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令时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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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说起来有些荒谬，她最后选择了心理学这个专业。从小学开始训练田径，从短跑开始又去学习跳高，一路顺风顺水参加了不少比赛得到名次，在高三以前，连爸妈都以为她会靠体育特长上个体育大学。但运动这件事她放弃地也很干脆，她相信只要专注一件事就没有做不成的，用文化成绩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专业是高深莫测的心理学，她的人生是璀璨又耀眼的——
才怪。
冰美式配糖葫芦，她的好朋友被这神奇的搭配折服，为她三百六十五度拍了不少照片，莉也边感谢边从六十张照片里选出最好看的三张，打出几个适配的emoji就分享在了社交平台上。
“你最近精神不太正常？”
“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莉也毫不避讳，有种找到下水道入口的兴奋，一通地发泄：“你知道我的课题是什么吗？研究荷尔蒙于运动行为的关系，有什么关系，不就是空虚的时候更想恋爱，想接吻，想sex吗，显而易见的结论还要我去做问卷调查，亲自进行社会研究，去凑齐几百份调查资料辅助！”
莉也一脸愤恨，因为太过优秀被给予厚望的罪，有时候也过分苦恼。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冰美式像酒一样灌下去，故作惆怅地趴在朋友肩上。才片刻，诏祐一把把她拉起来，壮志凌云：“沉默不如行动，相信你的能力，一切都不是问题。”
被点醒后莉也鬼使神差地打开ins，列表里关注了不少校友、网红，除去熟悉的朋友，翻到最下往上刷，她的目光精准地停留在那里。头像是半张脸，贴着一只漂亮的白狗，点进去发现是私密账号，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关注的谁了，时隔很久才会发一张照片，更新的并不勤快，但长得真的很帅，往下滑着才想起来是高中的学弟，好像是学什么来着的……
花滑。是这个没错，她看到了他在冰场上的照片，几年前，没完全长开的五官，又白又嫩地像块豆腐，腼腆的笑意像绽开的蒲公英。说实话她没什么记忆，对待帅哥却找不出回忆，这不像她。
摩挲着相片里的小白狗，莉也知道了它的名字：朴秋天。扯了扯身上的薄外套，这个秋天，很适合出击。
02
私信的回复比她想象的快，莉也甚至做好了收不到已读的准备，或者看到了也不理会，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信息，这也是正常的反应。
【jumokppap02 :但是前辈我现在没有继续运动了也没关系吗？】
【imnothpy :能填写的话就十分感谢!!问卷是匿名的请不要有负担。】
作为罪魁祸首的她当然知道里面有多少丧心病狂的问题，没填完就把人吓跑了也是有可能，在这里耐心地哄着，企图为自己的课业添把砖头。
过了很久那边才回复：我看问题的速度有些慢，现在有工作，晚上给您答复。
不用追问，是被礼貌拒绝的意思，叹了口气，扔了手机，人生就是这样，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一时的失意是常有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朋友酒吧的约会邀请不能拒绝，比起烧酒更喜欢啤酒，比起威士忌更喜欢气泡酒，如果可以她能在桃子汽水里溺死。
“课题！怎么样了？”被音乐声包裹着的空间连吧台都在震动，莉也一接触酒精就会控制不了情绪，傻兮兮地微笑，被诏祐在耳边大喊着追问她的反应才从天边回归。
“完全完蛋啊！想都不用想。”多愁善感地感觉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诏祐见状赶紧把她往外拉去，终于走到安静的地方，郁闷地蹲在墙角，面对墙壁自闭。
想到她一个一米六不到的人为了友情拖着一米七还穿着高跟鞋的自己出来，那浅薄的良心又开始愧疚，被酒精搅乱的精神开始乱套，一把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看惯了耍酒疯的朋友，诏祐习以为常地开始点烟，“哭好了叫我。”
她的声音更大了。
流泪是很好的发泄情绪的方式，在还运动的时候别人都学会忍耐，只有她受不了就大哭，哭到父母来训练场接她离开，蹲在冰淇凌店门口拿着甜筒边吃边哭，现在回想起来都要感谢那时候他们没有嫌弃地把她丢下，莉也是挺不堪回首的。
但是托好心态的福，她的人生一帆风顺，挫折像马里奥跳跃管道一样一节一节越过，她总是能吃到变大的蘑菇，对所有困难都一往无前。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像素块在利也眼中无限放大，手机屏幕像光怪陆离的万花筒，一点点拼凑起来才逐渐显现，利也醉得有些奇怪，拍着朋友的大腿，慌张地喊着：“出大事了！”
她的泪珠刚好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的灯光晕开那一个个字块，最后凝聚在圆形的头像上，那只狗，竟然张扬地朝她长大嘴巴，她惶恐地，像犯了精神病：“竟然有狗给我发信息！”她耳朵里好像出现了无数兴致冲冲的叫声，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见鬼了。
然后她就断片了。脑海里记忆深刻的只有被一只巨型白狗包围，可爱的外表下是闪烁着的利齿、犬牙，柔顺的白毛像漫天飞舞的飘雪，像提前预支的冬天，带着凉意却并不寒冷，那只狗一圈一圈围着她转圈，还要表演给她看，他是一只，多么有魅力的小狗。
她精神不正常，在清醒过后发出无限哀嚎，丢掉烫手的手机，愤恨自己为什么要在醉酒后使用手机，现在自己应该彻底变成了变态，聊天记录打码投稿到热门bot能被怒评一千条的变态。
莉也叹了口气，可能需要提前离开地球了。
03
朴成训虽然被粉丝冠上小机器人的称号，但对电子产品并不是那么熟练，尤其是电脑，现在还在犹豫着需不需要购买，什么样的配置更合适，因为价格起伏而一直未能下手。掰着指头做的问卷调查，脸变得越来越红，朴综星不忘探头检查下机器人有没有漏电，嗯，还在正常运行，又躺回自己的位置，等待移动到家。
【jumokppap02：前辈，我填好了，点提交就行了吗？】
但是失败。好吧，好像有问题没有看到，失败后又要重新开始，朴成训耐心地读题，又重新做了一遍，皱着眉头很认真。
【jumokppap02：好像成功了呢，需要确认一下吗？】
【jumokppap02：睡了吗？】
【jumokppap02：不好意思前辈，我结束工作太晚了，忘记时间了，你看到后如果有问题再找我吧，晚安。】
她是怎么做的呢？在醉酒的情况下，把对方当成了灵异的小狗，大惊小怪地和朋友说小狗成精了，然后流着眼泪胡乱打字……
【imnothyp：狗狗尼2，尼怎么嫩对姐姐说敬语呢饿啊，请叫姐姐，汪汪gkshjfji】
【imnothyp：你是讨厌姐姐才不回复的吗小狗】
【imnothyp：你要是这样我会伤心的呜呜】
做五十个仰卧起坐也无法缓解心情，扑在床上抓狂的是因为他的回复。
【jumokppap02：姐姐晚安。】
【imnothyp：乖】
是过了很久才来的回复，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大的思想斗争，会不会把她当成奇怪的人，莉也流着泪在心里说抱歉，就算人家再帅也不能犯浑啊，像挑逗宠物一样做出了错误的行为，她要深刻检讨。
着急地发了语音解释昨天的行为，一切都怪可恶的酒精，并且发下恶毒的誓言，她一定会戒酒弥补对他造成的心灵伤害。但他还是很体贴：前辈是喝醉了吧，我能理解的，都是因为头像是我们家小狗才会造成误会的，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
莉也这个人有些拧，恶言恶语她会回击，对好话反而不知道如何回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越是让她愧疚她就越会记在心上，和太善良的人没法交往，会每时每刻对恶人的自己进行批判，这样的行为也太不对了吧，总是这样。
【imnothyp：但是问卷调查还是十分感谢，一定会请你吃饭的。】
对方委婉地拒绝了，莉也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现在她的形象已经变成了奇怪的人，被拒绝也是正常的事。但过了两个星期她才知道真正原因。
04
人最会做的就是不断踏入同一条河流，毁掉许下的承诺并且重复犯错。宿醉从朋友家出来，捧着解酒药在清晨的首尔街道上像两个疯子，因为早课不得不早起，只打了粉底化了眉毛就出门，头发随便一抓根本来不及卷，莉也借了顶她的帽子就赶着去上课。
“我迟早有一天会死在酒精上，那一天来临的话你一定要替我收尸。”
“朋友你是不是太高看我的生命力了？请正视两个酒鬼没有未来。”
她闭上了嘴，还好保险的钱每年都在交，就这样离开也不会有负担。喝完解酒药又灌了一瓶矿泉水下去，各种保健药片都放在包里，准备到了学校再吃，扔水瓶的时候很自然就看到了朴成训的照片，和他的脸一样嚣张的是写着他们组合名字演唱会的大字，水瓶一击必中，她的精神留在了那个垃圾桶旁。
原来是爱豆，原来是这样。
莉也翻看着他的视频，觉得从照片上了解他还是太片面，虽然感觉像自己这样偷偷窥屏的行为像个痴汉，但是如果嘴上说着是即将入坑的粉丝也是情有可原吧。
她收起了所有的药片，“我觉得它们现在也无法拯救我的人生了，我需要男人，鲜活的能呼吸的男人！”
“承认吧，你色胆包天，色心四起了。”被这样评价她也无话可说，路上遇到长得帅的人都要多看两眼呢，这样的人竟然是她可能认识的人她怎么不心猿意马呢。很烦，自己的形象已经毁在了自己的手里，除了在这里口嗨也别无他法。
课后追着同校的体育系同学狼狈大跑，赶鸭子一样送出问卷，被打趣小时候学的田径用在了这里，还被拍下在风中凌乱的耻辱照片，莉也一边感叹好笑丢脸转手发在了ins上，在晚上的时候收到了crush的点赞。说实话她有些不高兴，如果就这样不再联系反而断了她的念想，明知道不可能又时不时出来刷下存在感，好像在挑衅一样。有一说一，她是十分禁不起挑衅以及挑逗的人。
恶狠狠地吃着炸鸡，眼神从手机屏幕里挪到了现实，同系的前后辈们大快朵颐着，进行着每日一次的聚会，碰撞的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没错，这才是她的生活，莉也认命地点头，转手拒绝了师兄的劝酒：前辈，你要想看到明天的社会新闻出现我的死讯你就让我喝吧。
被危险发言吓到的前辈缩回了手，自言自语地说你又在胡思乱语什么呢喝多了吧。可是，她不是喝酒了才不正常，她是从来都这么不正常！
没有男人的她更不正常了。最近肯定内分泌失调了，莉也决定捡起运动，该被调查的是她，再不做点什么就要被荷尔蒙支配了。
回家抱着她的小狗狂撸，莉也把脸埋进白色的和毛线一样的毛发里，饭团，姐姐只有你了呀。
因为没有喝酒能舒服睡到自然醒，想好的晨练和梦一起离开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欲求不满的信念从眼睛流出来。打起精神，区区男人而已。
看着突然更新的ins照片，长风衣包裹着肉眼可见精致的肩、腰、腿，在晚霞里映出了侧脸的影子，好像有阵风，吹在了他们俩身上，她现在比通感更加敏感。有些不妙，性/欲更强了，她指尖发麻。
忍不住打下了文字，在神经正常前点击发送。
【imnothyp: 上次的问卷……】
【jumokppap02：有什么问题吗，我现在刚好有时间。】
你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被饭团蹭着的脚背痒地缩成一团，莉也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告诉它，会给你带来新的玩具。
【imnothyp: 问卷很完美，我就是想问问这张照片的口红色号，很适合你，我很喜欢。】
……什么嘛，这么糟糕的借口，意图也太明显了吧，想死，是太久没恋爱所以生锈了吗。抱着饭团发疯，她丢掉了烫手的手机，算了，用运动解忧，忘记世界吧。
05
还在运动的时期，是一辈子无法忘怀的日子。高中是体育高中，除了离家近的孩子们基本都是学习体育做特长的学生们，目标是体育大学或作为运动员拿到奖牌，朴成训也不例外，只是他的专长比较特殊。
花样滑冰，因为弱视造成的内向性格，妈妈为了培养他的社会性选择的运动，很符合瘦弱但钢铁性格的他。学校基本上是去签到，坐在操场长椅上呼吸的机会都很少，但他很喜欢那个时刻，看着同僚们挥洒汗水燃烧着青春的样子，会时不时撩动他的心。
前辈会像水獭一样缠上来，坐在那个谁都不会靠近的他旁边的位置。坐在那里大口喝水，和操场上还在训练的朋友隔空喊着话。
我已经结束任务了笨蛋。你别坐在那里炫耀，结束了我会杀了你的。你能追上我再说吧。看我晚上不灌醉你。哦，你再说我要立刻和教练告状你未成年喝酒还企图浇死我这个小树苗。别恶心了，快滚开。我偏不。
明明是很幼稚的对话，但他不道德地偷偷听着，瞄着前辈挂上汗水还是很漂亮的额头，亮晶晶的眼睛比阳光还要刺眼，只要她靠近，他能闻到一阵味道，像砸了十万个桃子香味浸满空气，然后慢慢吐出泡泡的气泡水，发酵之后让他昏昏欲醉的，不太妙。那时候他开始知道，突然闯入的不是打扰，是喜欢。
他喜欢她的笑容，像天生具有的印章，不花钱地到处分发，就算是陌生人，只要对上视线，没有人能不被感染，那时候他像小小的蜜蜂，独享着自己的秘密还要装作不经意。
多亏了沉默的好处，无神的时候像是在发呆，可以肆无忌惮地窥视。第一节课后十分钟，他等待妈妈的时间里，可以用空气诉说着他的喜欢，他只是观察着，观察着这个世界里属于他的秩序。
拥有着肌肉线条的长腿像猎豹一样随时准备着，每一秒的跨步、跳跃，都是精致的艺术作品，和花滑完全不一样的，充满野性的作品。前辈的每一根发丝都充斥着生命力，他自私以为在给他无聊的生活输送氧气，其实还有个更好听的名字，他难以启齿。
开始入秋的季节，学校开展了知名校友讲座，要求每位学生都到大礼堂报道，他从训练场赶回来，到的时候座位已经所剩无几，很后排的位置，他坐了下来。靠近空调的位置，每一阵风吹过来他都在打颤，难怪没人坐，除了郁闷也别无他法，前面的孩子还在叫嚣着太热，他们只能把温度调得更低，冷风打得更足。
朴成训揉着鼻子，感觉鼻炎在每个季节都有它发挥的地方，真讨厌。旁边鬼鬼祟祟钻进来两个身影，路过的时候擦过了他刻意合拢的小腿，最后堂而皇之地坐在他身侧的空位上，和熔岩一样滚烫的手臂只轻轻一触就挪开，她低低地道歉，在昏暗的灯光中，对上彼此的视线，他紧张地眨着眼，比梦还不可思议的故事正在上演。
朴成训直视着前方，呼吸却抑制不住的变急促，他是被夹住尾巴的猫，小心翼翼不暴露踪迹。前辈和朋友说着话，时不时捂住嘴笑起来，她身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朋友，让人怪嫉妒的，他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又不甘心只是其中之一。
捂着鼻子的动作变得频繁，在前辈面前变得丢人，在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懊恼，他想成为高大独立拥有魅力的人，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弱点，十指握着胳膊收紧，他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世界，没有注意到前辈探出的脑袋。
“你感冒了？”
他没有注意到对话是朝着他抛来。
前辈开始自言自语：听说夏天连狗都不会感冒。她被朋友推搡：现在已经入秋啦。她点点头，说那好吧。
一件衣服从天而降，她扬起大大的微笑靠近他，“我的外套，是刚洗过的，没有汗。”
因为发育地很快和他差不多的身高，前辈是很适合田径的身型，偏大的运动外套就算给他穿也很合适，他手指尖到掌心藏在外套底下小心触碰着，衣服还带着她天生偏热的体温，在冷冽的空气边，他幻觉似的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很烫。
有意无意地，他也搞不懂地穿走了那件外套，做贼一样在妈妈审视的目光里自己手搓洗干净了衣服，得找个机会还给她，这也是他小心思的一环，在朋友的叫喊声里触电般收回了手。
“朴成训，今天怎么喝桃子汽水？你变了口味？”
“就是尝试一下。”他紧紧握着瓶子，快速离开贩卖机。
他的教室外面就是操场，透过窗户能看见半条跑道，凝着视线拧开瓶盖，咕噜咕噜，汽水在喉咙里炸开，像水宝宝一样无限繁衍，堵住了他的食道——一点都不好喝。他不是喜欢桃子，也不是喜欢汽水，只是。
只是暗恋而已，他不敢说出口的话，在几年后化为利箭，向他冲刺而来。
被手机提示音惊醒的朴成训不自觉颤抖，前一夜通宵结束拍摄第二天还要坐车去地方赶通告，在精神混沌中，他点开了信息。
【imnothyp: 不打扰的话，能帮我完成这份问卷调查吗？十分感谢！】
他错愕地睁大眼睛，那一瞬间，因为余念偷偷留下的社交账号，背着所有人时不时发散的关心，不开口也不行动的作为，只为了掩盖真心因此逐渐遗忘的真心，在永远沉寂的对话窗口发送来第一条讯息的时候，他的心倏然被敲响。
他的过去，现在，未来被特别关心的提醒而一线连接，他眨眨眼，睫毛掉落的不知是水汽还是什么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半开的车窗，经纪人透过镜子看向他。“已经醒了吗，快入秋了，我关了空调，这个季节生病的话会更不舒服的。”
他内心疯狂摇晃，像个小狗一样乞摇着尾巴，指尖嗒一声碰触在玻璃上，今年的秋天不紧不慢，总归是来了，秋天，那样耀眼的季节。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秋令时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