梁辞辛要来,特意留出来的。
      另外几个不屑道:“你就吹吧你,你这小夜总会有啥王牌。”
      李绍激动地拍了拍桌子:“来了!快看快看,你们就等着吧。”
      梁辞辛也微微睁开双眼看向舞台,七八个男女舞者簇拥着正中央一个极俊秀的年轻人。
      随着前奏响起,这年轻人做着不算复杂却热辣的舞蹈动作。
      歌词也十分露骨的英文歌曲从他嘴里蹦出来却并不惹人反感。
      他的嗓音和声线是真的很好听,这样唱跳俱佳又长得好看的人,梁辞辛觉得即便是把他放在娱乐圈也有一席之地。
      一曲终了台下人大叫声不断,这年轻人微微弯腰鞠躬后就转身下台隐于幕后了。
      梁辞辛回神后听着李绍他们几个说话。
      有人问李绍:“我靠你有这宝贝你把他放你爹那个娱乐公司啊。”
      李绍一摊手:“人不愿意,大学生嘛,有傲骨。”
      就连这表演也一天只演一场。
      当下便有人不屑揶揄:“我看还是给的不够多,跟过我的大学生还少吗,哈哈哈。”
      李绍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梁辞辛慢慢站起来往外走。
      李绍他们忙问道:“嘛去?”
      梁辞辛简短道:“卫生间。”
      待他从卫生间出来洗手时,旁边站了另一个人也在洗手。
      这人慢条斯理地挤了一泵洗手液,缓慢地揉搓着指节分明的双手。
      梁辞辛顺着镜子往上看这双手的主人,是他。
      那个舞者。
      他卸了浓妆换了衣服,看起来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素颜其实更好看,梁辞辛暗暗思忖着。
      梁辞辛没话找话,他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洗手?”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真的回应了他的问题。
      他微微笑了下:“七步洗手法,这样洗得干净点。”
      随即就直起腰准备转身往外走。
      梁辞辛却上前一步鬼使神差地站在他面前拦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搭讪方式。
      但这位客人既然来消费了,温升羽就有职业操守不对他恶语相向冷脸以对,他礼貌道:“温升羽。”
      梁辞辛不依不饶,他问道:“哪几个字?温声细语的温声语?”
      温升羽好脾气般摇头:“不是,上升的升,羽毛的羽。”
      温升羽心想,半点才学都没有的纨绔少爷,跟他讲什么插羽破天骄,亦或是飒若羽翼生,他也不懂,干脆用最简便的方式自我介绍一下。
      但梁辞辛就是不依不饶,还挡在前边道:“哈哈哈挺有意思,我叫……”
      结果温升羽耐心尽失打断他的话,:“请让一下。”
      梁辞辛稳稳站在这里挡着他的路不动:“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温升羽往旁边移了一下越过他往外走:“跟我没有关系吧。”
      梁辞辛第一次见这样跟他说话的人,往常那些男伴女伴谁不是自己主动往上贴。
      他酒意上头突然拽住了温升羽的手,凑近了温升羽道:“李绍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你跟我吧,我比他多给你十倍二十倍。”
      温升羽被他半箍在怀里,背抵着墙面,听着他这样羞辱意味的话,气得眼尾通红。
      他用力提起膝盖朝梁辞辛踢去,梁辞辛侧身躲过却也让温升羽挣脱。
      温升羽快步往外走了几步喊就近巡视的保安。
      几名保安训练有素地拦着梁辞辛:“闹什么闹!老实点。”
      梁辞辛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开口:“李绍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们算什么东西。”
      李绍那边见梁辞辛去了很久还没回来,来看看什么情况就碰见了这场面。
      只见李绍一边哎哎哎地给保安摆手叫他们别动梁辞辛,一边小跑过来问:“辞辛,怎么回事?小温?”
      温升羽直接气得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梁辞辛意味不明地笑笑。
      李绍一下子回过味儿来了,他给几名安保人员摆了摆手道:“没事了你们走吧。”
      然后又跟梁辞辛和温升羽道:“走去我楼上办公室说。”
      温升羽生硬道:“李总,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绍忙去拉温升羽:“小温,干嘛着急走,有话好好说。”
      温升羽甩开他的手:“李总,这几个月很感谢你给的这个工作机会,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我明天就不来了。”
      他临近毕业,教授给他推荐了一份工作。
      那家高档私立医院像他这样的本科生原本是进不去的,所以他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以后肯定没时间来做兼职了。
      至于为什么不读研,当然是没钱,他太想早点有一份正经工作了。
      说完温升羽便走了。
      李绍抓了抓头发,对梁辞辛道:“你到底怎么惹人家了。”
      梁辞辛耸耸肩:“没什么。”然后简明扼要地跟李绍提了一嘴。
      李绍听完前因后果一拍脑门:“你就这样搭讪?”
      梁辞辛疑惑道:“我一直都这样搭讪。有什么问题?”
      李绍拍拍他肩膀:“没事,我等会给你安排个听话的。”
      梁辞辛却兴致缺缺:“不用了,我回家了。”
      此后几天,梁辞辛只要一想起来温升羽就抓心挠肝地难受,后来他回忆起来,才明白这叫一见钟情。
      如果是学生时代的梁辞辛,以他一贯的风格,他肯定会找李绍打听清楚温升羽的学校、专业,不把他搞到手不罢休。
      但自从毕业后梁吟甩手了很多工作给梁辞辛,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儿女情长这回事,下个更乖。
      如此时间一转便是一年多以后了。
      这一年来梁辞辛工作上的事渐渐得心应手,梁吟也放了更多的权给自己的这位继承人。
      梁辞辛预约了个体检,没别的原因,就想看看自己一直九九六地工作还能活多久。
      到医院后,像这种梁家占大部分股份的高档私立医院,有专人陪着他一路开绿灯做各种检查。
      不到俩小时,体检项目最后一项核磁共振也做完后,一直陪着梁辞辛的工作人员道:“梁总,等结果出来后我们给您送过去。”
      梁辞辛点点头,十分客气有礼貌:“好的,今天辛苦了。”
      他惯会这样装模作样。
      这工作人员还是个年轻女孩,心里对梁辞辛很有好感,年轻、帅、有钱、脾气温和不跋扈,谁会不喜欢啊。
      梁辞辛转身的瞬间同一个年轻医生擦肩而过。
      梁辞辛唰地回头,可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梁辞辛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他指了指这个医生的背影问这位女孩子:“这个医生你认识吗?”
      女孩子抿嘴笑了笑:“认识,这是温医生。”
      温升羽因为长得好看,又从不像别的男同事一样讲些不尊重女性的荤段子,加上脾气温和,表面上是个老好人,私下很多年轻医生护士都偷偷讨论过他。
      梁辞辛心下了然,真是他。
      他弯了弯嘴角,一年了,又遇见了,还落在了自己手里,既然这样,那就别想跑了,这一年来他也确实许多次想起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无论他换几个男伴女伴,都觉得不对他胃口,再次遇见温升羽后,他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梁辞辛先是反思了一下自己当初地点、措辞、方式都不正确。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他总不会再碰壁了。
      又仔细思考,找了个和温升羽正式认识的契机。
      “小温,下周的会议你陪我去吧。”头发没剩几根,鼻梁上挂着眼镜,身体胖乎乎笑起来像个弥勒佛的神外科郑主任说道。
      温升羽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郑主任和善地笑了笑:“对,你来咱们医院也一年了,平时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我肯定要留给你的。”
      温升羽心下知道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是为数不多的和神外业内大神刷个脸熟的好机会,而且像这种级别的学术会议可不是走个过场,是真的有含量。
      他微微点头道谢:“谢谢主任。”
      郑主任道:“去忙吧,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叫人订票了。”
      温升羽应道:“好的,您有事叫我。”
      温升羽知道庆和医院福利待遇好,没想到这么好。
      出去学术交流都是头等舱的机票。
      他眼观鼻鼻观心跟着郑主任一路到了机场。
      郑主任却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匆忙对温升羽道:“小温,我有急事回医院一趟,你自己先去吧。我晚上赶下一班飞机。”
      温升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郑主任赶下车,拎着他的小行李箱无语望苍天。
      第一次坐飞机的他按着百度的流程一路过了安检到了VIP专属休息区域,轻轻舒了口气。
      静静坐着等着到时间登机。
      没几分钟,旁边沙发有人坐下来问道:“可以坐这里吗?”
      温升羽扭头看了他一眼:“可以。”
      梁辞辛紧张地握了握拳,怕他认出自己,又怕他不记得自己,见他现在这个反应,显然忘记自己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失不失望,礼貌地点点头:“谢谢。”
      他道:“你也去京市是吗。”
      温升羽嗯了一声,他一向不喜欢跟陌生人聊天。
      梁辞辛也不好穷追不舍,便指了指俩人中间茶几上的水果:“吃吗?”
      温升羽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梁辞辛便一直安静下来没说话,谨记不做一个惹温升羽生厌的人。
      且说温升羽,他这种究极社恐其实很讨厌陌生人来搭讪,此刻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低头一直玩手机。
      好不容易熬到登机,他缓了口气匆匆就往外走。
      梁辞辛看着他的背影毫不在意地笑笑,又能躲到哪去呢。
      温升羽到了机舱后按着座位号刚坐下来,就看见方才同他搭话的男人,那人也看到他了,他对温升羽笑了笑道:“又见面了。”
      温升羽笑了下,脸扭到了一边一直盯着舷窗外,全程用后脑勺对着梁辞辛。
      梁辞辛却饶有兴致地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两小时后,飞机到了目的地,温升羽拎着自己的小行李捣鼓着手机查询怎么去酒店。
      梁辞辛适时道:“你去哪里,顺路的话我们拼个车啊。”
      梁辞辛想了下加了句:“可以省钱。”
      温升羽断然拒绝:“谢谢,但是我坐地铁。”
      梁辞辛张了张嘴,说道:“好主意,那我也坐地铁吧。”
      温升羽决定从现在开始他不会再和这个奇怪的人说一句话。
      但令他绝望的是,办理入住时,梁辞辛就在他后边,连下榻的酒店都是同一个!温升羽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梁辞辛在一直跟踪他了。
      好在梁辞辛没有再凑上来搭话。
      直到第二天在研讨会上温升羽跟着郑主任看到梁辞辛也在温升羽才稍微放下点戒备心。
      原来他也是来参加会议的,怪不得一路都能碰见。
      倒是没想到郑主任和梁辞辛认识,他们熟络地聊了会儿天,郑主任对温升羽道:“小温,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集团梁总。”
      梁辞辛率先伸出手:“你好,梁辞辛。”
      温升羽回握了一下:“温升羽。”
      郑主任对梁辞辛恭维道:“我只知道集团那边派人一起出席,没想到是您亲自跑一趟呢。”
      梁辞辛道:“神外科是咱们医院的招牌。虽然我不搞学术但最近闲着没事,来凑个热闹。能了解点知识和技术以及先进仪器,回头批钱不是快嘛。”
      郑主任乐得见牙不见眼。
      一天的会议结束后,在温升羽面前,郑主任言语中对这位传闻中的梁少爷佩服极了。
      梁辞辛对郑主任和温升羽道:“明天你们就回去吗,不在这多玩一天?我很久没来了,倒是想在这里多待几天,可惜自己逛太无聊了。”
      郑主任多精明的人,立马道:“梁总,医院那边我手上有不少病人,不如叫小温陪你吧。”
      梁辞辛看向温升羽:“这样最好了。”
      于是郑主任问道:“小温,你在这陪梁总玩几天再回去怎么样?”
      温升羽心说你俩不是都已经决定好了吗,问我不就走个过场。
      他只好道:“那好。”
      梁辞辛掏出手机:“那我们加个微信,明天见。”
      温升羽只得加了他的好友。
      翌日大早郑主任给温升羽发了条消息就拍拍屁股回江城了。
      “小温,这可是大大大老板的儿子,咱们神外以后在庆和能不能更上一层楼,你在庆和能不能平步青云就看你的了。一定要把梁总招待好。”
      温升羽无语地自言自语道:这话说的跟叫我去被潜规则一样。
      但手上却社畜地回复:“行,好的主任。”
      然后梁辞辛的消息也来了:“温医生,醒了吗?”
      温升羽回道:“嗯,梁总有什么吩咐。”
      梁辞辛暗自发笑,第一次见面倔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倒挺乖。
      梁辞辛道:“等会去爬山,明天去博物院,后天就回去。可以吗?”
      温升羽几乎秒回:“好的梁总。”
      梁辞辛心情大好,麻利起床洗漱后跟温升羽约在一楼大堂碰面。
      温升羽最先下去的,背着个双肩包,坐沙发上等梁辞辛。
      梁辞辛没几分钟也下楼了,不工作的时候他就穿个深灰色休闲裤,白色运动鞋,黑色宽松卫衣,头发微微翘着,看起来还挺像青春洋溢的男大。
      温升羽见他来了,就站了起来:“梁总。”
      梁辞辛没绷住笑了:“温医生,不用跟着郑主任一块叫我梁总,都给我叫老了。叫我梁辞辛就行,随意点。”
      温升羽心说你试试来跟你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儿子讲话看看你随不随意。
      但他嘴上乖巧地应着:“好,梁辞辛。你也不用一直叫我温医生。”
      在医院以外的场景被叫医生是件很尴尬的事。
      梁辞辛哈哈笑道:“那升羽我们走吧。我叫了车,今天咱就不坐公共交通了吧,出来玩嘛,要玩尽兴,我出钱。”
      又不是花温升羽的钱,既省心又省力,何乐不为,于是他道:“好啊。”
      这一路上俩人熟络了不少,一边攀爬景点,一边闲聊:“升羽你名字挺好听的,谁给你取的?有什么含义吗。”
      温升羽弯腰双手扶着膝盖,喘着气道:“不行,我要歇会儿,我名字啊,我爷爷取的,他说取自四海升平,还有插羽破天骄。”
      梁辞辛点了点头:“寓意不错,爷爷是军人吗。”
      温升羽带了点骄傲的语气在:“对啊,七十年代还打过仗,后来转业了。”
      梁辞辛语气中带了些敬佩:“英雄人物,以后有机会了拜访一下。”
      温升羽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他去世了。”
      梁辞辛啊了一声道:“不好意思。”
      温升羽笑了下:“没事,已经快十年了。”
      他早就不是那个想起爷爷就躲在被窝里哭的小男孩了。
      梁辞辛精准地又踢了一个雷,他问:“你父母做什么呢?”
      温升羽看了一眼梁辞辛道:“我是孤儿,被爷爷领养的。”
      梁辞辛干脆闭上了嘴。
      怪就怪自己没有好好调查温升羽的身世背景,连连戳人家痛脚。
      他也明白了当初为什么温升羽会去夜总会兼职赚钱,来钱多,来钱快。
      那时候他应该在实习,实习生没有工资拿还要交实习费,还要负担房租生活费。
      梁辞辛突然觉得当初自己太不是东西了。
      温升羽见梁辞辛许久不说话,开解道:“你不用放在心上。”
      梁辞辛道:“对不起。”既是为现在,也是为曾经道歉。
      温升羽对他笑了下:“都说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然后一旁有个年轻姑娘跑了过来道:“你好,刚才见你们在这聊天,觉得很好看,记录了一下,这个送给你们。”
      梁辞辛接过来看了下,那是一张拍立得照片。
      是两人的侧脸。
      秋日柔柔的日光打在两人身上,仿佛加了一层完美滤镜。
      梁辞辛和温升羽对她礼貌道谢,女孩子挥挥手一蹦一跳地拉着她男朋友走了。
      梁辞辛把照片揣自己口袋里:“我保管了。”
      几天相处下来,梁辞辛终于在温升羽身边混熟了。
      勉强升级为了温升羽的朋友。
      京市之行后,再回到江城时,温升羽对梁辞辛的态度不再像上周那样冷淡又防备。
      温升羽本来就是个对熟人很好说话的没脾气的人。
      来接梁辞辛的司机到了,梁辞辛对温升羽揶揄道:“一起走吧,这次就别坐地铁了。”
      温升羽一言不发地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耳朵有些发红暴露了他的尴尬。
      梁辞辛忍俊不禁地给他打开车门:“温院长请~”
      温升羽飞速坐进车里。
      梁辞辛问道:“你住哪?先送你回去。”
      温升羽报了个地址,然后窘迫道:“车不好进,等会把我放附近就行。”
      梁辞辛不知所以,直到到了目的地,这是一片城中村。
      道路狭窄,车辆停放混乱。街道虽干净但楼间距很窄,连路灯都没有,他就居住在这样的环境。
      梁辞辛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知为何,他刚买不到一个月的明明没开座椅加热的迈巴赫都有些烫屁股。
      他叫司机停在路边一处空位,梁辞辛下车抢先从司机手里接过温升羽的行李:“我送送你。”
      俩人并肩朝着不远处的居民楼走去,到了楼梯口温升羽道:“好了,就到这吧。”
      梁辞辛躲过温升羽拿箱子的手道:“送上楼吧。”
      楼道有点暗,照明灯的光也不大亮。
      梁辞辛一步一步提着箱子往上走,温升羽跟在他后边。
      温升羽住四楼,到家后他打开门对梁辞辛道:“梁总,你要进来喝杯水吗?”
      梁辞辛许多次听到过这句话,这是唯一一次他坚信说这句话的人,是出于礼貌而没有别的旖旎遐想。
      于是他道:“好。”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温升羽收拾得很干净。
      没有什么客餐厅之分。
      梁辞辛坐在一个两人位小沙发里占了一半的位置。
      略有些局促地蜷着腿。
      温升羽弯腰打开单人小冰箱:“喝点什么?”
      梁辞辛扫了一眼冰箱,里边除了一瓶矿泉水还有两瓶茶π、一罐芬达。于是他道:“矿泉水。”
      跟梁辞辛家里可以步入的大冰柜比起来,温升羽的小窝可怜得仿佛难民营。
      梁辞辛无比贴心地想:我挑的可是最便宜的。
      温升羽将水递给他。
      他捏着瓶子问道:“升羽,你等下怎么吃饭?”
      温升羽随口道:“有啥吃啥。”
      但梁辞辛想起他空空如也的冰箱,道:“我请你出去吃吧。”
      温升羽拒绝:“不了不了,司机还在楼下等你,梁总快下去吧。”
      梁辞辛见他态度强硬,又怕自己一味冒进会让他反感,只好拎着那瓶水不依不舍地走了。
      他坐进车里隔着车窗看向四楼亮着灯的那扇窗户。
      他想让温升羽生活得好一点。
      于是短短两个月,温升羽工资翻了一番。
      科室里对此解释是:“小温你是好苗子,我们医院得想办法留住人啊是不是。”
      温升羽心有疑虑但并未做他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毕竟谁从三千底薪变成八千又给提成,会不开心呢。
      只是梁辞辛来庆和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些。
      几乎每周温升羽都能碰见他。
      梁辞辛道:“最近医院绩效不好,我爸叫我重点关注一下,我工作重心放你们医院了。”
      温升羽心道哦,来监工的,能躲就躲吧。
      于是乎,梁辞辛每次看见温升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个后脑勺匆匆而过。
      次数多了他也明白了这是在躲他。
      梁辞辛无奈,找李绍支招。
      李绍先是表示震惊:“你还对小温念念不忘啊!”
      再是:“不是你这什么运气啊,成你员工了!”
      然后:“嗨呀,你别顶着领导身份啊,你得像朋友一样才能接近人家。”
      梁辞辛一想也是,于是梁辞辛他,搬家到温升羽旁边当邻居去了。
      还把他迈巴赫留家里,每天骑个二手小电瓶车。
      温升羽这天刚走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隔壁门先打开了。
      温升羽头一扭以为看错人了。
      直到梁辞辛呲着牙笑:“升羽。”
      温升羽瞪大双眼:“你怎么在这。”
      梁辞辛无奈摊手:“工作搞砸了,我爸为了罚我叫我净身出户了。”
      温升羽表情空白道:“啊?”
      梁辞辛无比真诚地点点头:“真的,搞砸了还跟我爸顶嘴,他一气之下我所有的卡、车、钥匙、房子,都没了。”
      梁辞辛继续说谎话不打草稿:“上次觉得你住这地方不错啊,既在市区,房租又便宜。我心想跟你当邻居多好,还有个照应。我就来了。诶你买菜了?我能跟你一起吃吗?”
      温升羽只好让开门让他进来:“行,但是我厨艺不好,你凑合吃吧。”
      梁辞辛笑笑:“我不挑食。”
      于是温升羽洗菜他擦桌子,温升羽切菜他剥葱。
      温升羽炒菜他在旁边看。
      温升羽有些想笑:“梁辞辛,你坐一边等着就行。”
      梁辞辛摇摇头:“不,来做客嘛,要有眼力见。”
      温升羽也没再管他。
      一人一碗米饭就着一个土豆炒肉吃得挺香。
      梁辞辛知道温升羽原本就没买他那份,所以生怕温升羽吃不饱,特意只吃米饭不吃菜。
      温升羽还以为梁辞辛嫌他做饭难吃,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做饭是不大好吃哈。”
      梁辞辛摇摇头:“不不不,很好吃。”
      温升羽扬了扬头:“你怎么都不吃菜。”
      梁辞辛也很直球:“我怕你不够。”
      温升羽愣了一下没说话,从爷爷去世后许多年没有人关心过他饭菜够不够吃了。
      他另拿了一双筷子给梁辞辛夹了许多菜:“没事,够的。”
      梁辞辛吃了几口道:“不过,升羽,以后少放盐吧。”
      温升羽无语凝噎。
      梁辞辛哈哈笑了几声。
      温升羽道:“别笑,小心呛到。”
      梁辞辛得意:“这不是有医生吗。”
      温升羽给他倒了杯水:“我学艺不精。”
      梁辞辛接过水,手指无意识碰到了温升羽的手,有些凉。
      他吃完饭抢着收拾了碗筷:“你去玩,我来收拾。”
      温升羽拗不过他,就坐在沙发上拿着switch打游戏。
      但梁辞辛哪干过活,洗洁精刚打上去就摔了一个碗。
      温升羽连忙走过去,梁辞辛赶忙关上玻璃推拉门:“别进来,我自己收拾,再扎到你。”
      温升羽见他笨拙地将瓷片往一块拢,还是推开了门:“我来吧。”
      梁辞辛好像做错事的孩子,无措地垂着手站在那:“对不起啊。”
      温升羽蹲在地上闻言抬头笑了:“没事,碎碎平安。”
      温升羽收拾好以后用塑料袋把碎瓷片包起来后缠了许多胶带。
      梁辞辛好奇问道:“这是做什么?”
      温升羽随口道:“我们附近有人喜欢来垃圾桶翻捡纸箱和瓶子,缠上胶带省得伤到别人。”
      梁辞辛看着温升羽感觉哪哪都满意地不行。
      他简直要喜欢死他了。
      于是第二天梁辞辛就自己学着做菜,难以下咽,非常难吃。
      第三天,勉强能下嘴。
      第四天梁辞辛做出来一道番茄炒蛋。
      他端着盘子就去温升羽家敲门了:“我做的,快尝尝好不好吃。”
      温升羽看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挑了一筷子吃了一口:“还可以啊。”
      梁辞辛嘴角快翘到天上去了:“以后我们搭伙过吧。”
      温升羽:“?啊?”
      梁辞辛道:“我现在白上班不拿工资,钱都要花干净了,以后你买菜我做饭行不行,我还可以给你扫地铺床。”
      温升羽十分无语:“做饭可以,给我扫地铺床就算了。”
      梁辞辛得到他的肯定以后越发厚着脸皮缠着温升羽。
      还打听出了温升羽生日,自己亲自DIY了个丑蛋糕。
      温升羽下班后,梁辞辛神秘兮兮地叫住他:“升羽,来我家。”
      温升羽狐疑地跟着他进了隔壁。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梁辞辛这里。
      比自己家还家徒四壁,小少爷体验生活的方式还真挺独特。
      梁辞辛邀宠一般把他拉到餐桌那:“全是我做的。”
      温升羽看了一眼菜。黑乎乎的可乐鸡翅、根本没上色的红烧肉、不知道煮没煮熟的大虾、几乎没有辣椒的辣子鸡丁。
      他看看菜又看看梁辞辛。
      梁辞辛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后会越做越好的。刚开始学,水平一般。”
      温升羽忍着笑:“已经很好了。”
      梁辞辛又道:“等等,还有东西。”
      温升羽好奇道:“还有什么?”
      梁辞辛从厨房端出来个疑似蛋糕的物体。
      走近了看,还真是蛋糕。
      梁辞辛往上插了蜡烛点燃了,又伸手按灭了灯,坐在温升羽旁边:“温医生,二十三岁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温升羽闭上眼睛十分虔诚地许了个愿。
      等他再次睁开眼,梁辞辛问道:“你许的什么愿?”
      温升羽只摇头:“说了就不灵了。”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梁辞辛一手托着腮侧头看着他带着笑意道:“那快吹蜡烛。”
      温升羽吹熄蜡烛的一瞬间,梁辞辛动了。
      他凑近了温升羽,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随即放开。
      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温升羽的脸色,只知道温升羽猛然推开他后站了起来。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温升羽摸黑走到门口。
      梁辞辛跟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他把他抵在门上:“升羽,我喜欢你。我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得不得了。”
      温升羽没说话,梁辞辛继续道:“忘也忘不掉。给个机会吧。”
      温升羽掰开了梁辞辛的手:“今天谢谢你给我过生日,但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
      梁辞辛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为什么?就算你不喜欢我,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不是吗?你给我个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温升羽低声道:“我是男人,你也是。”
      梁辞辛道:“这有什么,感情不分性别,只分真假。”
      温升羽道:“或许我让你误会什么了,我们只是朋友,放开我,梁辞辛。”
      梁辞辛不愿放手,他道:“谁愿意跟你当朋友,我奔着你这个人来的,我要当你男朋友!”
      温升羽道:“那你冷静点,先放开我。”
      梁辞辛放开以后,温升羽道:“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也别联系了吧,就当不认识。”
      不等梁辞辛说话,温升羽就拉开门走了。
      梁辞辛十分挫败地打开灯把一口未动的食物挨个倒进垃圾桶。
      然后一口一口吃掉了那个丑爆了的小蛋糕。
      不仅丑,还难吃,太苦了。
      梁辞辛第一次吃到爱情的苦。
      后来的两个月里温升羽没有再见过梁辞辛。
      他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梁辞辛只是他生命里短暂的过客、不该肖想的人。
      直到那天,温升羽被科室里新来的一个关系户医生指着鼻子骂时,梁辞辛来了。
      梁辞辛其实没有生温升羽的气,只是国外的生意上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去。
      一走就是两个月,他想跟温升羽解释一下自己很快回来又师出无名。
      只好想着回来再来找他道歉。
      他脸皮厚,温升羽最心软,他总能等到他同意。
      他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温升羽,然后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
      梁辞辛气不打一处来,这几个月没见面,头一次见,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就被人欺负,顿时心头火起。
      几步过去把还没来得及发挥怼人技能的温升羽拉在身后:“我不知道你们神外什么时候改了规矩!郑主任没说话,一个住院总在这大呼小叫像什么样!”
      这人并不认识梁辞辛,他道:“我跟同事说话你管不着吧。”
      梁辞辛道:“那他很快就不是你的同事了,明天,不,现在你就给我滚蛋,有事叫你们郑主任来找我!都他妈的看什么!滚回去做你们的工作!”
      有认识梁辞辛的已经偷偷给郑主任打电话了。
      郑主任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哎,梁总梁总,你怎么来了。”
      梁辞辛冷笑一声:“不高兴我来是吧。”
      郑主任看刚才电话里已经知道咋回事了,跟那个医生道:“快,给小温和梁总道歉。”
      梁辞辛道:“道歉就不用了,不管他是什么人,立马给我滚蛋。”
      郑主任小声道:“这是刘院长他表侄。”
      梁辞辛表情冷声音更冷:“那就让刘青森跟着一起滚。”
      这还是众人头一次见梁辞辛发脾气。
      温升羽眼看事情要闹大,郑主任也连连给他使眼色。
      只好硬着头皮道:“梁总,算了吧,没什么。”
      梁辞辛还在气头上,冷笑一声:“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温升羽便也不再开口,烦死了,不伺候了。
      他扭头就走,爱咋咋滴吧。
      郑主任道:“小温,小温。”
      梁辞辛道:“温升羽,站住!”他转身去追已经走远了的温升羽。
      温升羽不理他,走得飞快。
      梁辞辛跑上去拉住他:“干什么去。”
      温升羽用他的话回敬他:“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梁辞辛自知理亏,道:“我刚才太急了太生气了。我都没有骂过你说过你一句不好的,他凭什么?”
      温升羽道:“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都这么过来的,我自己会处理。”
      梁辞辛道:“可是我在,我在,就不会容忍这事的发生。”
      温升羽点点头:“说完了吗,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梁辞辛拦住他:“别走,我刚回国第一时间就来看你了,你一句好话不给我,刚说没几句话就要走。你真狠心。”
      然后他又道:“我连一口饭没吃,一口水都没喝。我饿了,请我吃东西好不好。”
      温升羽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我在上班。”
      梁辞辛喜出望外:“我等你下班。”
      温升羽只好由他去了。
      梁辞辛便真的忍着饿,等到温升羽六点多。
      俩人就一路步行着找了个小馆子。
      梁辞辛道:“就吃这家,你上次说很好吃,要给我打包,可是你食言了。”
      温升羽心说难道不是你一言不合表白给我吓到了吗。
      梁辞辛很罕见地安安静静地吃饭没整幺蛾子。
      两人吃完饭出来,天上飘了些小雪。
      温升羽道:“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梁辞辛道:“我跟你一起,我还在你隔壁住呢。”
      温升羽早明白过来了,他无语道:“你演戏不累吗?”
      梁辞辛摇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于是温升羽在前边走,梁辞辛在后边跟。
      走完这段路到了家门口时,雪落满了肩头。
      梁辞辛笑意盈盈道:“算不算共白头。”
      温升羽微微皱眉,无奈摇摇头转身去开自家的门:“早点睡吧。少看点言情小说。”
      梁辞辛伸手拉住他,给他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说道:“你头发上也都是,一定要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温升羽打开门关门之前撂下一句:“你也是。”
      可给梁辞辛开心坏了。
      他到家发现被子还是俩月前盖的薄被,正想叫人给送一床被子,突然计上心头。
      苦肉计谁不会玩。
      是日一早,温升羽手机上便收到了梁辞辛的语音,他的声音非常低且虚弱:“我很难受,我可能发烧了。密码是0621。”
      温升羽犹豫许久还是去开了梁辞辛的门。
      他客厅里窗户大开,卧室里虽然关着门窗,但可能几月没住人又不朝阳的缘故,阴冷刺骨。
      梁辞辛穿着居家服缩在薄薄的被子里。
      温升羽将手往他头上一探,烧得不轻。
      他又气又急:“梁辞辛你是不是有病啊,被子这么薄不知道找个厚的?窗户也不关,怎么不冻死你!”
      梁辞辛抓着温升羽的手在滚烫的脸上蹭了蹭:“是啊我有病。”
      温升羽抽出来了手:“走,去医院。”
      梁辞辛摇头:“不去,起不来。”
      温升羽道:“我叫救护车。”
      梁辞辛又摇头:“不坐。”
      温升羽急了:“你想干嘛?!”
      梁辞辛道:“想你。”
      温升羽掀开梁辞辛的被子用力把他拽了起来:“好好坐着别动。”
      他翻了半天没在梁辞辛家找到一件厚衣服。
      温升羽郁闷地叹口气回家拿了一件自己的羽绒服和围巾,给梁辞辛裹严实后,又给他穿上袜子和鞋子。
      他扶着梁辞辛道:“必须去医院,再这样下去会烧死人的。”
      温升羽把梁辞辛弄下楼后打了个车就近找了个社区医院。
      挂上吊瓶温度渐渐降下来他也放心了。
      药水太凉,梁辞辛一直忍不住发抖。
      温升羽还是安慰道:“忍一忍,快好了。”
      梁辞辛脸色不太好,却仍是笑了下:“好。”
      挂完瓶后温升羽把梁辞辛安顿在自己家:“你凑合一下睡吧。我去给你买几床被子。”
      梁辞辛拉住温升羽:“不用,我晚上叫人送一下,你休息一会儿吧。对了,你今天不上班吗。”
      温升羽给梁辞辛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请假了。”
      梁辞辛缩在被子里看起来有些可怜:“谢谢你。”
      温升羽道:“就当你给我过生日的回礼吧。”
      梁辞辛眨了下眼睛:“那天的事你不生气了吧。”
      温升羽嗯了一声。
      梁辞辛半张脸露在外边,眼里都是笑意:“升羽我说真的,我的想法到现在都没变,我真的真的喜欢你。你不要忙着拒绝我,只要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就行。别赶我走,也别说以后再也不联系再也不见面这种话。求求你啦。”
      温升羽又嗯了一声。
      梁辞辛将头埋在被子里:“我想喝粥,升羽你帮我熬一碗粥好不好。”
      温升羽对他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十分看不上,但因为他是病人,只好忍了。
      他默念两遍人文关怀、人文关怀。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温升羽也习惯了梁辞辛一言不合就深情表白的桥段。
      他装作听不到就完事了。
      除夕这天梁辞辛回家和梁吟吃了饭后找借口早早溜了。
      他兴冲冲跑去温升羽家门口,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开门。
      梁辞辛失落地给温升羽发消息:“你不在吗?”
      温升羽过了许久简短道:“我回老家了。”
      梁辞辛几乎片刻间就做了决定,他先是给郑主任打电话让他务必半小时内找出温升羽老家地址,然后开着车上了高速。
      将近五个小时,梁辞辛赶在新年的前十分钟到了温升羽家楼下。
      梁辞辛电话打来的时候温升羽还没睡觉,他奇怪这么晚梁辞辛发什么神经。
      谁知梁辞辛道:“升羽,看窗外。”
      就在此时,窗外炸开大朵大朵的烟花。
      梁辞辛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新年快乐,升羽。”
      温升羽往楼下看到一个人影挥着手,他握着手机转身跑了出去,一直跑到梁辞辛面前道:“你怎么来了?”
      梁辞辛道:“不想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跨年。”
      温升羽指了指烟花:“你在哪里买的?”
      梁辞辛道:“提前两天在江城买好的,结果你不在,我只好带来这里了。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我们回了江城给你放。”
      温升羽有些后怕:“你把这些烟花放在后备箱一路开来了这里?几百公里,太危险了!”他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梁辞辛却很高兴:“你在担心我是吗?”
      温升羽冷淡道:“就算是朋友,也会担心的。”
      梁辞辛点点头:“以后我不这样了,别生气。”
      说完他把自己的手往温升羽脸上放了一下:“很冷。”
      温升羽只好带他回了家给沙发上铺了一下:“你就睡沙发吧。”
      梁辞辛眼巴巴地瞅了瞅一看就暖烘烘的卧室,还是没敢说什么,简单洗漱后就窝在沙发上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温升羽见客厅没人,心想梁辞辛应该是走了吧。
      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怎么吃得了睡沙发的苦。
      但没想到几分钟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温升羽拉开门,外边站着冻得缩着脖子的梁辞辛。
      梁辞辛道:“我找超市找了好久,只有一家大型超市开着门,买了点饺子和汤圆给你煮。”
      梁辞辛熟练地拧开火烧开水以后将饺子放了进去,滚了三滚后捞出来盛好放在温升羽面前:“尝尝看。”
      温升羽吃了一口:“好吃。”
      梁辞辛也吃了一口:“不愧是我煮出来的。”
      俩人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一个试试一个事实:这是速冻水饺,好不好吃和工厂有关。
      早饭后梁辞辛抢着刷碗,他道:“我还记得第一次去你家蹭饭摔了一个碗哈哈哈。”
      温升羽见他手被冷水冻得通红,道:“我来吧。”
      梁辞辛连忙拒绝:“你别沾手了。去吃零食看电视玩手机去。”
      温升羽坐回客厅,从爷爷去世后,这座空荡荡的房子第一次迎来客人。
      温升羽做了个决定。
      好像跟梁辞辛试试也不是不行。
      梁辞辛说爱只分真假,不分性别。
      试试吧,他告诉自己,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被爱时是真的很幸福。
      他搬出落了灰的围棋棋盘,这是爷爷喜欢的消遣方式。
      “梁辞辛,来一局吗。你赢了我,我就跟你在一起。”温升羽默默道。
      梁辞辛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到了,他磕磕巴巴道:“可是我不会,你给我一天,不,半天,我学一学。”
      许久,梁辞辛皱眉戳着屏幕看着和人线上对战被一遍又一遍虐,道:“可以不限次数吗。”
      温升羽摇摇头:“只有一次机会。”
      梁辞辛仿佛认命般捏起了棋子。
      棋局过半,属于梁辞辛的棋子惨不忍睹。
      温升羽却突然把棋子打散了:“但我愿意认输。”
      梁辞辛眼睛晶亮:“你说什么?升羽?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温升羽微笑摇头。
      梁辞辛跑到温升羽那边把他抱在怀里:“我听到了!”
      他在温升羽耳边道:“我真的很开心!升羽,梁辞辛会永远爱温升羽!”
      永远这个字眼太大,但温升羽坚信在他诉说爱意的此刻,他的爱是真的,心也是真的。
      这就够了。
      最初梁辞辛真的是个非常合格的爱人。
      他对温升羽关怀备至,自己又情绪稳定。
      他会因为温升羽不搬家就一直租住在那个小破房子里陪他当邻居。
      住了一年以后温升羽终于狠心咬牙首付了个两室的公寓。
      梁辞辛死乞白赖厚着脸皮住了进去,他说房贷他来还,这样就是他们两个的家了。
      因为温升羽不喜欢陌生人,梁辞辛就连保姆也没请,关于这个小家的事,他事无巨细打理得有条不紊。
      温升羽想吃的饭,梁辞辛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学。
      温升羽生病时,他整夜整夜地不睡觉生怕有照顾不好的地方,后来温升羽病好了,梁辞辛却又病倒了,轮到他时他就赶温升羽去上班,自己宁愿找护工也不拖累温升羽。
      他从不会九点以后回家,有任何应酬都会报备,分开超过两小时就要给温升羽发消息说想他。
      体会过爱以后,不爱的样子也格外明显。
      只是温升羽他被短暂地蒙蔽了双眼,没有及时发现梁辞辛的异常。
      后来梁辞辛浪荡子弟的姿态故态复萌,他开始频繁出差、偶尔夜不归宿。
      但他回家前会好好洗澡,换身新衣服。
      温升羽只是觉得或许是梁辞辛太忙了。
      直到他们三周年那天,正月初一,他等了一夜梁辞辛都没回来。
      温升羽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反而梁辞辛说:我也有家庭,我需要陪我家人。
      可三年前他说: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跨年。
      温升羽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梁辞辛说:“不确定呢。”
      梁吟对这段恋情有诸多不满,梁辞辛可以换很多男人,但不能一直只有一个。
      这说明他动了真情,对这种家庭来说,独生子对一个男人动了真感情是件难以让父亲接受的事。
      梁辞辛只好乖乖呆在家里安抚父亲,他的一切都是梁吟给的,他不傻,知道离了梁这个姓,他什么都不是。
      于是温升羽收拾了几件衣服回老家过年假去了,直到温升羽再回江城,梁辞辛也没回他们的小家。
      温升羽突然后知后觉梁辞辛的变化,他简短地给梁辞辛发了条信息:“不回来就来把你东西收拾走,房贷的钱我转你。”
      梁辞辛慌了,他道歉、求和、想尽办法搏他开心,两人短暂地和好了一段时间。
      直到,再后来,有个女孩子找到他说:“你是梁辞辛的情人是不是?”
      温升羽恍然惊觉,即便是梁辞辛口口声声叫他男朋友,可他没既见过梁辞辛的朋友也没见过梁辞辛的家人。
      三年来像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然而更让他痛苦绝望的是,那个女孩子说:我怀孕了,是梁辞辛的,他说他会负责。
      温升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当时梁辞辛已经回来了。
      梁辞辛看温升羽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升羽,怎么了?病了吗。”
      温升羽十分平静地开口:“梁辞辛,你要当爸爸了,要结婚了是吧?”
      梁辞辛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温升羽在这一瞬间就知道了,那个女孩子说的是真的。
      温升羽甩开了梁辞辛的手说:“你走吧,走。”
      梁辞辛面色惊恐:“升羽,你听我解释,我怎么可能娶她?一个酒吧卖唱的…”
      梁辞辛突然惊觉说错了话,讪讪住口。
      温升羽的心脏疼得像要喘不过气,他强忍着难过道:“所以你为什么出轨?”
      梁辞辛以为只要他好好解释温升羽会理解的,他道:“我喜欢谁都没关系,但我们家不能没有继承人,我需要一个孩子。你才是我唯一的爱人,这点不会变。”
      没想到温升羽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梁辞辛!你他妈的要孩子你来招惹我干嘛?!你滚啊!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让我恶心,你真恶心,你真恶心!”
      梁辞辛耐着性子道歉哄他,没想到是更激烈的谩骂,他终于耐心告罄,摔门而去。
      在外边和李绍喝了一夜的酒。
      李绍道:“我…我早说小温傲气,你这样折辱他,你…真是活该。”
      只有梁辞辛看不透,当他第一次夜不归宿跟别人搞一起时,温升羽知道真相后绝无原谅他的可能。
      他以为爱可以抵御万难,但是他不明白,这万难不包括背叛。
      假如温升羽很早就记起他是在卫生间门口言语轻佻的那个人,从一开始他们就不会有可能。
      他也忘了,他爱的人跟他以前那些拿钱就能追到手,甩点钱就能安抚好,玩腻了就踹开的人不一样。
      于是第二天他拿了自己所有的银行卡和不动产说:“升羽,我的一切都给你,你原谅我。”
      温升羽十分平静地拒绝了:“不用了,梁辞辛,房贷装修都是你负责的,这个房子留给你,我不要了,我走了。”
      梁辞辛此刻才真正感觉到害怕。
      梁辞辛开始口不择言地阻拦他:“不是,为什么啊!我这几年对你不够好吗?我付出的还不够多吗,我就这一点错误你都不肯原谅我吗,我只是想要个孩子有什么错!你是男人啊,我以后总不能叫人说因为个男人绝了后。你理解理解我好不好,升羽,只要你愿意,我所有的钱都给你。”
      温升羽手握在门把手上,没有再回头,道:“不用了”
      “我们分手吧。” 温升羽辞去了庆和的工作,离开了江城回到了老家小县城里的那个老房子里。过了两天,梁辞辛找上了门。
      梁辞辛憔悴了很多,他再次祈求温升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对,我混蛋,我不该那样说,我不要孩子了,我只要你。我已经让人给她做过手术了。升羽,你看看我,看看我,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但当初也是在这座老房子里,温升羽对他动心,想要和他在一起时,温升羽说:“只有一次机会。”
      任凭他怎么祈求、发疯,温升羽无动于衷。
      他绝不原谅背叛。
      出轨是梁辞辛的选择,那再也不会选择梁辞辛,就是温升羽的选择。
      梁辞辛赖在温升羽家半个月后,梁家的人找上门了。
      是梁辞辛的父亲。
      梁吟看着一蹶不振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温先生,求您看在一个父亲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温升羽被父子俩逼得没有办法,跟着他们回了江城。
      但始终没有松口答应梁辞辛复合。
      他永远不可能原谅他。
      梁辞辛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家陪温升羽,比当初追求温升羽时还要用心一百倍。
      有时候也会突然发神经,叫嚣着要把温升羽锁在家里,一辈子只能看见他。
      温升羽不是没有跑过,可他被梁辞辛在电话里威胁如果天黑前不回来就把他爷爷的骨灰撒到江里。
      温升羽的爷爷冬日落水后又生了病,才会撒手人寰,梁辞辛说这样的话就是拿捏了温升羽不会放任他爷爷的骨灰不管。
      但梁辞辛忽略了一件事,没有一个父亲会容忍自己选定的继承人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
      于是,温升羽某天憋闷太久,出门散心的回家路上,被一个发了疯的精神病人,当街砍死在了人行道上。
      梁辞辛赶到医院时温升羽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
      整个医院抢救温升羽这具早就脑死亡的尸体抢救了两天。
      直到后来,郑主任大着胆子劝道:“梁总,给小温一个体面吧。”
      温升羽死后,梁辞辛沉寂了很久。
      他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把自己搞的可怜兮兮。
      直到李绍说:“梁辞辛,你是真他妈的该死,但你干了那么多对不起小温的事,你下去以后人小温想不想见你还不一定。”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他,你就该好好活着,替他活着。”
      “而且你真他妈觉得他就那么倒霉,偏偏被那傻逼弄死吗,你要死了谁还他公道。”
      梁辞辛在这一刻明白了,为什么三年来从不允许他将温升羽带回家的父亲,会亲自去温升羽家求温升羽回江城。
      为什么那个女的能找到温升羽。
      梁辞辛发了疯一般回家找梁吟对峙。
      梁吟只是微微笑着告诉他:“你不该为了个男人这样作践自己,可以玩玩但不可以当真。”
      梁辞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后想通了。
      他们这种富家子弟,命运从一开始就定好了,要听话,要懂事,否则父辈动动手指就能夺走他视为珍宝的人。
      他洗了澡,刮了胡子,喷了温升羽最爱的香水,为温升羽办了后事,将他葬在爷爷墓边。
      用了一年时间架空了梁吟,从今开始,他的命运不会再握在别人手里。
      他成了梁家真正的掌权人,也再没有回过梁家。
      可他走出来了吗。
      他用了梁吟同样的手段,买凶撞死了凶手,将他碾得尸首分离。
      以前从不用钱包的他,为了妥帖地随身携带他和温升羽的那张合照,开始用起了钱包。
      那套普普通通的两室小公寓,成了梁总只要不出差就每晚必回的家。
      浪荡的花花公子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人。
      唯物主义者求遍了神佛想寻一个来世。
      不过是痴心妄想。
      他们再不会有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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