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深情》倾寰

1、第一章

　　*晚上八点，柔暖的灯光笼着桌上的厄瓜多尔，温柔缱绻。
　　桌旁的林羽注定与这角温情无缘，今天是他上班第三天，就见识了“贵圈真乱”。
　　“谢哥，周哥喝醉了，梁哥顺路送他回来……”他硬着头皮解释，无处安放的目光恰巧落在刚从楼梯上下来的梁安身上，硬生生把那句“没别的”咽了回去——从他脖颈上半遮半掩的痕迹到微皱的衣摆，没一处算得上“没别的”。
　　他话音一落，客厅陡然安静下来，脚步声清晰可闻，由于迟迟没得到回应，他不得已看向谢南琛，只见对方面色如常，银框眼镜后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眼见着气氛逐渐诡异，他斟酌着准备再次开口，却听到梁安的声音，“林羽，行止休息了，这位是?”
　　“梁哥，这是谢南琛，谢教授，是周哥的…朋友。”
　　至于是哪种朋友，圈里人只要知道周行止的，都或多或少听过谢南琛:大学教授，高知，脸好看，称得上是内外兼修，却甘愿当周行止的情人，三年来痴心不改，爱得死心塌地……
　　对此，梁安很是不屑:教授又怎么样，说到底也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地下情人，至于脸，娱乐圈从不缺好看的脸。
　　“早听说过谢教授，我是梁安，最近跟行止有很多合作，打扰了，”他走到谢南琛落座的沙发前，伸出手，“有个问题很想请教谢教授，你们做学术的做什么事都这么坚持不懈吗？”
　　林羽被梁安夹枪带棒的讥讽定在原处，默默悼念自己即将失去的工作。
　　“是这样”，谢南琛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外之意，绕过面前的手，抬手拿起外套，淡声回答，“不过，研究对象有瑕疵了，脏了，也得及时止损，免得浪费时间。”
　　朝门口走去时，他身后还跟着林羽的着急忙慌的找补，“谢哥，你要去哪啊？周哥一结束就来这边找你了……”和梁安颇有些气急败坏的直白攻击。
　　谢南琛懒得跟他们掰扯，旋动门把手，把声音隔在门内。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三角狗血大戏中的“原配”，更没兴趣陪梁安和周行止玩这种戏码。
　　合作对象违约了，换掉就行。
　　车子从郊区别墅驶离，直奔大学城，最终停在一栋公寓楼下。
　　简单的三室一厅，被落地窗外闪烁的灯光映出几分金碧辉煌的奢靡。
　　收拾洗漱之后，谢南琛打开电脑，熟练地找到名为“脸”的子文件夹，利落地清空。随后，随意地靠着椅背，依次打了几通电话，闲着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鼠标。
　　“找人清理一下郊区别墅，明天下午三点吧，整个楼都要打扫，日用品全部清理掉……”
　　最后一通电话打完，已经晚上十点，谢南琛从桌边起身，走到旁边的玻璃橱窗面前，正对着一台相机。
　　相机型号很老，破损严重，跟装着它的精美盒子对比鲜明，却牢牢黏着谢南琛的目光。
　　良久，他才抬手擦了擦玻璃，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又脏了。”
　　简单收拾一番之后，他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瓶药，随便塞进嘴里几颗，倒头躺在床上，等着困意袭来。
　　*新换的药效果出乎意料地好，谢南琛第二天十点才醒，还是被响个没完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琛啊，你惹上事了，你上热搜了！！！”手机对面的噪音震得他睡意全无，忍着被扰了清梦的不耐开口，“什么热搜?上就上吧”
　　“你不会刚醒吧，怎么睡得着的啊，都被诬陷成小…第三者了……”，对面的许燃恨铁不成钢地接着输出，“早让你别跟周行止在一起了，非不听，娱乐圈的浑水是你能趟得起的吗？”
　　听到“周行止”三个字，谢南琛猜到了大概，无所谓地说，“现在不是撤了吗？随他去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热搜是撤了，影响还在啊”，许燃嘴上继续输出，突然意识到什么，“合着你知道上热搜了啊，知道还能睡这么死……”
　　谢南琛对微博丝毫不感兴趣，当然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喜提热搜，只是，他很清楚，他早就成了网络黑户，就算上了热搜，也很快会被撤下来。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谢南琛随手按了几下床头柜上的收音机，把手机凑了上去，在电话那头“……又来这招，以后再管你我就是狗！”的骂骂咧咧中挂断了电话。
　　微信上，许燃还是发来了热搜的截图。
　　是三张模糊的照片，一张是梁安扶着周行止走进别墅，另两张是谢南琛。
　　截图中还有吵得不可开交的评论区——
　　“我就知道周梁是真的，小三叉出去！！！”
　　“抱走我老公，别蹭！！”
　　……
　　「都这样了，还有人注意到我儿子的神颜，为父很欣慰！「图片」」
　　谢南琛只当许燃又在作死，没理会他，点开图片——
　　“歪楼求个原图，第三张是我犯了点小错的美貌老婆，我会让他好好改正的”
　　“老婆加一”
　　“美丽帅哥加一”
　　谢南琛:……
　　消息框又弹了出来，还是许燃的消息，「不感觉这几条评论说得有道理吗？别错上加错了，跟周行止断了吧，也让我省点心行吗?」
　　「不想死就闭嘴」，谢南琛面无表情地打字，犹豫了一下，又发了条，「已经断了」。
　　许燃是他的大学室友，凭借着死缠烂打的顶级自来熟能力，成功得到了江大著名高冷男神谢南琛的好友位，又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成了谢南琛的御用沙包。
　　许燃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从他跟周行止混在一起后，许燃没少担心，现在他也乐意用这个消息让许燃安心，最主要是还能堵住那张絮叨个不停的嘴。
　　「认真的吧？有生之年「大哭」「大哭」」
　　谢南琛懒得再回复，随手划走，准备放下手机去准备课件，却又被铃声绊住。
　　“人在哪？不是让你在别墅等我吗？”电话里传来周行止的声音，带着不悦。
　　“十二点去桐湖餐厅见一面?”
　　周行止第一次听谢南琛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说话，烦闷之余，又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见谢南琛的情景:一双深情的桃花眼看着他，眼波流转，“喜欢你。”
　　“行。”沉默片刻后，周行止压下心中的不安，给谢南琛突然的冷漠找了个理由——只是被梁安刺激到了，又上了黑热搜，人都会有情绪。
　　挂断电话后，谢南琛看了眼时间，拎着文件夹朝约定地点走去。
　　桐湖餐厅是江淮著名的光影艺术餐厅，收藏和展出各国知名摄影师的作品，布局错落有致，照片和恰到好处的灯光相得益彰。
　　谢南琛走到最里侧的位置上坐下，点了杯清茶，侧对着一张人像照片，照片中小女孩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眼中却盈着泪水，背后荒芜的原野和不甚明亮的光线衬得她嘴角那抹笑意异常突兀。
　　周行止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谢南琛略长的头发垂在桃花眸侧，勾出流畅的线条，眸中散出的目光落在侧边的照片上，像是含情万千，又像是随时会毫不留恋把目光移开。
　　骨子里的冷漠疏离几乎要撕破皮囊。
　　周行止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脑中难得地回忆起过去三年的谢南琛，大多时候都眉目含情，温和顺从，仿佛只要他开口，星星月亮都能捧过来献给他。
　　“有事?”周行止冷声开口，企图掩盖内心的落寞和不安。
　　“我们到此结束，”谢南琛开门见山地通知，把文件夹推向周行止，“这是过去几年你给的各种卡，现在物归原主。”
　　周行止看了眼面前的文件夹，下意识地开口解释，“谢南琛，微博已经撤了，梁安也就是普通的合作关系，能不能别闹?”
　　话刚出口，他心里又一阵烦躁——谢南琛从不在意这些，明明他当初看中的就是谢南琛的温顺、不计较，此刻心里却有种异样的酸涩。
　　“跟我没关系，就这样。”谢南琛不想跟他纠缠，他们一直默认的合作协议:他不干涉周行止的私生活，做体贴入微的情人，而周行止不时陪他在别墅小住，保证不被打扰。
　　现在一方违规，合作自然要终止。
　　“你别后悔。”周行止强压着怒火，沉声道。
　　他又想起谢南琛把厄瓜多尔别在他胸口，俯身印下的吻，忽然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回以热烈的拥抱。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出，他立刻否定，是谢南琛深爱他，离不开他，而他只当谢南琛是个聊做消遣、发泄欲望的情人，后悔的应该是谢南琛。
　　鱼离开水扑腾两下而已，总会再回到水里的。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餐厅，潇洒决绝，势在必得。
　　谢南琛没再管他，打开菜单点下餐，又静静看着身侧的照片。
　　“看得这么入神，这张照片有故事?”
　　谢南琛循着声音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邻桌，随口敷衍，“不知道。”
　　“光很好，特别是人脸部分，把自然光用得很巧妙。”那人像是听不出来他懒得掩盖的疏远和不耐，自顾自地分析，“悲凉又浪漫。”
　　“你知道作者吗？”那人锲而不舍地追问。
　　谢南琛只当没听到，抬手呷了口茶。
　　那人终于不再烦他，转而跟别的人叙话，离得太近，“签名”、“剧透”、“躲个清静”之类的词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应该是在应付粉丝。
　　直到菜品上桌，餐厅一隅才又恢复了安静，谢南琛不急不缓地把细嫩的鲜鱼放进嘴里，咀嚼品味。
　　可邻桌那人在扰人清净方面有极高的造诣，直接坐到他对面，他正要赶人，却听见那人抢先开口。
　　“谢教授，我知道照片的作者是你，我是来找你拍电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