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深情》倾寰

3、第三章

　　再醒来时，他躺在自己曾经睡了很多年的床上，床头亮着盏小灯，他知道旁边有人，开口时嗓音有些嘶哑，“我睡了多久？”
　　“小少爷，你睡了两天了，中间醒了一次，谢总给你喂了点粥”，守在旁边的管家见他醒了，赶忙递上来一碗粥，“谢总让你醒了之后再喝点这个。”
　　“他人呢？”谢南琛接过粥，搅动勺子，漫不经心地询问。
　　“谢总有事离开几天，让我好好照顾您。”
　　至于离开去做什么，谢南琛大概知道，自从几年前出事儿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很没出息，家业守不住，尊严也守不住，用尽心思也只能让自己少受点煎熬。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一个小时后，他裹了下身上的风衣，撕下手背上的医用胶带，抬手拦下辆出租车，坐到车上，给手机开机。
　　简单回了几个消息后，同意了商言阙的好友申请。
　　对方很快打来视频电话，谢南琛点了挂断，他手机没电了。
　　「不接?」
　　「快没电了，晚点再说。」
　　「行。」
　　趁着最后一丝电，谢南琛在百度搜索框打出商言阙的名字，划拉几下后，他点开一条八卦贴。
　　——说一句商导导演圈颜霸没人反对吧！
　　——附议
　　……
　　——而且，家人们，他姓商啊，细品。
　　姓商?谢南琛退出帖子，准备再搜一下，手机屏幕一黑。
　　“关机了?你们年轻人都一样，手机不玩到关机不会收起来，”司机自来熟地絮叨，“是回学校吧？大学生没一点朝气，缺乏锻炼啊，年轻人。”
　　谢南琛:……
　　“您知道，国内有什么姓商的公司集团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换了个话题询问司机。
　　“这你都不知道，天天净看些明星游戏了吧？跟我儿子一个样。你坐这车的零件，叫什么来着…，就姓商，还有那电脑、手机芯片，都有姓商的，华商科技听说过吧，他们家公司……”
　　谢南琛还真没听说过，回国后，他除了对着学生和课件，就是对着研究室那堆画，没关注过别的。
　　不过，商言阙好像确实可以开得起之前他开口要的价。
　　回到公寓后，他先给手机续上电，捡了两件换洗衣物，走进浴室，冷水浇遍全身，溅到还没完全结痂的掌心，有些刺痛。
　　把全身细细清洗一遍后，他才觉得身上令人恶心的黏腻感减少了一点，离开浴室把换下来的一套衣服扔进垃圾袋。
　　里里外外地收拾一遍，又打电话去学校处理一下那次无故旷课的事之后，已经七点多，他坐到书桌前，拿起手机给商言阙发了条消息，「聊聊?」
　　对方没回，谢南琛放下手机，继续翻看之前看了一半的剧本，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点了接通，继续往下读。
　　“谢教授，把手机扶起来?”
　　谢南琛这才注意到是视频电话，拾起手机靠在摞起的书上。
　　商言阙靠在沙发上，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的人，跟上次见到的谢教授完全不同，这次的谢南琛头发明显没干，被吹得有些蓬松，极为随意地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加上他又穿着件灰白的家居服，不像教授，倒像个大学生。
　　“生病了？脸色这么差，”谢南琛看向屏幕时他发现那张脸毫无血色，不自觉地有些担心。
　　他把剧本塞给谢南琛那天晚上，就加了微信，见对方一直没同意，又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没接通。在他以为合作没戏了的时候，谢南琛突然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他之前只是以为对方前两天在忙，也没细想。
　　可两天过去，谢南琛肉眼可见的虚弱了许多，像是张牙舞爪的兽收起了獠牙，显出脆弱的姿态，不见半分狂傲。
　　“太忙，一顿饭没吃而已，老毛病了”谢南琛没留意自己的状态，只觉得商言阙跟那个上了年纪的司机一样小题大做，不想跟他啰嗦，“说回合作吧，你真觉得我的技术值那个价?”
　　商言阙听到前半句，心里就一个念头，让谢南琛好好吃顿饭，他也直接说了出来，“一块吃个饭，当面谈?”
　　“太晚了，手机也没电。”
　　“你住榕湖餐厅附近对吧，说个具体位置，给你点个餐。”
　　“不麻烦商导，”谢南琛觉得他事多，“聊正事。”
　　“现在吃饭也是正事，不说我们就这么耗着，我可不想我的dp没开工就饿死。”
　　谢南琛无语，他觉得自己绝对跟商言阙犯冲，但对方给的很多，他只好编辑了个地址发给商言阙。
　　“好了，现在能聊聊合作了吗？”
　　“怎么突然这么上心?”商言阙边在冰箱里翻找，边问。
　　“剧本…比较吸引我，”谢南琛有些心虚地回答，剧本确实不错，但他主要是冲着钱来的，“我有几年没跟过组了，给那个价你真不觉得亏?”
　　商言阙正拎着一堆食材走进厨房，听到电话那头的话，没忍住笑了出来，“两天不见，真缺钱了?”
　　心思被拆穿，谢南琛干脆破罐子破摔，“看上个东西，想买下来，需要钱。”
　　在他过去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缺过钱，几年前那场变故之后，他名下的资产只剩他妈妈留下的一些存款和郊区那套别墅。
　　存款留学五年早花得差不多了，那栋别墅他又不能卖出去，最后就成了个存款微薄的清贫教授。
　　“我觉得值吧，毕竟谢教授第一次跟组就拍出了「雪崩之后」。”
　　“我…现在大概掌不了机，”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要有的，谢南琛坦诚道，“不过会带雪崩之后的掌机跟组。”
　　“这个不是问题，”商言阙越发觉得谢南琛这人有意思，一人千面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还有顾虑吗？”
　　“我…不能出镜配合宣传，会很麻烦，”谢南琛破天荒地感觉自己事儿多，他把这份自我反省归因于对方给的很多。
　　“行，还有吗？”商言阙在锅里蒸上条鱼，又煨了个蛋，想了想准备再煲个汤。
　　“没了，我尽快看完剧本，之后听剧组安排。”谢南琛又翻了一页，已经看到了高潮部分。
　　“不继续问问报酬?”商言阙玩笑道，他想起来老家那只猫，稍微逗一下就亮爪子。
　　“不用，不怀疑商导的经济实力，”谢南琛如实回答，而且他想过一段时间再托人去买下榕湖美术馆，免得谢尧那个疯子出手阻拦。
　　“这么相信我?”
　　“路上听人说了，随便一个汽车零件都随你家姓。”
　　“是吗？听谁说的?”商言阙再次被逗笑，手上又给鱼加了点料。
　　“出租车司机。”谢南琛自动省略掉自己财迷心窍去搜人家的过程，如实回答。
　　闲聊几句之后，商言阙交代了句外卖送达的时间，就挂断电话，谢南琛靠在沙发上继续看剧本。大约半小时之后，门铃响起，他走到门边旋下把手。
　　“方便进去吗？”
　　门外是商言阙，手上拎着饭盒，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称得上是风度翩翩。
　　谢南琛没想到是这种“外卖”，愣了一下，才从门边让开。
　　“麻烦你了，”他好多年没被这么投喂过，有些无措，“直接点外卖就可以。”
　　他关好门再回到客厅时，商言阙已经把饭盒放到茶几上，正在旋开饭盒盖，他想起在车上看到的那个帖子，觉得有道理，从专业角度分析，商言阙确实算得上是建模脸，脸部线条不乏棱角又格外流畅，五官也分布得恰到好处。
　　商言阙回头时，正对上谢南琛打量的目光，“怎么了？认识几天了，头一次见你正眼看我。”
　　“没事，职业病犯了”谢南琛有一种偷看被抓的窘迫，收回目光，边解释边走向桌边。
　　他本来没什么胃口，可桌上的菜着实诱人，还都是他爱吃的。
　　“职业病?”商言阙明白过来，笑得有些欠揍，“想拍我啊？标准建模脸。”
　　谢南琛:……
　　拍是不太可能，画一张倒是可以。
　　“不说了，先吃饭，”商言阙不再逗他，去厨房翻找筷子。
　　“你不吃吗？”谢南琛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默默认可商言阙的厨艺。
　　“看看现在几点了？早吃过了。”
　　谢南琛没有客气的习惯，刚被鱼肉刺激了味蕾，拿起勺子喝了口汤，又尝了口鸡蛋，发现头发有些碍事，从口袋里摸出条皮筋随手扎起头发，“厨艺很好。”
　　“好吃?”商言阙看着对方没几乎没停下的筷子，“以后可以去我那吃饭。”
　　谢南琛这才想起来问一句，“你住附近?”
　　“有套房子在这边，之前不常住，刚搬过来。”
　　看到谢南琛发来的地址时，商言阙有些惊喜，“缘分”两个字，似乎有点道理。
　　他当时看着视频里那张苍白的脸，觉得自己得为这“缘分”负责，人生第一次做了回“送餐上门”的服务。
　　“不麻烦了，”过去几年，谢南琛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吃饭这事，你来我往，免不了多出一份牵牵绊绊的关系来，确实麻烦。
　　“吃饭还麻烦？”
　　“这次是个意外，再说，也没怎么样。”谢南琛对吃很讲究，虽然不会做饭，但他已经把整个江淮的餐厅都尝了个遍。
　　“谢教授从来不照镜子吗？再好看的脸苍白成这样，也多少有点病恹恹的。”商言阙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地址发你了，总不能让我次次上门送饭吧，不合适。”
　　谢南琛觉得自己正经历一场新型道德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