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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古画 ...

  •   卫渠眸色骤冷,荒野中突然钻出百十来个暗卫。

      他用温热的双手捂住楼近月的耳朵,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中。

      惨叫声伴着寒风的呼啸在荒野中无尽回荡,鬼魅般令人胆战心惊。

      楼近月被他护在怀中紧紧不放,温柔的苏合香包围在他身边。

      天地间万籁俱寂,时间凝固仿佛直抵宇宙洪荒。

      她的心愈发冰冷寒凉。

      明明是软弱受制的帝王,身边却跟了这么多暗卫……

      离开了萧燃的控制,他已经懒得再掩饰了是吗?

      暗卫干练地清理完现场,宛若清风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没事了。”卫渠放开了她,凑到她脸侧耳语道。

      楼近月冷眼推开了他,脑袋被捂得出了汗,骤然吹到寒风后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单手背在身后,藏在袖中的匕首滑落于掌中,缓缓地向卫渠靠近。

      “你到底是什么人?身边为何会有这么多暗卫?”

      卫渠看见了她身后的银光,心中的快乐骤然碎裂,眸子潮湿闪烁,双唇嗫嚅道:“不要拿匕首对着我嘛……”

      楼近月对他带有撒娇意味的哀求充耳不闻。

      阁中使命不容遗忘,若他真的拥有反抗的实力,那在她这里,他必死无疑。

      她将匕首抵到他脖子上,冰冷的语气毫无情意,“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身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暗卫!”

      注视着她冷若冰霜的面孔,卫渠的心宛若被冰凌扎中,他毫无畏惧地向她走近,锋利的刀刃陷进肉中,突然绽开了皮。

      温热的血顺着匕首滑下,自刀尖滴落到地下的白雪。

      “这些是萧燃安排在我身边的人。”他闭上眼无力地答道。

      雪花坠在卫渠纤长的睫毛上,他脸颊被风吹得泛红,眸子微微睁开,颤抖的目光中带着些绝望破碎的哀婉。

      他没有撒谎,他直属手下的任务并不是保护他的安全……

      “你真的忍心对我动手吗?昨日我偷听到萧燃和手下的对话,那个神秘人也去了临渊郡。他若想对你动手,可就没有我护在你身前了……”

      卫渠明白楼近月杀他心切,适时露出点有用的讯息保住自己的性命。

      “所以萧燃在你身边安排了这么多人?”楼近月有些诧异,她没想到那个人已经盯上了临渊。

      卫渠含着泪点头。

      如今天下势力一分为四,蔡家萧家朱雀阁各占其三,剩下的便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

      萧燃自然是对他多有忌惮,派这么多人跟在卫渠身后也不足为奇。

      她眸光稍稍柔和了些,瞥了眼卫渠,瞧着他可怜巴巴地模样,她突然有点心虚。

      在萧燃眼里,卫渠就是一块引猛虎出洞的肥肉,是一个注定要牺牲的祭品……

      她缓缓将匕首拿下,扔给他一块帕子,“先捂着,等到下一个镇子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那个人在临渊,她留着卫渠还有其他用处,他暂时还不能死。

      卫渠接过帕子,顺滑的丝绸上还带着她的体温,他抬眸看她,眸光潋滟破碎。

      “车里不是有药吗……”不能帮他处理伤口吗?

      又开始了,又是这副娇弱到能随时晕倒的模样……

      楼近月别过身去,心中暗自回顾他如何发现车中有药,莫名其妙有种被戳穿了的心虚。

      玉簪在前面开路,收到消息后折返接回二人。

      楼近月坐在简陋的马车上,拿起装着金创药的平口小瓷瓶,一点点地替卫渠上药。

      二十多年了,她还是挺不过卫渠的软磨硬泡……

      “你是不是有个大哥叫楼盈?他待你是不是不好?”久不言语的卫渠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楼近月抬眸锐利地盯了她一眼,心中警惕。

      他还特意调查了她的户籍……

      她拿着纱布包裹着他的脖子,淡淡答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们从小不在一起生活,没有多少情意。”

      “原来是没有家人与大哥的宠爱……难怪对谁都疑神疑鬼,连对我都说杀就杀……”

      卫渠嘟哝着,抬起眼皮偷偷观察她的脸色。

      楼近月冷着脸沉默不语,纤长的手在他脖子上翻动,将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已经过了需要别人保护的年纪了,如今她是一阁之主,背后围绕着这么多需要她保护的人,她不可以露出软弱的地方。

      “你希不希望能有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保护你?那人的能力凌驾在天下所有人之上,为了你敢同天下人叫板。有他的保护,你再也不用像今天这样疑神疑鬼提心吊胆。”卫渠看着她,眸子亮晶晶地宛若天上的星星。

      “天上不掉馅饼,这世道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卫渠一把抓住她的袖子,“万一那人心甘情愿只为了你呢?万一那人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会保证你的安全呢?”

      楼近月瞥了他一眼,眼神略到他的额头上,淡淡道:“我方才割的明明是脖子,怎么反倒是脑子先受伤了……”

      卫渠嘴巴微张,本想辩驳些什么,发现无济于事,便自觉偃旗息鼓地垂下了头。

      楼近月坐得端正,见他一直不说话又瞥了他一眼,白白的大蝴蝶结绑在他细腻的脖子上,竟将他衬得有些乖巧。

      她明白他的沉默,可她对谁都疑神疑鬼难以完全信任。

      他这样的想法在这个堪称绞肉机的世界中单纯到触目惊心,日日刀尖舔血的楼近月不敢生出半点。

      她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侥幸心理,也会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会有人在她背后毫无索取地保护她吗?

      不会的。

      一路沉寂无声。

      当冬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上,临渊城门已近在咫尺。

      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城门口人烟稀少,两个身着单衣瘦得皮包骨头的老汉拖着一辆车,步履蹒跚地往城里运着过冬的木材。

      没有百姓夹道欢迎,更没有官员策马开道,眼前寂寥破败的城池,与传闻中富裕的临渊相差甚远。

      玉簪带着几名死士在前开道,拿了临渊王印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城。

      望着空荡的街道,楼近月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别说是妇孺了,就连年轻力壮的青年都没有,直到气派无二的临渊王府出现在眼前,她才在心中确认并没有走错路。

      几名官员歪着帽子趿拉着鞋姗姗来迟,愣是让她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人影。

      问了他们有关郡里的事项,各人也是含糊其辞,能糊弄就糊弄,比她这个新赴封地的王爷还糊涂,只有一个名叫周却的小录事官堪堪看得过去。

      楼近月揉着太阳穴将官员轰走,瞧着他们那副懒散不服气的样子,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如今世道纷乱,官员因此懈怠,这算不得什么新鲜的事情。

      比起整治官员,现下她眼中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将古画拿到手,好给催促多次的长老院一个交代。

      “召集各部首座,今夜子时到阁中议事。”刚在王府安顿好,楼近月便吩咐玉簪着手联系阁中成员。

      玉簪刚领了任务匆匆离去,卫渠便踩着门框走了进来,手中还端了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元宵。

      楼近月正在想他先前所说的那位神秘势力之事,没注意他进门的动静,再一抬头便对上他一双冒着火气的眼。

      不知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卫渠将元宵放在食案上抿着嘴一言不发,气得宽阔的胸口一起一伏。

      “怎么了?王府的条件不和你心意?”楼近月微抬眼皮,放下手中的事。

      听到这里,卫渠眼底暗红,猛地捶了下桌子。

      “穷乡僻壤出刁民,朕不过多使唤了几句,她们就敢撂脸子,还说与其在王府里做事,还不如去给城中赵老板做苦力,起码挣得还多!”

      听到了陌生的人名,楼近月习惯性地集中了精神。

      楼近月蹙眉,她是看过账簿的,这些下人的工钱可是按照皇城的标准发放的,就连那些生意兴隆的掌柜看了也要羡慕。

      所以这个赵老板究竟是谁,出手竟比临渊王府还阔绰?

      正想着,后院中突然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没过多久,王府的赵管家吆喝着两名壮汉抬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首匆匆离府。

      府中下人因为口舌之争大打出手乃至要人性命,仅仅一天同样的事情楼近月已在王府见了两次。

      “临渊王,你看这些刁奴!”卫渠扯过楼近月的袖子,气呼呼地瞪着外面往来的下人。

      “要不要我让人收拾收拾他们?”他气鼓鼓地问道。

      楼近月淡淡拒绝,“算了吧,那个神秘人也来临渊了,谁也说不清他的目标是哪个。你手底下那几个人还是留着用来保命吧。”

      见赵管家回来了,楼近月对着他招了招手,管家立马眸光躲闪弓着腰过来了。

      “怎么回事?”

      就算她手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也不能任由王府的下人无法无天罔顾人命地胡闹。

      管家支支吾吾,本不想将这些事情说开,可对上楼近月冰冷的眸光,心中不由得发怵,将事情的始末全都说了出来。

      原本王府的下人另有其人,都是上面吩咐过的,赵管家查验过了,各个聪明又机灵。

      可自从云垚知道临渊王要来封地后,故意下手暗害这些下人,还将自己府中的心腹塞进王府。

      赵管家本想说些什么,可碍于云家在临渊势力强大,为了保住这条老命,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而这些下人们离了云府,以为云家不要他们了,各个心中抱恨,彼此间又谁都不服谁,三天两头便要大闹一回。

      再加上如今皇族式微,众人猜想着来的亲王肯定也是个纸老虎,想着自己是云府出来的人,新来的临渊王肯定不敢贸然得罪地头蛇,便越发目中无人了起来。

      听完赵管家的话,楼近月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云家在临渊郡势力很大?”

      听见“云家”两个字,赵管家宛若见到阎王爷一般两股颤颤,害怕地答道:“先前也不是很大,可自从云家新任家主掌家后,云家的势力就突然如日中天起来了……”

      “你说的云家新任家主,是不是云垚?”楼近月道。

      赵管家又是一副见了鬼的惊慌神情,颤颤地点头回复。

      果真是他,什么坏事都有他的名字。

      “本王知道了,给你三天时间,将王府内所有云垚安插进来的下人全都清出去,完成后向我汇报。”楼近月雷厉风行地命令道。

      赵管家却一脸为难地垂着脑袋,站在屋前动都不敢动。

      “没听清楚吗?”楼近月抬高声音反问。

      赵管家臊眉耷眼地抬了头,眉头皱得像打了结,“王爷,老奴瞧您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您初来乍到,有些事老奴不能不告诉您,云家权势滔天,实在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话音刚落,楼近月的眉头也跟着他一起拧成了一团。

      云垚就算权势滔天那也终究只是她的属下,更何况他若真有通天的本事,就不会偷偷摸摸地塞人进她的王府,可见他的实力还是虚的,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强悍。

      卫渠歪着头意味深长地盯着赵管家,听了他方才的话,他的神色也变得阴沉。

      他竟不知道云垚是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

      “云垚是民,本王是王,就算他再厉害,在本王面前也终究是一枚草芥。”楼近月起身,毫不客气地回道。

      “你尽管放手去做,若有人胆敢伤你,或是那个云垚派人来为难你,我为你撑腰。”

      久久没有说话的卫渠开了口,话音刚落便收获了楼近月一道疑惑的目光。

      撑腰?用什么撑腰?萧燃监视你的那几个暗卫吗?

      她清了清嗓子,严词厉色道:“去做吧,本王也可以为你撑腰。”

      得了这样的承诺,赵管家眼含泪花拜了拜,转身出了屋。

      楼近月收回目送的目光,坐到卫渠身边,心神恢复了镇定,端起那碗尚有余温的元宵看向卫渠。

      “你做的?”

      卫渠的头像杵子般点得可欢,“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感受到这碗元宵里满满的温暖?”

      楼近月翻了个白眼。

      一碗元宵,有正方形,有椭圆形,有三角形,就是没有圆形,这大概也不会出自别人之手了……

      “找我就是为了陪我吃个元宵?”楼近月拿起调羹,舀了勺放了桂花的底汤。

      卫渠摇头,悄咪咪地张望四周,见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递给她。

      楼近月接过图纸,展开看了眼,眼睛倏忽一亮。

      “云府的平面图?”

      卫渠点头,从不远处的桌案上取了支笔,蘸了墨在图纸上勾画了几个地方。

      “这些都是云垚可能藏匿古画的地方。”

      盯着他这副自信的神态,楼近月愈发觉得怪异。

      “你如何确定?”她问道。

      卫渠浅笑,又摆出一副意气扬扬的姿态,微抬下巴。

      “我好歹也是皇帝,虽然混得不咋地,可也见过不少士族豪宅。这些人藏东西的伎俩如出一辙,我当皇子的时候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楼近月哑口无言,心中的怀疑随之消散,这也称得上一项能对人称道的本事吧……

      她捻着图纸,另一个疑惑油然而生。

      “可是,这张图纸,你从何而来?”

      还未等到卫渠作答,王府门口便传来一阵巨响,云垚领着一群健硕的手下毫不顾忌地冲进了王府。

      楼近月眼睛的余光扫到云垚,飞快地将图纸叠好藏在身上。

      “临渊王何在?”云垚一身赤色锦袍,马尾高束,双手抱胸趾高气昂地站在堂前。

      方才刚听赵管家讲了云垚肆意妄为无视皇权的事情,卫渠心中本就憋着一股火气,现下云垚本人竟敢直接带人闯进王府,更是直接将他心中的火气给逼了出来。

      “放肆!什么杂碎也敢直呼临渊王殿下!”

      见着他,云垚变得不自在起来,嘴角转而勾起一抹冷笑。

      “如今这个世道,王公贵族的身份早就不顶用了,更何况一介女流,还妄想用王位傍身?呵……真是可笑!”

      楼近月冷眼盯着云垚,他果真向赵管家说的那样狂妄自大。

      临渊郡乃朱雀阁创始地之一,她若此时放出信号,不知云垚这八尺的身子够不够城中数万死士一人来一刀……

      “你今日闯我王府所为何事?若不给个合理的说法……本王倒不介意让你重新认识下王公贵族的规矩体统。”

      楼近月坐回凳子上,淡淡地盯着堂前的云垚,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上位者坐拥无限权力的厌倦感。

      云垚左右环顾看了眼安插在王府的下人,同他们交换了眼神,冷笑了一声。

      “规矩体统?好!我就当你有规矩体统!今日有人告诉我,你府中的人私自偷窃了我云府的布局图纸,难道这也是你们王公贵族口中的品行?!”

      卫渠怒目圆瞪,他见过位高者口出狂言,却没见过向云垚这样一只手就能碾死的小人物也敢在他面前蹦跶。

      既然他这般猖狂,还听闻他另寻了高枝抱上了蔡家的大腿,那他还真不介意割肉,除掉这个安插在朱雀阁的眼线!

      见云垚质疑王府有人偷拿了图纸,楼近月心中明白了,转头剜了卫渠一眼。

      就知道他不靠谱,好不容易主动办件好事,露出破绽不说,还被人找上门来了……

      楼近月起身,上前一步走到云垚身边,“本王是天子新封的亲王,你这样辱骂本王,不怕天子知晓后大发雷霆吗?!”

      云垚爆出猖狂的笑,眼神扫过卫渠,神色轻蔑道:“新帝?你是说那个活得像滩烂泥的傀儡?谁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废物,你也好意思用他的名号吓人?识相的早点把东西交出来,若是不从……”

      云垚左右两边的手下亮了亮手中的刀。

      卫渠的脸冷得像在冰窖里藏了十年的冰。

      “与其捕风捉影到王府中讨说法,不如回去好好查查是不是府中下人动的手脚。”卫渠盯着他的眸子轻描淡写道。

      云垚浓密的眉毛向眼压去,一副轻蔑的姿态。

      他在卫渠还是皇子的时候跟了他,按照他的命令做了朱雀阁的卧底,那时候他觉得自己选了个潜力股,满心满眼地等着卫渠登基后大展身手,带着他一起飞黄腾达。

      可持久的等待让他逐渐觉得自己押错了宝,蔡家越发强悍的势力让他眼红,于是他背叛了这个百无是处软弱无能的皇子,忍辱多年终于得到了蔡家的信任。

      如今他竟然能在临渊郡碰到他这位人人可欺的旧主,前些年跟着他忍辱负重的记忆猛地钻进脑子。

      心中被强烈的狠意填满,云垚冷冷一笑,“既然临渊王身边的这位……男宠开口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不如就请他到云府帮忙监视着,看我府中能否搜出丢失的图纸,临渊王觉得如何?”

      此话夹枪带棒,明显意在讽刺卫渠。

      卫渠没被激怒到,反倒是觉得有些可笑,眯起的眼睛宛若狐狸般狡黠,他看向楼近月,微微含首嗓音清越,“殿下,我没意见。”

      这个称呼……多少让楼近月有点不太习惯。

      卫渠看向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云垚,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知一会儿这位旧仆再见到他这个已然脱胎换骨的旧主时,是否还会保持现在的猖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古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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