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97、第 97 章

　　尚霜的安宁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被老夫人叫到了祠堂。

　　“跪下。”

　　老夫人不由分说地勒令尚霜跪下，连个缘由都没有，这与过年间笑容艳艳如同寻常人家的祖母一般的模样可大不相同，疾言厉色，眼睛如同是带着刀子，皮子伴随着怒意都紧实了不少，堆积在褶皱周围耷拉的皮肤在狰狞的表情中各自游走在各自的位置，配合着五官形成了一张格外凶悍的神情。

　　祠堂本是静谧的地方，被老夫人这么一个狰狞的情绪给占领，瞬间安静被打破，祠堂不再宁静，反而成了审判尚霜的监牢,那袅袅香烟传出来的味道都没办法拯救这一室躁动，按理来说先人的牌位在这里，大声喧哗多有得罪，偏偏这些人都已经是亡者，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哪有闲工夫管这里，指不定早早投胎了，哪怕是看到这后辈大不敬，都已经化成了一滩青烟，根本没办法下来谴责，除非真的招一道雷劈掉祠堂。

　　尚霜见这阵仗也暗中了然，看来今日又是一个大事不妙的状态，她要挨顿打，但她也着实是想不到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惹得老夫人这么大的怒火，她微微抬头，眼角瞥见了那幸灾乐祸地尚妍与出阁几个月的尚芸，只觉得这件事情与两人脱不了关系，而且这两人今日有客人，那崔沐莲和淩昭华都来了，这两个在她们心中都是大人物，还不得要好好接待。

　　而且尚芸一个出嫁女呆在娘家看热闹是做什么，毕竟都是两家人了，那么这件事情定然是有关于她的，而且挑的日子真好，三哥在外地，根本没人救她。

　　“祖母我是做错什么了吗？”尚霜看着这几人的情形，也知道今日是不可能好好地了，赶忙跪下来。

　　“五妹，去年你总是外出，我们只当你出去会闺中密友，后有一日我居然看到你与男子私会，这事情传出去名声不好啊！”

　　对于尚芸所说的事情，尚霜是一头雾水，她都不知道自己私会了谁，让尚芸有这么个说法。

　　“四姐少血口喷人了，你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也将也要将脏水也泼在我身上？要是四姐真的看到了我做了这样的事情，那拿出证据来，真是我做的只要有证据，我也认了，可没有证据，张口就来，这叫什么事情！况且有四姐的前车之鉴，我怎么敢胡作非为。”尚霜跪在地上，眼泪是一颗又一颗地掉，那叫我见犹怜，“祖母你知道我向来是个胆小的，可我也不是任由他人往身上倒脏水任人凌辱的性子，还请祖母让我自证清白。”

　　今日之事就算没有一个证据，私底下的言语还是难避免，哪怕她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那些话不入心，可也难免会受影响，比如祖母这边的态度等等，这些对她的生活影响是很大的，既然事情都发生了，有人尽了口舌，话不能收回来，可她绝对不能够吃了这个暗亏，怎么样都给人上上眼药，尚芸自己一个大污点，居然也敢站在这里，是挺敢的，这就是给她一个活生生的借口啊。

　　“我深知之前事情错了，所以我不能看着五妹也做错事情啊！”尚芸微微叹息，双手掩面，一脸难过，“五妹，四姐也是为你好，要是你...万劫不复啊！”

　　尚霜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和谁有私情，不过尚芸这话说的出发点很好，满口打着为她好的说法。

　　“麻烦四姐告诉我到底是哪个人，也拿出证据，让我知道一下，我和谁私会，又是何时私会？”

　　尚霜淡淡地看向尚芸，并没有尚芸意料之中的慌乱，哪怕是细探究也没有看到丝毫的慌乱，不对，不可能是这样的，她与崔沐莲淩昭华的的确确是看到了尚霜与一名男子进出，绝对是没有错的，当时她慌乱了起来，一慢，等跟上去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了，她们三人根本没看清那男子到底是谁，也就错失了这个机会。

　　虽然不知道人是谁，可尚芸很清楚，尚霜绝对是有奸情的，偏偏抓不到，不过没关系，这盆脏水，就算不是尚霜的，那也得要泼到她身上。

　　“你哪日瞧见我，便慌忙地拉着人跑了，我都来不及赶上去，怎么看得清人，倒是时间我记得很清楚，是十日前，那日晴天，天气很好。”

　　十日前？尚霜细细回忆十日前在做什么，她这些时日外面跑的实在是多，为了赌场与店铺见的人也杂，也记不住十日前到底是见了谁，现在突然说起来，一时间想不起，而且这期间也不乏有男子，要是人家想要从这个点泼脏水，那是一泼一个准。

　　她不想暴露出自己做的事情，如果自己名下的店铺暴露了，也许这店铺会被充公，老夫人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情，她如今的产业收入丰厚，虽然比不上尚家，可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要是被老夫人看到，就算是她一手创造的，也能够被老夫人收入囊中，要么就是充公。

　　她跪在地上揣摩着指尖，“四姐拿出证据来。”

　　“我没有证据，但是有证人！”尚芸赶忙说道，“那日沐莲和昭华跟我一起逛街，我们三人都看到了，今日她们两人得空给我做证。”

　　老夫人神色一动，目光向外探，“好，让她们上来。”

　　这两位闺女的爹在当朝有着举头轻重的权利，要是能够娶到一个，他们家也就发了，她记得之前那崔将军的女儿看上了他们哥儿，偏偏后面没有了风声，她甚至以为儿媳妇是在唬她的。

　　老夫人几乎眼巴巴地看着这两位贵女进来，见人来了还上前迎接了几步，可谓是真的看中这两位，连带着两位行礼都给拉住了。

　　“好孩子，难为你们为这些懊糟事情来了，但是我得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老夫人，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与沐莲和芸儿一起上街，本想去布料店里买布料，不成想一眼就看到了尚霜与男子推推拉拉，我们姑娘家看了也燥脸，不敢看下去，这就低下头不敢看了，生怕长了针眼，一会功夫的时间，人就没了影，这周围有好多客栈，我们也无从找。”

　　“是啊！芸儿是个心善的，她说回去告诫尚霜，要是对方听话，也就罢了，不成想这人死性不改，唉！可怜芸儿一片好心。”

　　淩昭华与崔沐莲一唱一和，配合得很好，两人三言两语将将事情交代干净，一清二楚，尚霜定神看向这两姐妹，嘴角掀了一个角度，看是笑着，结合整体五官配合却是不冷不淡，像是看小丑一般，不过尚霜确实是在看小丑，她没想到这三居然这么快结合到了一起，为了各自的利益。

　　这样的情况她是没办法逃脱了，尤其是两人的出现等于给她判了死刑，尚霜瞄了一眼老夫人的目光，果然见老夫人一脸责怪地看着她，转头又慈爱地看着淩昭华与崔沐莲，变脸那叫一个快。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听一面之词，那就让你的丫鬟们开口吧，等候一下吧，你的丫鬟总会撬开嘴的。”

　　老夫人自然更相信淩昭华与崔沐莲，这两位身份地位都比她们家高，怎么样都不会算计一个小小的庶女，图什么？既然尚霜不承认，那就受苦，如果丫鬟没有说出什么，那么将在小姐身上使劲，到最后总会说出什么来的。

　　尚霜早就料到了这点，可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委屈了身边的人了。

　　“祖母，尚霜真的没有做过。”

　　老夫人也懒得多废话，招了人直接赏了巴掌，那婆子还真的一点都不给面子，拍得很用力，没有放水，短短十几个巴掌就红肿了起来，哪怕是如此尚霜也死咬着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很嘴硬，老夫人气不过又给了好几个巴掌，脸蛋跟发了的馒头一样肿起来，乍得一看很惊骇。

　　脸很疼，火辣辣的疼痛,就算是不碰，那灼热感的疼一直伴随着尚霜，她想要触碰冰凉之物，可现下根本没有这个条件，另外自己都这样了，身边那些人只怕是要遭罪了，这些情绪都被她压在心底，她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

　　老夫人见人脾性如此的倔，心中也动摇了，也许哪天真是什么误会呢？也许刚碰到熟人聊了两句，偏偏被人瞧见了，再或者那身影是三哥儿，让人认错了也有可能，只是现在这个场面有些不上不下了，她就算想要提出来，也抹不开面子，只能端坐在上台，可她心中也燥，之前她将尚芸当成宝，认定了尚芸能够爬更高，尚芸也如她期望爬的更高，比她预想的还要高，可这是踩着自家人的肩膀上去的，这让她很不快，一家子应当是齐心协力，要是想要爬更高位，那也得要踩着人家的肩膀啊！这事情让尚芸在老夫人心中的重量下降，不再关注了，这样的人，看着乖顺，未来要是有更大的利益，可能会背叛母家。

　　因此五姐儿就成了她最看重的人，五姐儿看着乖顺，心中却是最有主意的人，这也是她儿子提醒才知道的，后续当然是越看五姐儿越是满意，只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心中一时慌了神，又加上那两个贵女，就将事情当真了。

　　厅内只有老夫人与淩昭华崔沐莲交谈，其他人都静默了，其实他们就在等尚霜丫鬟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只可惜三进三出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第四进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有用的东西了，夏青吐出了尚霜的消息。

　　这消息一传过来，那老夫人脸色都黑了，刚生出来的怜悯都散了，挥了挥手让婆子上前将尚霜抓住。

　　“认不认？”

　　尚霜的手臂被压弯了一个幅度，身躯往下沉，可她还是倔着将头颅高高抬起，抬到最大限制，“我不认，祖母，定是旁人想害我，请祖母重新查。”

　　证据确凿，老夫人只是冷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旁人害你？你刚刚说证据,那你有什么证据？”

　　尚霜倨傲地抬了抬头颅，“米果就是四姐的人。”

　　她将米果害她监视她的事情说了口，句句件件事情很详细，甚至用了什么手法都说清楚了，尚芸脸色越发的差，而老夫人的脸色同样一点点的往下落，什么时候她的好孙女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也是有能耐了，还知道塞人，监控人了。

　　可这话也不能完全保证是真的，现在她也理不出真假。

　　“你胡说，米果怎么可能是我的人，而且米果没了这么久了。”

　　尚芸压着巨大的恐惧感，思绪在中间打断了几次才听尚霜说完话，她以为自己很冷静了，没想到出来的声音还是颤抖的，止不住的打颤。

　　“四姐怎么知道我胡说？”尚霜冷笑了两声，“四姐我还有人证呢！四姐别以为我是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自己干了脏事，就得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还左顾右言转移话题。”

　　尚芸气疯了，这件事情已过去了很久，尚霜偏偏要拿出来溜，这事情她定然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她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上手打，但这巴掌被人给拦住了，不是老夫人，也不是淩昭华与崔沐莲，入眼是一双大而有劲的手，往上看，那是一张男人的脸，这人捏了她的手没一会就疼得扭曲，哪怕是被钳制只是短短几息，都控制不住的疼。

　　“老夫人，那日是我以及我的妹妹与尚霜见了面。”纪勋琨几乎是强势地将尚霜护在身后，“她们姑娘家关系好，时常见面，可惜我的妹妹前些日子受了点惊吓，所以都需要我陪护在身旁，而且那日也与和瑞见了面，和瑞一起来的，老夫人不妨问问和瑞。”

　　其实那日尚霜与他不过是为了讨论赌场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被人拿出来当资谈，成了私会，这脏水泼在姑娘家身上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和瑞定然是要站在他妹妹这头，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会护着尚霜的，这样的丑闻谁也不想传出去，偏偏还有傻子赶着传出去，尚家老夫人真是不同寻常啊。

　　“你怎么来了？”尚霜小心翼翼地躲在了纪勋琨身后。

　　“我再不来，你就要被冤枉死了。”

　　尚霜笑笑不回话，自从纪勋琨来之后，她的心就安稳了，好似对方真的能给她解决眼下的难题一般，心中松快了，才有心情去想事情，刚刚她真是蠢，只想着攻击尚芸这个罪魁祸首，而忘记了自我澄清，真是气坏了脑袋。

　　“纪公子。”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来的，一个温婉，一个气愤，没想到一起出声了。

　　“纪公子，我知道你和尚公子关系好，但是没必要为了帮尚霜开脱而...”适可而止是崔沐莲最会的手法，总要给人留下遐想，不能将话说太满了，也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另一个不同了，“尚霜你什么时候又勾搭了纪公子？你倒是好心情，与姐夫退亲了就勾搭上了纪公子，那日我问你是不是心悦纪公子，你倒是毫不犹豫地否认，你肯定是在此之前就有了不轨之心。”

　　尚霜背负了这么一个污点，她也不慌,小心翼翼地从纪勋琨身后探出脑袋，“没有，我之前很欣赏勋琨哥，勋琨哥能和三哥成为朋友，自然是有不凡之处。”

　　她之前一个人面对这么一大群人，又要担忧陈嬷嬷等人，这一着急就失了分寸，只想着拉人下水，忘了自己也在水下，如今有了主心骨，也不用怕人家给她使绊子，哪怕是他再怎么失去分寸，也有人应付。

　　“况且优秀的人，我欣赏。”尚霜无辜地看向几人。

　　老夫人听到之后眉头一皱，她自然是相信三哥儿的，只是据她了解这位纪公子身份家世不太好，配不上他们的五姐儿，看五姐儿的意思怕生了心思，反正她是不同意这门亲事，而且这纪公子这张脸，看着就不让人安心。

　　“五姐儿，既然有误会，那解决误会就好，但是我们家姑娘可不能孟浪，什么人家能嫁，长辈们看着。”

　　“祖母，霜儿没有。”

　　尚霜如同受气的小媳妇一般站在纪勋琨身后，委屈不行，纪勋琨大概是感受到了身后的怨气，可他现在处的位置又不能够随意地安慰，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来安慰了。

　　“老夫人，你怕是误会了。”纪勋琨侧身与尚霜对视，“不是五妹心悦我，而是我心悦五妹，之前迫于五妹身上有婚约，我也不敢打扰，恪守本分。”

　　他的几句话就将责任揽过去了，尚霜安安静静地看着纪勋琨的背影，一股由心底发射的安心逐渐占领心头，紧接着委屈也散发了，思绪跑了一个来回，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脸还肿着，瞬间心情就往下挂了，而脸上的疼痛像是醒了过来，不断侵蚀她的脸，她微微低下头，用凌乱的发丝挡住脸上的疼痛，只是那脸肿的不成样，根本挡不住,她只能将脑袋埋得很低。

　　可哪怕是如此，她都没办法掩盖住心悸，她的心跳动的很快，快到她都能够听到自己胸腔那怔怔声响，如同是敲锣一般咚咚咚响个不停。

　　“这事情还是让你爹娘上门来说的好。”自己孙女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够轻易和人随便定亲，“这事情以后再说吧。”

　　纪勋琨也不纠缠这件事情，当务之急是尚霜，“老夫人，五妹的脸...还得要及时看看。”

　　这脸发成了这样，这小鬼居然还不喊不闹，为了一口气真能够忍得。

　　老夫人已经后悔了，要不是这事情误传，她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要是五姐儿这张脸毁了如何是好？她赶紧上前将尚霜从纪勋琨身后拉出来，细细看对方的脸，至于大夫早就有人去叫唤了。

　　“事情弄清楚了，那晚辈就先行告退。”

　　老夫人巴不得他赶紧走，这人不仅仅诱拐了她们六姐儿，还想要诱拐他们五姐儿，门都没有，她几乎强势地护着尚霜，直到纪勋琨走后，才松开人。

　　“小姐。”陈嬷嬷等人受了重罚,甚至有人都爬不起来了，尤其是与尚霜亲近的人，都给外的又带了，那些人都动不了，只能叫一个小丫头出来迎尚霜，“小姐没事吧？陈嬷嬷，双冬姐他们都念着你呢！只是他们被打的动不了了，接不了小姐。”

　　那几个嬷嬷大丫鬟们受了不少的罚，腿上手上都是伤，甚至好几度都昏迷过去了，她看到时都不忍直视，却还一心想着小姐的事情，真的是好啊，而小姐脸也不容乐观，脸都肿的...跟个猪头一样，看着十分不美观，平日里娇滴滴的小姐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老夫人也真能下手，还专门挑脸蛋下手。

　　“无碍，我去看看他们。”那毕竟是忠仆，她自然是珍惜的，也怪她白白让人欺辱了。

　　小丫鬟赶紧拉住尚霜，“小姐你受伤了，要不先去上药吧，不然嬷嬷双冬姐她们看到会心疼，小姐还是先上药吧。”

　　尚霜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脸色不是很好，她一想到让纪勋琨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就心生不安，这样子真的太丑了，偏偏让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