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130、第 130 章

　　尚霜得救后精神一直不好，她休养了好几日，才有那么些精神，除了休养，这功劳还归功于老夫人日日送温暖，汤汤水水一趟趟地送进来，尚霜灰败的脸在滋补之下，终于红润了。

　　“外祖母，我真的喝不下了。”

　　这汤汤水水地往肚子里灌，喝完药后又要喝一碗碗汤汤水水，肚子都成了水袋子了，转个身子哐当哐当的，她自己听了都乐呵。

　　这样太热情了，让她更加加深了自己想要回去的念想，虽然这个地方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外祖母也不怎么管着，可她还是觉得不自在，打心底觉得这不是她的家。

　　尚霜瞧了好几眼纪老夫人的神色，“外祖母，我想回去了，我的瓜需要浇水。”

　　老夫人笑盈盈，并没有否认她的话，“瓜有下人顾着，实在不行让你表哥去收拾。”

　　这是个外孙女不是个孙子，不能直接吼瓜娃子，猢狲，得要好好的说话。

　　自从老夫人看透了这孩子是个倔骨头，跟老头子那叫一个样的，脾气死倔不听劝,有时候恨不得上前给人一脚，但是这是娇娇软软的姑娘，不是那个糙汉子，不能吼。

　　“他心不细，怎么做得了。”

　　“我怎么做不了的？”纪勋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五妹莫要小瞧我了，我小时候可是下过地的。”

　　那是仅存的幸福时光，那时候才是两三岁的模样，哪儿懂得人情世故，只知道玩乐，母亲带着她与百姓们同吃同住，他也时常和农民的子女一起下田种地，虽然时间久远，但是那些会的技能也刻在了骨子里。

　　而且他认为种东西确实很简单，不至于不会。

　　尚霜看了一眼后果断移开眼神，对着老太太说道，“那还是让下人去弄吧。”只是有些事情好像是偏离了航道，她本来是要离开这里的。

　　“祖母，让我和表妹说说话吧。”

　　等老夫人离开后，纪勋琨才找了凳子坐下，双眼注视着尚霜。

　　“表妹啊！”

　　“别打感情牌。”纪勋琨一拉长调，尚霜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赶忙制止呵斥。

　　“啧，我想要说什么你都知道了。”纪勋琨挑了挑眉头，“我是要说什么？”

　　尚霜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劝我不走？还能是什么？”

　　纪勋琨竖起食指横晃，这还是跟尚霜学习来的，别说，这稀奇古怪的手势还挺好用。

　　“当然不是。”纪勋琨将座椅搬了过来，“我跟你好好唠嗑唠嗑。”

　　唠嗑是他擅长的，但是这些时候他做回了少主公，做事不能婆婆妈妈，很多事情就他一个决断，哪有这么多时间唠嗑，所以突然让他唠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好一会才深呼吸所有情绪压下去。

　　“你想回去？”纪勋琨端坐着，“回去之后干什么？”

　　尚霜支着下巴想了一下，“当然是买一些侍卫。”

　　纪勋琨听了之后轻轻地用指尖拍打自己的手，“然后呢？”他没有给对方一个回答的机会，“不过也不错，还知道危险。”

　　尚霜转了转脑子，脸色极其的难看，纪勋琨的意思明白，她出去确实是个活靶子，哪怕是换了一个地方也能被找到。

　　她沉默了，“你那儿这么多侍卫，卖我几个吧！”

　　纪勋琨有些嫌弃地扭了扭头，“不卖！你以为这么几个够用？”

　　怎么够用，匈奴敢过来冒犯，那是打了十足十的劲，而且这次他们也不将自己的目的隐藏，这代表了他们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既然尚霜被列为了重要的一环，那肯定是不会轻易地放过尚霜，这段时间就有不少人在镇北侯外面流窜，这些人被他抓起来，可谁知道暗中还有多少人，指不定哪儿来的高手藏着。

　　尚霜成了活靶子，她要移到哪儿，那些人肯会追上去，要是离开了这里，哪怕有他的人，也未必能够护着，因为她不可能将所有人手都派到尚霜这边，祖母与母亲这边肯定是要护着的，而且过段时间他要离开了，定要带一批人走。

　　“这么说，在镇北侯府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很头疼的事情，要是长期在镇北侯住下去，那她肯定要去认真的拜访一下名义上的舅舅舅母，之前那只能算得上打声招呼而已。

　　头疼啊！但按照纪勋琨说的，她离开了镇北侯，那基本上只有一条路，再次被捉就是时间问题，之前她不懂得朝局，只当匈奴打着侥幸来捉人，可事实不是这样，那些人特意抓她，她天天被监视。

　　“好！”尚霜还不想死。

　　纪勋琨复杂地看了一眼尚霜，“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其实我们是武将，没有文官那么多的规矩，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快活就行了，要是你是再介意，那就从祖母院子搬出来，去幽静的院子。”

　　幽静的院子其实就是最偏僻的院子，连丫头都很少去。

　　“你安心，不会有多少人监视你，你是府中的表小姐，安心住下吧。”

　　“好，如你说的，你去和外祖母那儿说一声吧。”

　　搬走离开外祖母的院子，这话尚霜很难和外祖母说，外祖母这段时间将她当做眼珠子一般护着，时不时地抹眼泪，这完全是一幅慈善祖母的做派，她去说怕伤了老夫人的心，这也是得罪了老夫人的事情，她之后还要仰人鼻息，不能将人完全得罪完。

　　外祖母是将对她生母的愧疚都放在了她身上，偶尔还能够看到外祖母对她发愣，拳拳爱子之心难以掩盖，很多时候尚霜都难以招架，可人家的心是真的，她也动容，不好直接拒绝。

　　“其实祖母......你对祖母有些误会。”纪勋琨犹犹豫豫地说出声。

　　祖母是上过战场的角色，做事情果断决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差距是对比起来的，祖母对尚霜的态度叫一个铁汉柔情也不为过，寻常对他们几个孙子，哪个这么柔声细语，甚至曾为了训练他，还不小心使过劲踢断他的腿，他躺在床上休养好久才能够起身，所以眼下都是假的。

　　不过也有例外，小姑姑被养得娇气，祖母对小姑姑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说大声了怕小姑姑就哭了，祖母很怕小姑姑难过伤心，其实府中有几个姑娘也是温柔性子，但是她们的性子和小姑姑的不一样，小姑姑的性子实在是太弱了，容易被人欺负，因此祖母对小姑姑总是多了一点怜爱。

　　纪勋琨乘着老夫人不在，一股子将话给脱了口，“祖母不会怪罪你的，等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尚霜只是笑着，“你去说吧。”

　　纪勋琨其实很不想拦下这活，祖母是不打人，可祖母会说，他去肯定是少不了一顿说的，尚霜说就不同了，在尚霜面前祖母会好好说话。

　　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好吧，我去说吧。”

　　尚霜行事乖张，做事情总是顾虑三分，她的心思太多了，导致了思想杂乱，便日日闷闷不乐，祖母看不得她这样，总是要促使她多出去走走。

　　只是他离开后，没人镇压大姑姑，祖母如若心软，大姑姑只怕有要整她那些小聪明来针对她不喜之人，以便达到目的，大姑姑的聪明劲在就只会使在这里了，这是祸害，他想将大姑姑一家子都打发远了，可是祖母不忍心大姑姑受苦，祖母与祖父当年将大姑姑带在身边，大姑姑一直抱怨祖母偏心，为什么不将她放在亲戚家中长大，让她锦衣玉食的长大，大姑姑怨恨祖母，说多了，祖母对大姑姑的愧疚更多了，当年大姑姑跟着祖母确实是受了不少苦。

　　可一个将门的姑娘，大多是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耐苦，而普通姑娘家跟军那么多年，就算是虫也能飞了。

　　“你...”好久，纪勋琨才抬眼看向尚霜，言语在嘴巴饶了一圈又一圈，“你...到底为什么...”

　　那日尚霜在洞底，衣裳头发都浸湿，身子半浸入水中，那水很浊，根本看不清底部是什么，是尚霜用手肘支撑着，让脸露出了足以呼吸，可那张脸在光照耀之下格外苍白，嘴角起皮发白，神色恹恹的，连说话声音跟猫崽子叫一样，孱弱无力，但她看到了他们，眼中迸发的光亮足够闪过他们的眼，那笑容很耀眼，是信任，也是解脱，这却让他心一痛。

　　抓来的匈奴说尚霜是前一天傍晚消失的，按照最长的时间来算，那就是一晚上都挨在水中，这也后来被尚霜证实了，一个姑娘家能够坚持这么久，意志力很强。

　　在那一刻他的心脏却猛然乱跳，脑海里浮现了自己与尚霜的过往，尚霜好像总是笑着来的，没有一刻不笑着，但是笑容也分很多种，可总归是笑盈盈的，一张张笑脸在他脑海中闪过，越来越深刻，而悸动让他回想起刚得知尚霜不在时的慌乱，一个认知让他诧异，他似乎终于开窍，终于知道自己喜欢尚霜，可她和尚霜已经退亲了。

　　“勋琨哥，祖母给你看亲了吧。”尚霜笑容高高挂起，“恭喜勋琨哥了！”

　　在洞底她看到了纪勋琨与尚初的那一刻，她眼中泛起了希意，对纪勋琨也生了别样的想法，可是她坚定了自己的意志，不能在还没有好好享受人生就嫁人了，不能够被宅院困住一生。

　　每次她心中有所动摇，她就拿出一套念想强硬改变自己的想法。

　　纪勋琨沉默，“好，我知道了。”

　　拒绝之意很明显，他想想也就罢了，自己入了战场生死未卜，娶了尚霜未必能够给尚霜一个好的未来，尚霜曾透露出想要一个珍爱自己的郎君，他未必能够做到，他身后有出生入死的兄弟，很多时候他必须护着那些兄弟周全，如此难免顾不得尚霜这头，连陪伴做不到，怎么算美满。

　　一想，他心中生了退缩。

　　“表妹。”纪勋琨朝着身后人挥了挥手，没一会元宝带着丫鬟小厮上来了，排排站在尚霜跟前恭恭敬敬行礼，“这些丫鬟小厮都是我培养出来的，身上有点功夫，能保护你，你留着吧。”

　　这些人都是一众人中拔尖的，在丫鬟小厮当中是拔尖的存在。

　　“好。”尚霜应得爽快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现在的处境确实危险，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抗拒对方，“多谢勋琨哥。”

　　两人突然陷入了尴尬，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尚霜在这样沉默中更加瑟瑟发抖，双手不断勾着衣角，好一会眼珠子暗暗搓搓地往纪勋琨那边瞄，“勋琨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走走吗？”

　　她想去外面看看商机，顺便散散心，当然她不会去战场，战场太危险了。

　　“我不去战场。”尚霜摇了摇头，“我去周围走走。”

　　“你胡闹吗？”

　　就算在不乱的世道，姑娘家比不得男子，做不了抛头露面的事情，所以这街上，人多的地方那些小姐都不会去，要有什么事情都是叫丫鬟婢女去办。

　　经商，那就是要日日抛头露面，这样的姑娘家会被人唾弃，未来夫家也不好找，别的不说，世家男子都爱柔弱的姑娘家，更不爱抛头露面的姑娘。

　　而且现在世道乱，皇帝不理会土匪，土匪乱跑，指不定在哪条路埋伏着，要是尚霜被土匪埋伏了，全军覆没的状态也指不定，况且也不只是土匪，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有些将员不好好管理底下的人手，底下的人手胡来也是有的。

　　“没胡闹，我想出去走走。”

　　纪勋琨注视着尚霜，尚霜那双眼睛坚定不移，根本无法撼动，最后他移开了目光。

　　“等我回来吧，你现在去不太合适。”

　　更何况不仅仅是内患，还有外敌死死地盯着镇北侯，盯着尚霜，危险自然不用说，尚霜但凡现在出门，下一刻说不定会被外敌掳走，这一点都不夸张，他在镇北侯府外捉了不少匈奴，将捉来的匈奴鞭策打压，却什么话都套不出来，倒是忠心，死伤残都不惧怕。

　　尚霜撇了撇嘴，“好吧。”

　　不高兴太明显，纪勋琨拍了拍她的肩膀，放缓了声音，“别闹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玩的，你要是觉得待着太无聊了，让钰儿过来陪你聊天，她过两天就回来了。”

　　舅舅舅母想纪钰凝想念得紧，所以纪钰凝就被老夫人打包回了江南，这一去已经两三个月了，两兄妹有飞鸽传信，前段时间纪勋琨提了一嘴尚霜的事情，纪钰凝就坐不住了，眼巴巴地瞅着要回来，怎么都拦不住。

　　纪钰凝回来，尚霜有伴了，偏偏这丫头到了京城，性子更野了，一天天的不着家，她是快活了，可舅舅舅母想念她想念得很，怕她在京城身子不好，又怕她不习惯京城的生活，时常寄东西过来，可不知道这丫头没心没肺的。

　　“她回来了啊！”纪钰凝是个有意思的人，“你不用担忧我，我心中有数了。”

　　活着不好吗？既然这是保护罩，她就得要短暂地呆在保护罩里面。

　　“勋琨哥，你一定要赶紧将匈奴打了。”她也好出去游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