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许我再少年》无音尘

6、一转眼二十年

　　经过这些年婚姻生活的操磨，尤其是刚生完孩子那一年里，婆婆家的人对萧瑟言语上的攻击，造成心灵上的伤害，余生都是阴影，导致萧瑟很害怕都家的每一个人。

　　每次去婆婆家都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话又被她们言语攻击。不去又不行，她所面对的问题就两种选择，要么离开要么接受，她自己很清楚。她没有离开的资本就只有默默忍受了。
　　即使周末赶上萧瑟极度痛经，都绰还是会坚持一家三口必须去探望他母亲，萧瑟在婆婆家肚子痛的厉害，都绰就让媳妇在卧室里躺着休息一下，都绰的两个姐姐看见都是一脸好奇估计在想:为什么让她躺着，冷漠路过不闻不问。平时即使在公共场所看到陌生人痛苦的表情，我们也会上前询问一下情况，问问需不需要帮助吧。

　　对她的冷漠，萧瑟这些年，在都家深有体会。

　　在都绰他母亲搬家之后，婆婆对她们这个小家庭的监控显然有点鞭长莫及，不再能密集干涉她们的生活，令都绰这个妈宝男有了点改变。

　　也或许是都绰在年龄的催促下成熟了，再或者是受到周围已婚人士对家庭的责任感的一点熏陶使他良心偶尔发现了，他对萧瑟和孩子的态度好一些了。
　　他会给萧瑟生活费，也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带老婆孩子去饭店吃饭。都绰自己爱吃，所以在吃的方面还算大方。只要不生病就好，他最不想管的，就是给孩子花钱看病。他觉得只有花钱在吃上面才是最值得的。是的，不要想起千与千寻里那关于吃的画面。

　　都绰就像个孩子，会莫名其妙的生气不理人，或者对萧瑟和孩子发脾气，他很擅长吵架，一般家里都是女人嘴能说，可是他们家不同，萧瑟远远说不过都绰，每次都被气得泪失禁，她的内心很憋屈。明明自己有理却被嘴快的都绰吵吵的只剩委屈的默默流泪。
　　时间长了，萧瑟害怕吵架的声音，她宁愿忍受都绰的挑剔，用沉默止息争吵。她的心经不起折腾了。所有心酸，委屈，劳累，她只能独自咽下。
　　她越来越沉默，成了婚姻里的哑巴。

　　她盼望孩子快点长大，她们娘俩就可以好过一点吧。虽然不明白萧瑟这是什么逻辑，这“希望孩子快点长大”的想法，竟成了她的执念她的盼望。
　　都如男的上学阶段，萧瑟都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上下学兴趣班补习班多数都是萧瑟接送，风雨无阻。
　　都绰经常喝酒，喝多了第二天就得睡一天，无法正常上班，更不能按时送孩子上学，即使这个爸爸答应了孩子送她上学，也还会因为喝酒耽误了，他因为喝酒耽误了很多事情，甚至丢掉了工作。
　　从很早开始萧瑟就发现了都绰经常说话不算数，她对于他答应的事，萧瑟都要有个备用方案。知道他不靠谱，他永远没有一个成熟男人的担当。

　　萧瑟是个负责任的好妈妈。她爱这个女儿，她唯一的孩子。婆婆也催过萧瑟，让她再生个男孩，说她大姑姐许诺生男孩给二十万。

　　现在的萧瑟经历了这十几年沧桑婚姻生活的磨炼，早已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她虽然心理上恐惧都家人，但这个问题不会妥协。再生一个孩子来感受一个喜怒无常不求上进的父亲吗？再生一个孩子让萧瑟她更深刻的体验一遍丧偶式育儿吗？为什么一定要生儿子？
　　婆婆的三个女儿不是也都各自只生一个女儿吗？以她们的经济能力才更应该多生吧。萧瑟想着这些，平静的对婆婆说，:“二十万养不大一个孩子。”婆婆又说:“你不再生孩子，就是为自己活的舒服”。

　　萧瑟沉默了，她不想吵架。自己活的舒服？这些年她早早的焦虑出了白发，多次有离世的想法，她活的舒服吗？婆婆为什么不想想自己儿子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生活保障，这样生孩子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不能为了你们想抱一抱孙子的自私想法就随便生个孩子，生下来是要对人家一生负责的。
　　如果，孩子可以选择，你问问他这样的家庭他愿不愿意来。这样看来，你们只想要男孩的想法才是最自私的。

　　正如电影《无问西东》里说的：“如果提前了解你们要面对的人生,不知你们是否还会有勇气前来”。如果可以选择，一定有不愿意来的。

　　萧瑟非常爱都如男，经常会后悔生了她，却没有给她找个好爸爸。

　　这个世界总是能给未婚女孩提供那么多关于婚姻的前车之鉴，然而还是无法避免不幸的女孩去前仆后继。

　　萧瑟是不会劝别人结婚的，她觉得自己没资格。总应该是婚姻幸福的人才有理由去劝别人结婚吧。她觉得自己的婚姻就是个坑，煎熬的坑，痛不欲生的坑，进去出不来。

　　萧瑟很想挣钱。都绰又失业了。在都如男五年级的时候，萧瑟也曾和女儿同学的妈妈开过一个小托管，都是为了方便照顾自己的孩子还想赚点钱的妈妈。只是招收不到多少孩子，开了一年仅仅是不赔钱而已就转让了。

　　孩子小升初的时候，萧瑟经人介绍在一家知名教培机构做了文员，她也想着这样可以结识一些初高中老师，将来对自己孩子可能有帮助。
　　萧瑟给都如男报了预科班，都绰嫌麻烦就不送孩子去上课，补习班离家远，萧瑟在上班，她实在不放心让孩子自己去，报的课就这么耽误了。

　　喜怒无常不工作的都绰在家和孩子也闹别扭，生气就不给孩子做饭。都如男也很有骨气，完全不服软，发信息告诉妈妈自己能整吃的。
　　孩子的课外习题做完了，萧瑟都是带到单位找时间检查，她实在放心不下这孩子。谁让她爸爸那么不靠谱呢，如果都绰可以尽心照顾孩子的学习和生活，如果他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萧瑟就不必那么焦虑了，也不必总是断断续续的换工作。

　　亲朋好友都不理解她为什么总不工作，没办法，你想好好照顾孩子就没办法像未婚的时候一样心无旁骛的工作，毕竟是丧偶式育儿很累的。

　　人有了牵挂就有了软肋。
　　萧瑟的爸爸对她说过，你可不能想不开，那就太自私了。是的是的，还没有给父母养老送终呢，她还不能想不开，这是责任，义务……
　　有多少人不是一边想去世一边又努力活着，虽然只是活着却也用尽全力。萧瑟，也希望自己坚强一点，撑久一点，别让父母失望，毕竟她从小都在尽力按父母的要求去活着。她完全符合讨好型人格。

　　四十岁时候的萧瑟已然是前额两鬓白发飘飘，两面颧骨郁结着黄褐斑。二十岁时曾被人夸赞会说话的清澈双眼，经过多年的伤心流泪，也浑浊了许多。

　　她愁的事情太多。和大多数家长一样，最看重的是孩子。孩子的健康，中考，高考，孩子的未来...只不过人家可能是爸爸妈妈一起操心，而萧瑟只有自己一个人。
　　孩子从小到大，都绰作为爸爸只参加过一次半家长会，还是因为萧瑟工作实在走不开。有次，读到一篇关于要降低对配偶期望值的文章，下面有条深有感触的评论:降低要求还不够，最好是没有要求。所有点赞这条评论的女人都是同病相怜的吧。

　　萧瑟有段时间连续整晚整晚的失眠，她会想自己将来一定不能活成别人的拖累。不麻烦别人，是萧瑟的固有观念。等孩子高考后，自己该做什么工作...有时候想自己没出息没钱对不起父母孩子，父亲对萧瑟的态度萧瑟能感受到那份不满。是自己不争气，不优秀。所有的事情，一想就是一夜。
　　其实她也曾经有梦想，刚毕业那会儿多想开一个自己的影楼，喜欢什么风格就拍什么风格。也曾想去大城市闯荡，但父亲说女孩子不能去，如果是男孩才能去外地。
　　理想抵不过时间的消磨，现实终究一地鸡毛。所有的事，到了这个年纪都不会轻易说与别人听了吧。她也渴望和丈夫都绰计划一下未来，或者自己想学一些新的技能。然而在都绰一再的否定中，萧瑟仿佛也否定了自己。

　　别人长时间否定你 ，你的自信就消失了。

　　很久了，她不再有想法了，只沉浸在夜里静静的黑暗和失眠里，感受从脚趾到头顶的发麻，头疼头皮发紧心慌，社恐想哭...她很崩溃，她想自己这一生有什么意义，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模板，居然还敢生孩子，又能给孩子带来什么。

　　曾经在一部电视剧里，辽太后萧燕燕的父亲，宰相萧思温在决定女儿婚事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你是我的女儿，我要对你的一生负责。”
　　这应该就是做父亲对孩子最负责的态度吧。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都绰是不会给女儿去计深远的，他都准备卖房养老了，只想着自己的将来怎么过得舒服。孩子生病他不着急，还嫌弃萧瑟太焦虑，是啊，萧瑟承担了作为父亲母亲的双份担心，两个人的担子一个人担。她的焦虑已达到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在某个孩子生了一场重病的夏天，萧瑟急出了两个颧骨的黄褐斑，你看看她二十几岁笑颜如花的红润脸庞，再看看她三十几岁就已经像个黄脸婆的苍老，两边斑白。同龄人没有一个她这样的。所以有人说你看一个男人是不是好人，不取决于他怎么对待外人，你要看看他妻子的状态。

　　萧瑟呢她倒是可想给孩子计深远呢 ，可惜能力太有限，她无法超越自己认知的局限性，去给孩子指点前程。对此，萧瑟深感无力。就像有人说的，一个女人在选择婚姻的时候，就决定了孩子的命运。不是输赢在起跑线，是输赢在生产线。

　　在不懂事的年纪放弃了不该放弃的，选择了不该选择的，毁了自己。在懂事的年纪，苦了自己，承担那些错误选择的后果。萧瑟的人生路步步是遗憾，步步是悔恨，她不知道到底怎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