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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黄粱一梦 ...

  •   花不厌回到落山山寨后,就一直猫在后山的树上,双手枕在脑后看天。

      等他捡上山的那只小猫玩回来了,他一只手抄起小猫,就这么夹在腋窝下。

      山寨里的小徒弟都喊他“阿厌师兄”,他其实听挺讨厌这个称呼的。

      “阿厌师兄,又去溜猫啦?”

      花不厌点点头,从小徒弟身边走过,前面又冲过来一个,险些撞花不厌怀里,他立马双手将猫举高,那猫狰狞着四肢,喵喵乱叫。

      “啊,对不住!”那小徒弟为自己的莽撞道歉,他们都知道,在山寨里最不能惹的就是花不厌。

      “阿厌,你今日不跟阿虎去巡逻吗?”旁边走来一个背着弓箭的男子,毫不客气一手搭在花不厌肩上,他看见猫就逗起猫来,“呦,小花,看这里看这里。”

      花不厌神情严肃地说:“它不叫小花。”他抖了抖肩,甩开那人的手。

      那人也没在意,想起什么似的,吹了声口哨:“对了,‘青笛’回来了。”

      花不厌停住脚步,转过身,“在哪?”

      近日土匪都没有下山,物资也吃紧了。

      堂内方媚拿着张榜文,那是落羊镇贴的剿匪告示,这东西好像是故意贴给土匪看的,说是明日孟行就要带人上来剿匪了。

      “不成,”万屠在堂内用水洗着自己的大刀,那血水溅的到处都是,“大当家要留下的话,我肯定也要留下,换阿楼去吧,他们几个小辈一行比较合适。”

      方媚看向靠墙站着的跛足,那跛足玩着头上稀疏垂下的头发,抬头看了一眼蹲在椅子上的阿虎。

      阿虎本望着万屠洗刀,这会儿刚好抬头看阿楼,两人对视的一瞬,皆凶狠地龇起牙,像是随时要发动攻击似的,然后默契地都将头扭朝一边,昂头抱手。

      “他俩不对付,”方媚不是第一次见两个家伙这般了,“在一起容易惹出事。”

      “那不是有位庸吗!”万屠抬手指了指那旁椅子上端坐的沈费,“他有脑子,能控得住。”

      沈费立马摆手,“不不,我不行,我不行,他们要是打起来,我半点不会功夫,如何控制......”

      万屠抬起头,想了想,又指着门说:“文的不行,那就武的!”

      众人望向门口,花不厌正夹着猫进来。

      小猫在他腰间挣扎狂叫,沈费见了,立马起身,“哪有那这么抱猫的!”他上前伸手轻柔接过猫,不停地抚摸着猫脑袋,“这小家伙哪来的,叫什么?”

      “还没取名字,你喜欢什么便叫什么吧。”花不厌朝里走,又说了句,“给你的。”

      沈费望了一眼花不厌的背影,当下就说,那便叫“黄粱一梦”吧。

      花不厌站定身体,回头看了一眼,那小猫在沈费怀里像是接受了这个名字,头蹭着沈费白净的手。

      花不厌又才朝方媚行礼,见方媚手中捏着榜文,那榜文他之前就看过了,问道:“大当家要派谁留下?孟行那人......其实也不难对付。”

      “你不用留。”方媚知道花不厌的意思,花不厌这是自动请留,“你带着他们三个进京,继续盯着那几人动向,顺便还有其他事交代给你们。”

      花不厌突然觉得头嗡嗡作痛,一个阿虎就已经很难看管了......

      “阿楼,”方媚手杵下巴,从上到下打量着那个戴眼罩的跛足,“用你原来的样子就好了,你们出去不是当土匪的,这样反而容易引人注意。”

      临近午夜,花不厌和阿虎一个抱着手背依树干,一个蹲在树上掰着果子,花不厌听见两声猫叫,那边沈费背这个小包袱,手里抱着猫走过来。

      “都是黄粱一梦了,何必还要带走。”

      沈费抬起头,花不厌的上半身隐在树影里,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一双黑靴沐在月光中。

      沈费手上还拿着青玉笛,黄粱一梦的头就枕在笛身,“我的黄粱一梦,我自然要带走,要是给别人拿走了,岂不连那半分的虚幻享受都没了?”

      “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阿虎啃着不知名的果子,从树上跳下来,“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快点走吧。”

      “阿楼还没来,”沈费回头看了一眼,正说着,几声铃铛脆响,一个身穿暖黄衣裙的少女跑跳着过来了,那铃铛声带些节奏韵律,听着像一首单调的曲子。

      阿楼梳着两根粗辫,辫子上缠着橙黄色绒布条,远看像是某种动物的尾巴。

      这幅模样,与之前戴着眼罩,佝偻着背的跛足“恶人”全然已是两人。

      “走吧!”阿楼声音清脆,又绵绵软软,她左右看看,不见车马,“我们不会要走下山吧!!”

      “山寨里马不够用,”花不厌已经朝前走了,“我们下山去买车马,或者借沈世子的马用用。”

      阿虎看了阿楼一眼,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的甩了甩头,他把果核往身后一扔,追着花不厌和沈费去了,阿楼的铃铛“叮当叮当”地响在最后。

      ****

      吉祥和云可珠面对面坐着。

      吉祥滋溜溜吸着碗里的面,云可珠吃了两口,脸上被溅了汤汁,她把碗挪的远了些,身子也跟着挪了挪。

      旁边一桌坐的是穆幼青和顾己肆,穆幼青捡着面里的肉丝吃,她看着喝白粥的顾己肆,想问的话终究是没问的出来。

      主要是周遭打量过来的目光太多,那些目光大多落在顾己肆这张脸上,穆幼青觉得很不自在。

      “她们都在看你,”穆幼青低着头,只有嘴巴在动。

      顾己肆咽了口中的粥,抬头看着穆幼青,“看我何德何能,可以坐在貌若天仙的夫人对面。”

      穆幼青脸唰一下红了,顾己肆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穆幼青被呛了一口。

      “夫人慢点吃,”顾己肆摆了碗,就这么望着穆幼青吃,望着望着他突然说:“夫人只管做自己的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需要银子也只管开口......”

      穆幼青听顾己肆这么说着,觉得有些奇怪,“我们不是真的成亲,我怎么能用你的银子。”

      “无妨,”顾己肆笑着说:“夫人不是一直都用着我的银子吗?”

      顾己肆指了指面。

      穆幼青忽觉尴尬,的确每日衣食住行用的都是顾己肆兜里的银子,“我,我以后会还给——”

      “姐姐哥哥,行行好,给一口吃的吧。”

      两人一同朝桌边望过去。

      一个脏兮兮的小童双手把着桌沿,眼巴巴望着穆幼青碗中的面,这小童不知多久没洗澡了,浑身散着一股臭味,那头发也打起结,像一堆干草被固定在小脑袋上。

      “出去出去出去!”正煮着面的老板抄着大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冲过来,上别的地方要去,别在这影响我生意!”

      那大铁勺险些扫在小童头上,穆幼青看着惊心,顾己肆及时伸手挡了一下,那干草小脑袋才没有没烫到,穆幼青松了口气。

      也就是在这一瞬,那小童意料之外将手放进穆幼青汤碗里,不顾汤面烫手,抓起一把面就塞在嘴里,顾己肆和穆幼青都大吃一惊。

      小童吃了面就跑,出门的时候跑的太急还摔了一跤,他像一点也不痛,站起来继续往外跑。

      穆幼青这才看见,那小童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裤腿太长,总把自己绊倒。

      “客官,对不住啊,最近不知怎么地,从这里过路的难民越来越多了,”那面店老板的灶火就起在窗户边,他拎着铁勺继续回去煮面。

      一位正吃面的客人插话道:“害,都是往凤城那边过来的,凤城秋收不好,官府还收粮,说是西边战事吃紧,凤城离得近,粮食都要作为军粮送去营地给将士们吃,老百姓都快饿死咯,所以纷纷往东边跑。”

      “朝廷不是拨军粮了吗?”顾己肆问:“军饷也是一并给的,就算是粮还没到,附近还有梁州,裘州,甚至往落羊镇调也用不了多少时日,运河便利,这是最快最好的方法,为何偏偏收凤城的粮?”

      穆幼青对这些地理都不知晓,只能好好的听着。

      面客回答:“害,梁州与裘州那是谁的地方,那可是温家的地方,温家从前朝开始就是吃人血肉的商人,谁不知道他们自家屋里的金山银山堪比皇帝老儿的国库,那皇帝老儿还指着温家呢,怎么会冲堵他们的路。”

      顾己肆回忆,以前的确听过温氏是裘、梁两州的商路大户,手底下茶盐走的都多,这两块正是最能谋利的产业,他们贩私盐这事,他父皇都不敢轻易插手。

      那面店老板又说:“就是,这陆氏皇帝胆儿小,那政权都是抢来的,一心只想着怎么守住自己的皇位,哪管老百姓过的怎么样,讲句实话,还是前朝皇帝在的时候,百姓过得舒服,最多就是莫疆犯边,那时候咱们有花、云两位大将军镇守,根本不怕,只可惜,诶,两位将军被奸人给害死了。”

      顾己肆抬头看了云可珠一眼,云可珠毫不在意,安稳地吃着面。

      这时一位年长的客人听到这些话,一时情绪激昂,跟着加入进来:“说的正是啊,还有那位木大将军,也是为英雄豪杰啊,我曾受恩于木将军,要不是他,我全家都死在莫疆人的狼刀下了。”

      他摸了摸身边少女的头,回忆说:“那时孟将军为主帅,木将军为副帅,只因大雪封路,孟将军下令回撤,而我们全家正是当时莫疆人抓去的人质。那日风雪当真大,雪雾覆盖了整片山,我们都陷入了绝望,是木将军只身一人驾马穿过茫茫大雪......不知他与莫疆人做了什么交易,莫疆人才将我们一家给放了......”

      “我至今还记得木将军在远处说‘出来的时候我女儿问我:爹爹能救下所有贺国人吗?我说能,这是我对女儿的承诺’,木将军是大好人啊,不管他后来做了什么,我们都不认,他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穆幼青鼻尖发酸,喉咙哽咽着发不出声音,那段记忆似潮水涌现。

      “爹爹,你要救贺国人,救所有的贺国人,还要活着回来,你能做到吗?”

      父亲单膝跪地,一手摸着穆幼青的脸:“爹爹答应你,一定救下所有的贺国人,每一个。”

      “还有,活着回来!”

      父亲沉默了。

      “爹爹?”

      身后士兵骑马过来,“将军,该出发了。”

      直到父亲骑马转身,也没有答应自己“活着回来”,穆幼青开始慌了,父亲一直说到做到,他做不到的事,从来不会对穆幼青承诺。

      不知为何,此时穆幼青记忆中那位原主父亲“木将军”的脸与自己爸爸的脸竟完全重合了,好像他们就是穿着不同衣服的同一个人

      穆幼青的手在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爹......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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