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142、第 142 章

　　“姑娘,碧焉来了。”

　　秋日的夜晚，尚霜让人端了一盆温水来温水泡脚，在往年这个时候，她哪怕是将皮肤洗了又洗，身上还是止不住的瘙痒，泡脚，是大夫给的方案，以前没有机会试一试，不是应付这个就是应付那个，手头上被事情耽搁了，皮肤难耐的痒她总是抓上一两抓缓解，只是这不抓还好，一抓更痒，手上还会有白色絮状的，有些随着抓痕走了，有些半贴着皮肤，在尚霜再次抓来的时候舞动摇摆，顽固分子依旧□□地在皮肤上住着，也有不少随着指尖自由了，当然也会有不少絮状起来了，在贴这皮肤加入新的战役。

　　每到秋日，尚霜的皮肤要破层皮，她不停地抓，直到抓出血才微微止住这罪恶的手，双冬看到双臂的血渍难免心疼，每次看到都要念叨，只是尚霜不听，泡脚对那时候的尚霜来说太久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哪怕是丫鬟们将泡脚盆端到她跟前，她都忙得没时间。

　　今年事情终于卸了一大半，她的日子也清闲下来，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只是泡脚还没有放上行程，直到被纪勋琨看到，于是被压着脑袋泡脚，但凡被双冬告状，她就被纪勋琨给压着。

　　皮肤是好了，现在也养成了天天泡脚的习惯，反正是没事情。

　　“让她进来。”

　　没一会碧焉来了，她一来就下跪跪在了尚霜跟前，行了个大礼，“小姐。”

　　“起来吧，不用给我行大礼。”尚霜至始至终都坐在床榻上，也没有亲自去将人给扶起来，“没过节过年的，我单担待不起。”

　　碧焉不起，“姑娘担待得起，奴婢今日是求姑娘成全的。”

　　尚霜将手中的玉石滚轮丢在一旁，淡淡地撇着碧焉，这一眼足够将碧焉吓得魂都没了，浑身如同蒸了汽一般发烫，脑袋埋得更低了。

　　她之前做了不少的事情惹得小姐不高兴，时常扫兴，小姐的吃喝与出行穿着都被她约束着，有时候她私心不想让小姐穿这件，于是便打着皇帝的名号制止小姐，小姐对她完全可以无视，要是记仇点...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但是...她想搏一搏，这是她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命了。

　　“求小姐成全奴婢与四公子，奴婢与四公子是真心相爱的。”

　　“相爱？”这两个字在尚霜嘴中撵了又撵，实在是陌生，她没想到在古代人口中居然听到相爱这样的词汇，“真相爱啊？”

　　前段时间纪长安对她黏黏糊糊的，恨不得将真心捧给她，那时候碧焉也没有少跟在她身后，难道没瞧见吗？她好奇地询问了一句。

　　“这...”碧焉有些犹豫，那是大不敬的话，说出来小姐记恨就是挨一顿打，再狠点丢了命，“四公子当时是...为了接近奴婢，他不得已的。”

　　这是四郎说的，这还是她美化了，当时四郎说的是，“尚霜美是美丽，美得空洞，我看着就没意思，倒是你，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有主见的姑娘，第二次见面就被你吸引了，偏偏那时候你们姑娘芳心暗许，我也不好拒绝，只能另辟蹊径，靠近她接近你，你可别告诉你们小姐，你们小姐现在是老太太的红人，我也没什么法子太靠近，幸好我喜欢的是你。”

　　四郎想到她，说起她就欢喜，眉眼间的笑容止不住的，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不喜欢，又是世家大族，她哪怕是当姨娘，也有无尽的荣华富贵，比宫中那些姐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想争一争，成功了,也足够让宫中的姐妹艳羡的。

　　可为难就是在尚霜和皇帝这里，尚霜不同意没用，要是尚霜不愿意让她成四郎的妾，将事情报告了皇帝，皇帝下令她死活，她也没办法反抗，她也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这些时日尚霜和四郎的互动她是有看到的，虽然四郎有意回避，可尚霜那迷得五迷三道，不顾自己的身份往上贴，要是被发现他们的事情绝对是气得冒烟，她后悔这么贸然在小姐那提及。

　　换位思考，她是小姐，也绝对不允许被一个小丫鬟给压下去，压下去了多丢人啊，可她是丫鬟，压住了小姐的头筹，心中暗爽，人家都说小姐是冰心玉洁的，小姐是堪比天下第一美人，可还不是被她压了一头，男人是她的了。

　　尚霜愣住了，她赤着脚踩在地上，不顾身后丫鬟提醒，一脚一步往碧焉身旁走。

　　脚，女人的脚是稀罕物，也是脸面，哪能被他男子看到，这一屋子的姑娘尚好，都是女儿家，看到也无碍，但是男人就不行，哪怕是小厮，都不行，这是道德上的事情。

　　富家小姐更甚，脚哪儿能被郎君之外的男人看到，除此之外富家小姐，贵族女格外保养自己的脚，她们的脚被柔软的丝绸给包裹，脚怎么可能踩在地上。

　　碧焉低头看着玉足，洁白无瑕，没有一丝褶皱或者污秽，脚趾圆润而饱满，如同粒粒分明的葡萄，她看着这么干净的脚趾，总觉得有一股沁香，让人不自觉地迷了心智，屈服，这是大脑闪过的念想。

　　不对！

　　“小姐，成全奴婢吧。”她抬起脑袋看向高高在上的小姐，“您看看奴，奴婢的身子都给了四公子，奴婢不能没有四公子。”

　　她撩开了自己的袖子，让手臂赤裸裸地显示在姑娘家们跟前，一道红一道紫的痕迹布满了一条手臂，内敛的姑娘们早就回避了眼神，反而尚霜死死地盯着那双手臂，一动不动。

　　昏暗的蜡烛光照射在尚霜的脸上，让她的脸一半透在暖色光中，另一版隐匿在黑暗中，那双眼睛却在昏暗的环境中出奇的发亮，碧焉居然从中看到了哀伤。

　　“小姐！”张嬷嬷叫唤，“来人将这个不懂规矩的丫鬟打发出去。”

　　尚霜摆摆手，“嬷嬷，先不用。”

　　她的手搭在张嬷嬷手臂上，身子往后转，不成想被东西绊倒了，重量往前冲，嬷嬷根本来不及拉住尚霜，尚霜的手臂是往前的，摔在了地上勾到了洗脚盆，这一勾直接将洗脚盆打翻了，水淌了一地，更是浸湿了她的衣裳，水中有放花瓣精油，洗过脚也不臭，可那是洗过脚的，并不干净。

　　很狼狈，她起来的时候还打滑了，差点又倒下了，这一幕落在了碧焉眼中，心中咯噔一下，她没想到尚霜居然用情这么深，听了这个消息几番栽倒在地上，心中难免会生一丝怜悯，可隐秘的角落更加猖狂，瞧瞧这么个神仙般的姑娘小姐还不是败给了她，但是她不会让，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话已经说下来了，等来的只有死，四郎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尚霜起身后一个劲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四表哥说会娶我的。”她靠着张嬷嬷一步一步往床榻上去，身子软绵无力，几乎是挂在张嬷嬷身上，精神气也去了大半了。

　　她焉了吧唧地半躺在床榻上，神情依旧是难以置信，“不可能的，你在骗我！张嬷嬷...”洁白的手臂微微抬起，指着碧焉，好一会才道，“将人打出去，不...关押到柴房里，给口水喝。”

　　小厮要冲上来之前，碧焉磕头，“小姐不信不妨去四公子那儿求证，小姐你不能因为自己得不到而压迫丫鬟啊！”

　　声音太尖锐了，直直刺着尚霜的耳膜，尚霜终于抬手制止了。

　　“好，我去问，我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尚霜那道光慢慢地暗下去，“如果是...不，如果不是，你等着吧！”

　　但她又苦口婆心地劝解到，“你...是陛下派来伺候我的，要是你愿意老老实实，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她捏紧了被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碧焉，“陛下也会念着你，可是如果...”

　　碧焉心中冷笑，说的真好听，还将皇帝来压她，但这还是给她压力了，皇帝确实有杀她的决策，这次皇帝派她来就是为了管束尚家小姐，要是她监视不了管束不到，那么她的作用也没有了，显然尚霜也明白这一点，这才用这个点来约束她。

　　这好像是一条死路，可在碧焉却看到了另一条路，只要尚霜愿意帮她在皇帝跟前说话，这点加上镇北侯的脸面，她就能够活下来。

　　她再赌，赌尚霜的忍耐性，赌尚霜对四公子的喜爱，赌四公子的爱。

　　“小姐知道两厢情愿的感情吗？”碧焉突然抬头与尚霜对视，那目光坦然而勇敢，“小姐，四公子是喜欢奴婢的，你就算让他娶了你，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心，如果你让奴婢死了，四公子这辈子都忘不了奴婢。”

　　尚霜平日里虽然规矩比不上大家闺秀，可性情温婉，比起大家闺秀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姑娘最心软，有点小事情就容易哭着嗓子，老夫人，找小镇北侯，还能有什么用，这样的人最好被蛊惑了，只要放出一点点钩子就会被吊着。

　　“我...”尚霜哭得梨花带雨，只是这个时候了她还保持着文雅，时不时地拿着帕子擦拭眼泪，说话一哽一哽，说不出完整的话，“嬷嬷，我不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又是这样。”

　　张嬷嬷陈嬷嬷等人自然是安慰，可那安慰多少苍白无力，谁都知道这话是白话，不得效果。

　　“好孩子，别怕。”张嬷嬷轻轻抱着尚霜，拍着她的背，“还不快将人给拖下去，在这儿给人添堵吗？”

　　嬷嬷一发怒，底下的人就冲上来拉人，但碧焉来了，就没有打算草草离场，她在那一刻力气大得出奇，一把推开压着她的丫鬟，她几乎趴着走到尚霜脚跟前，速度又快又稳，等人反应过来，她已经扒着尚霜的腿，那一脸的泪水都往尚霜裙角抹去，透白的，别提多恶心了。

　　“小姐，奴婢求小姐恩典。”

　　尚霜的腿缩了缩，却还是没有逃脱碧焉的手，她吓得直哭，眼泪一点点往下落，气声一个又一个往外冒。

　　“我原本以为我是个可怜的，如今你这般，还不知道的是我...我欺负你。”尚霜忍着恶心将脚没有抽回来，捉了一个手帕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擦着，可那眉眼之间的虚弱外显，“我...”

　　说着眼泪更加茂盛了，擦拭的频率也高了起来。

　　“不是，自是奴婢的错，求小姐可怜可怜奴婢吧，奴婢自幼没了父母，如今找到了幸福，姑娘啊，陛下让我约束你，等你有了贵族礼仪，还是要好好安置我，我总是要嫁人的，如今你虽然没有成才，可也大不错，要是我入了镇北侯，可以时常与你相伴，也可以教你礼仪，什么不对的可以时刻提点着。”

　　“奴婢与您成一门，多好啊，奴婢永远伺候您。”碧焉始终抱着尚霜的腿不松弛，“我想着这个，所以找姑娘先来解决事情了，要是奴婢真的对姑娘有二心，早就让四公子来问姑娘要奴婢了。”

　　碧焉用着期期艾艾地调子，尾音拖得很长，不知道还以为是哭丧，但在尚霜看来，碧焉的表情与哭丧无差，那调调几乎是逼着人喘不过气来，哀伤而委婉，她冷漠地想：这有几分真情？

　　不过这人也有意思，明明自己想要，居然将事情推给别人，皇帝让他们这些下人来伺候人，可没有安排亲事的事情，说道底这些丫鬟的死活管他皇帝什么事情，死了就死了，可是丫鬟的背叛皇帝可不允许的，皇帝是天子，天下最大的人，被一个丫鬟背刺了，脸面何在，被知道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这丫鬟。

　　至于她一门，呵！她根本不需要，什么礼仪，不过是束缚她的枷锁，说道底，她还是没办法挣脱以往的思想，一直钻研在其中，自由公平实在是太难了，在这世界苦苦挣扎要这些东西，真的可以吗？

　　“罢了罢了，我不需要你给我指导礼仪，既然你们是苦命鸳鸯，只要四表哥来我面前说，我就成全你。”尚霜甩了一下手，“我就成全你们，我又不是没有退过亲的，纪勋琨这样的我都容忍不了一点挫败，四表哥又如何容忍，我倒是要看你们能够坚持多久。”

　　薄情人，她倒是要看看能够痴情多久，况且这本就是一局坑，就看碧焉会不会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