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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明月隐高树 ...

  •   古钰送晋侯出门,正巧看见行风将熬好的药给离玑送去。

      他眉头一皱,这行风下去不好好歇息,却去帮离玑端药,有些可疑。他便过去接下药碗,道:“我给他送去。”拿过时,古钰觉得有些烫手,便装作要先喝一口试下温度,行风有些紧张,急忙抢过,古钰用手一勾那碗,药汤便洒了一地。

      古钰急忙道:“对不住,费了你那么多功夫熬的药。”

      行风有那么一瞬出神,而后回道:“没事,是托客栈的后厨熬的,可惜了一副药,不碍事。”

      古钰道:“无舌者的伤交给行云就好,我要你替我做另一件事。”说着,他便将一块玉牌交入他手中,“替我送给少司马梧岭,就说古钰回来了。”

      行风领命而去。

      遣走行风,古钰长舒一口气,这才进门去。

      那打碎的药碗里,怕是有毒。

      行风要杀离玑,只能说明隐王那边已经来了指令,继而证实了成王之死就是隐王那方设下的圈套。可是为何之前不杀,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杀他呢?

      古钰正想着,看见屋内行云的眼神,分明是在责怪,他刚想解释,行云抢话道:“错过了用药时间,治不好可不是我医术不行。”

      古钰只能抱歉而笑。行云本就年轻,眉眼间还带着少年秀气,他这一生气,透出几分高傲,真正是公子心性。附子门内,也只有门主之子能享有这般傲气了。既是门主之子,那也说明整个附子门已归顺隐王那一方。

      古钰关好门,悠悠然坐下,道:“附子门为何也卷入朝廷纷争中来了?”

      行云一怔,“不是……”而后他索性直直看着他,“是,我们从来都介入朝廷纷争,不然这小小门派能流传百年而不断绝?我们成日里没个正经生意,怎么开仓赈灾,救济百姓?”

      古钰不接话。

      他又继续道:“你又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古钰从怀中掏出扇子,道:“若你给我看一眼贵门派的朱砂印,我便告诉你缘由。”

      行云有些为难,“不说也罢,附子门的身份揭穿了便揭穿,我还是听山雨的吩咐保护你,也没差。”

      古钰说:“那不一样,若你只是山雨手下,那么你的一切都由山雨负责。但你若还是附子门的少主,那我相信如果你深陷险境,附子门不会撤手不管。门中使君子亦可为我所用。”

      行云道:“你怎么又知道我是门中少主了?”

      古钰说:“给我看一眼朱砂印,便告诉你。”

      行云看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若是山雨,就绝不与你合作。”

      古钰道:“你觉得因为无法控制我,所以不愿意与我合作。但你觉得你可以控制山雨吗?”

      行云道:“当然可以,他这条命就是我附子门给的,他必然不会害我们。”

      古钰心中一动,笑道:“那我给你个救我性命的机会,是否就可以得到你的信任?”

      行云见他不信,急道:“那时若只晚一会儿,他便是一具浮尸。你要是愿意体验这濒临死亡的感觉,不妨试试,我若能救你回来,我就信你。”他说完,以为占了上风,笑着看古钰。

      古钰道:“你是说,山雨当年差些溺死在水中?”

      行云忽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站起身出门,“我再去煎一副药。”说完,几步跑出。

      古钰看着他,思绪纷乱,山雨当年差些溺死,难道是差些溺死在后江中?他一直怀疑山雨与京城中那一次谋士屠杀有关。如果他当年也是京中三千谋士之一,被赶入了江中溺杀却所幸未死,那么他今时今日回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可是,当时古钰又从未听说过有那样年幼的谋士。难道是麟王病重时造册的谋士?那时古钰一心牵挂麟王病情,确实没心思打听什么新入籍的谋士。

      所以,这山雨到底是谁?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打斗声,然后便是行云的叫声。古钰心下不好,赶紧摸住袖中的匕首出去。

      不好,这也太快了。

      他到了外头,只见行云躺在走廊的鹤颈椅上,衣衫不整,有个姑娘抓着他的拳头,死死将他压制。行云似乎不想伤她,刀鞘也不拔,对着她腹部佯装一拳,将人逼退几步。那姑娘站稳,甩出腰间的鞭子,正缠住行云的腰,一用力,又将人拉回了身边。

      行云叫道:“我让你几分,你别不识好歹,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那姑娘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不知是什么表情,“肤白貌美腰又好,怀里还抱着个桃花、饼,本姑娘喜欢。”

      行云的脸顿时红透,下意识地拢住扯松的衣衫,道:“你这……没规矩。”

      姑娘又靠近了些,“怎么连恼羞成怒都这么酥软?”

      听到这儿,古钰不禁哑然失笑,这不正是那明月郡主么?

      古钰便唤她:“晓天姑娘,莫要伤了我的护卫。”

      晓天一甩长发,松开了行云,回眸笑道:“你身边这护卫这般合我胃口,不如让于我如何?”

      古钰摆手,“那可不行,我可做不了他的主。”

      晓天便又回头看行云,行云急忙使出轻功,跳入客栈下一层,匆匆逃了。晓天靠在鹤颈椅上多看了两眼,这才走到古钰身边,说:“不是姑姑叫我来的,我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

      古钰引她入房内,关上门,“我在此地不宜引人注目,所以也请郡主海涵。”

      晓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下次不闹就是。或者你叫你护卫到房里,我们关起门来闹。”

      古钰无奈,问道:“不知延庆王如今在何处?又或者小侯爷身在何处?”

      她转头看他,意味不明,“父兄常年在外,不知身在何方,多半仍在边疆征战罢。”

      古钰道:“那可否请郡主替我传句话给延庆王?”

      “说。”

      “切不可使天下大乱。”

      晓天一笑,走近了仔细看他,“何出此言?”

      古钰便道:“有人利用月牙渠运送军人入宫,想要趁着圣上寿辰起事。”

      晓天又问:“从月牙渠送物资入宫那般严格,怎么可能将军人送进去呢?”

      古钰道:“的确需要确认三次水位,但从护城河转入城内月牙渠,再到水闸这一段河道,河运熙攘,并没有设关卡。在这段水道中混入军人,扔下碎石,保持相同水位,而且都是宫内敕造的船,督办又是晋侯,你想让他们检查松懈些,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晓天好奇地又问:“把军人运入宫,难道圣上不会发现么?”

      古钰道:“圣上病重。恐怕这个消息天下只有长公主知道,而你常在长公主身边,自然不难推测。能在皇城附近驻军而掣肘禁卫军的,也只有延庆王了。”

      晓天道:“这些事仿佛是你亲眼所见似的。可是如此大罪,我是怎么也不敢背的。不如我们同去揭发这阴谋?”

      古钰看着她,有些看不懂了,“我无意揭发,不如郡主前去,定是大功一件。当今少司马是当年我举荐给麟王的,有几分交情。郡主不如直接找他揭发。少司马调度城防,可直接扼住水道喉咙。”

      晓天一愣,而后笑起来,“我这有大功一件,那你要什么?”

      古钰道:“保我平安离开京城。”

      晓天一抚掌,“简单,成交。”

      晓天回到公主府,路过照水亭,正瞧见长公主在亭中看着一副字出神。

      她走近了看,发现那副字是长公主的笔迹,但字句却有些意思:
      “昔均道里,据四塞,乘河川之上,而治天下。逾百年,贫沃土,乏水利,而削险要之地。今居天下正中,远接漕运,瘠产而取方隅,薄利而倚税贡。又四方夷平,无藩篱之固,故重兵而广建藩镇。此乃不定之源也,应以变而化之。”

      门阀垄固,宗族挟国,迁都确实是打破僵局的一个方法。这番论调,不知是谁的手笔?

      她问道:“莫非姑姑想迁都?”

      长公主道:“我虽有意,却也有心无力了。”

      晓天直言:“为何?舍弃此通达原野,找一山城迁都,强令宗族老少随同,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出了这京城,四面都是豺狼虎豹,哪里还有可选择的都城?”

      晓天想了想,“简郡有不少腹地,又富庶,或许可以挑一处。”

      长公主道:“康简乐三郡交好,又拥兵自重,宗族入他们的地界,便是羊入虎口。”

      “青城不错,就是远了些。”

      “蛮夷之地,钝笃难行。”

      “歨州关要,从不依附任何势力。”

      “镇南将军死后,歨州阳奉阴违,与朝廷嫌隙不小。”

      晓天的声音逐渐低沉,“庐城如何?麟王在世时,曾整治农商,百业兴盛,百姓归心。”

      长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已是博南的地界了。引他们进来易,赶出去就难了。”

      时不相予,当年时局稳定未曾迁都,如今再迁,恐怕会引乱天下。

      临水照花,落花飘零而水自流,夫驻水而挽花者,唯有白云苍狗。

      两人相对而坐,看着那副字,怀着各自心思。

      终于,晓天开口道:“姑姑,我曾经不顾一切地想做一件事,现在做不成了。”

      长公主转眼看她,“可你看上去并不失望。”

      晓天点头,“我找到那个人了,我记得他身上的印记。”晓天说这话时,眼中似乎有璀璨星辰。

      长公主看着她,难得地儿女情长起来,“姑姑知道你心中有个人,需要给你说媒么?”

      “不用,等我做完了我的事,再找他。”

      “不怕晚了吗?”

      “不怕。”晓天蓦地笑起来,“我什么都不怕,怎么会怕晚呢?”她很快停住了笑,话锋又一转,“姑姑,那只白毛狐狸抓到了没?”

      “那只狐狸躲起来了。”

      “需要我出手吗?”

      长公主道:“我本来以为隐王要扶持那只狐狸上位,但目前看来,隐王那边似乎并不知道真相。”

      “那么隐王起兵又是为了什么?”

      “阿珺啊……”长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是一个少年的模样,冷冷清清的,常躲在前太子身后,不怎么说话。最后一次见他,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她低下头,道:“是我们对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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