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欢颜》花夜朱砂

43、错过

　　颜阿羡打量着他这一身装扮：“确实适合你，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谢寂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颜阿羡，几日不见，感觉似乎又有些不一样，稳定了心神，先谨慎着试探道：“郡主可知这几日周穹周公子的行踪？”

　　颜阿羡皱眉，立刻问道：“他怎么了”

　　自从出城以后，全部精力都在虎泉山寨那边，而这个问题却又是出于一向不多话的谢寂口中，让她心中莫名不安

　　谢寂一时间陷入沉默，让颜阿羡更是不安，脑海里突然在想，那一世，纨绔公子究竟是怎样才会踏上玩儿命的战场

　　“月关那边....有骠骑将军在...不会有事，对吧？”

　　话语有些轻，是她自己都有些听不到的音量

　　千万不能有事，上一世，颜阿羡蒙了心，只知道最后历经磨难归来的小将军为她哥哥收了尸，可是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敢想

　　周穹的父亲是上昭城中少有靠自己实实在在打拼出来的正二品骠骑将军，当年更是尚了县主，不过武夫和千金终究合不来，在周穹很小之时，二人和离，县主嫁了现在的门第更高的世家，有了周稚

　　而骠骑将军求了圣旨，驻守月关，那是大黎与蛮夷人的分界之地，地域偏离大黎国境，苦寒之地，更是常年遭受动乱侵袭

　　这些年，有了他的驻守，反而好了很多，但也因如此，周穹便自小孤身在上昭城中

　　谢寂听着耳中带着些小心的询问，是他从未想过的示弱，他却没有办法如了她的意，但是提早知道一些事情，却比直接得到结果强的多

　　“郡主，前几日，刑部大牢捉了一个私自闯入上昭的逃兵，月关大乱，骠骑将军失踪”

　　“据他口中消息，最后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便是....驻守月关的大将军，与贼人勾结，使得月关兵祸，此刻已经大乱，再过不久，便是失守，消息传回上昭”

　　到那时，勾结外贼，乱臣贼子，全家谋逆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颜阿羡很清楚他话里未尽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记忆好像一下子便像是解除了封印一般

　　原来，那一世，颜崇找过颜阿羡的

　　来传话的人说：“世子已经进宫多次了，看神情很是焦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郡主可要见一见”

　　颜阿羡当时神情很是不耐，只因为但凡他们见面，颜崇便是不准她进宫，来回如此，就心生了厌烦，可是那次她确实见了

　　当时全部注意好像都在手中参加选妃之时的一系列事情之上

　　服装，首饰，等等一系列琐碎之事....

　　后日便是选妃之日

　　他说了什么，记忆力几乎已经没有了

　　只记得当时第一眼看到他时，面容憔悴了好多，但很快便移开了视线，毕竟只要有颜家在，就算这个人再纨绔，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事情

　　后来他更是情绪突变，一把扯过她准备许久的华装，首饰掉落一地，清脆的声音响彻殿内

　　颜阿羡一时间被吓的愣在了原地，错愕的看向他，颜崇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那是第一次

　　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激怒：“颜崇，你发什么疯，你平时在上昭城胡乱鬼混还不够，现在跑来本郡主的长乐殿，你到底要干吗？”

　　那也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摆出长乐郡主的架势

　　颜崇像是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动手，下意识想要道歉，可是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人，眼中满满的是失望，最后只能无力的退后几步

　　他声音里是深深的倦怠，甚至还带了些微不引人注意的祈求：“阿羡，周穹....他这次可能真的就回不来了，后天午时...城外...我们等你”

　　回不来是什么意思她没深想，而约定的时间在此刻满心怒火的心中，也同样未曾装下

　　见面前的人丝毫不理会他说的话，颜崇狠狠的闭上了眼

　　“阿羡，周穹他们自小都是将你当做亲妹妹对待的”

　　“不过是年少时候的不懂事玩闹”

　　最后的话，彻底否决了多年的相伴

　　而她也错过了最后知道周穹消息的机会

　　在她满心权势之时，月关失守，消息传回皇城之时，皇帝大怒，当即下令周家满门抄斩，而颜崇费劲心思，换得周穹免于一死，发配为奴

　　那一日，周穹发配蛮荒，昔日最是风流少年郎低入尘埃，无人知晓，后来他是怎么样硬生生的拼了回来，成为重新归来的小将军

　　而也是那一日，她如愿选为后

　　可是，上昭四霸王再也没有了

　　良久，颜阿羡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竭力保持自己的冷静，只是出口的话依旧泄露了一丝端倪

　　“现在这件事情都有谁知道”

　　谢寂：“只我一人，周公子或许也知道了他父亲失踪的消息，但更深的怕是不知”

　　“你确定？”

　　他丝毫没有迟疑的便肯定道：“当时是我亲手将他抓回刑部大牢，之后了解到他是月关那边偷跑回来的，更是心生紧惕”

　　“而且，在确定情况之后，更是派人守在城外，能够确保，此事，在目前的上昭城内，绝不会再有人在月关彻底失守之前得到消息”

　　颜阿羡轻呼了口气：“谢寂，你做的很好”

　　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那一切便有转机，骠骑将军可以是因为外敌使诈不敌遇害，但一定不能是谋逆的罪名

　　“你方才问周穹行踪是什么意思？”

　　谢寂打量着她此刻的神情，很快移开视线，解释道：“我去过一趟将军府，周公子不在，而且这几日都未出现过”

　　颜阿羡点头，怪不得她问颜崇的时候，他说找不到周穹人，现在看来，依他的性子，在得到消息之后，必定会直接赶去月关

　　按照前世的结果，想来这一趟，终是徒劳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谢寂错愕，就....只是这样？

　　“郡主打算如何做，谢寂这身官职，可是全靠郡主得来的”

　　他并非多管闲事之人，按理说她若是不用他，才是最好，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很大

　　只是，他实在有些好奇，对于周穹，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这皇城中的虚假，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颜阿羡抬眼，走进谢寂只剩一步的距离，眼尾轻佻泛红，在昏暗的烛火之下，妖孽异常

　　“既然如此，我想要去刑部大牢”

　　谢寂没有半分迟疑的点头，两人现在的距离很近，但他同样没有退居安全距离

　　刑部

　　黑色纱帽遮住了颜阿羡整个身形，谢寂走在她身后一点位置，冷眼看着两边不断哀嚎的囚犯，直直走向最里面的位置

　　一眼便看到了被架在刑拘之上的逃犯，那满身伤痕，显然已经经历了不少的刑罚

　　谢寂出声：“要想确定实情，严刑肯定是少不了的”

　　颜阿羡没有说话，而谢寂也没有多诚心解释，转而打开了牢门，将一把椅子放在正中，示意颜阿羡先坐

　　而他转身将水泼在犯人身上，很快便将人弄醒

　　此人既是逃犯，自然也没有多少的骨气，一清醒过来便是不断的求饶，更是直接便将周穹他们出卖个彻底

　　谢寂直接便将火杵按了上去：“闭嘴，吵”

　　“谢寂，你先出去”

　　受刑人和施刑人，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

　　谢寂也的确是一把好用的刀，对于她的话丝毫未曾反驳和质疑

　　“我守在门口”态度恭敬，说完转身便关门出去

　　颜阿羡靠坐在背椅之上，看着面前这位....逃兵，毫无起伏的声音缓缓吐出：“你是镇守月关边界的守军？”

　　“是是是，我真的不是想当逃兵的，但是若是不逃，那就真的就是死路，连守将都已经将自己卖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就、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周越，这位被严刑拷打已近崩溃的逃兵，此刻完全丧失了理智，只会不断的重复求饶和为自己行为狡辩的话

　　颜阿羡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悲愤，她不知道驻守边关的将士是如何的，但她却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听到周穹讲述的那边的风景

　　很壮观，将军与士兵同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眼前落日美景，沙漠孤雁

　　所有的一切都是豪情壮志，他们聚在一起都是为了守卫国土，维护边疆安稳

　　她也听了很多关于骠骑将军打退蛮夷，全胜而归的场景

　　不可否认，书信中的画面，有可能写信人单方面报好的私心占据了一大部分

　　可是现在，所处是大牢，眼前是逃兵，耳中是他拼命想要活命的祈求

　　“周岳，你在月关几年了，看你对那边挺了解的，应该挺久了吧？我曾经听人讲诉过你们频频击退蛮夷的战绩，挺令人钦佩的”

　　声音像是一下子被按了暂停键，原本一直无力吊着的脑袋缓缓抬起，看不清面容的脸能看出年岁没有多大，青肿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细缝，却依旧只能看见黑色模糊身形

　　也许是没想到眼前人会这般端正的喊出自己的名字，又或许是她口中话语太过轻柔飘和，那些时日又着实印象太深

　　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终于出了声音，不再是毫无理智的推脱和求饶，而是带了些细微的怀念，声音虽弱却不在刺人

　　“很久很久了，十岁，十岁我就在那里了，被家人卖了钱，自此再无归家”

　　头依旧垂下，想了想，声音开始越发的轻：“那时，月关一盘散沙，能到那里的人不是犯了罪被贬，便是被买过去的，没有一个人自愿，直到后来，将军来了，慢慢的情形好转，随即而来的便是数不清的胜仗，我们也不再是无名之人”

　　颜阿羡抿唇，忽略他此刻的情绪，直击中心：“那你真的觉得，这样一个人，会勾结反贼，他堂堂正正一个靠自己打拼出来的二品骠骑将军，自愿放弃上昭繁华，领兵月关，为的什么，不就是能让你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少，可是最后呢，你们便是这样回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