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科目：政治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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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黄沙，黄沙，入目皆是飞扬的尘灰。
她看见自己脚踩在铁锈味的褐土上，跨过形状各异的断肢和模糊的尸块，手中镌刻有图腾的白银大戟被巨力硬生生折去一半，坠在雕成蛇与莲花形状的黄金头冠周围的细纹白麻布只剩几缕残片，比甲片和浮雕的每个缝隙间沉淀着殷红的护甲与首饰更沉重的是自己拖拽在身后，于这平川中央留下深深沟壑的，浸透各色鲜血的披风。
她不知道自己要向哪里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要抓着这片徒增累赘的残戟，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剖开自己副将的胸膛，让五眼秃鹰啄食他的肝脏——
她只知道她赢了，接下来还要赢下所有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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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子。”
「最近杜摩不太安稳，刃部的猎人折损率5年来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涨幅，听说燃灯女王行宫那边甚至有【梦魇】出没，」
“……诺子！”
「不过熙林回来了多少也能镇住局面还有那些老不死的白痴……但怎么看我最近肯定得加班，可恶和期中考试撞一起了！
…不知道芬巴诺那边怎么样了，但愿赫提兹能达成一月内攻城完毕的壮举，不只是为了我的荣耀和王朝，还有小子们甚至他这个军团长开盘下的赌注——”
“诺子！诺子·洛芬贝格！你还在听吗？”
左手支在下颌旁的短发女孩愣怔抬头，弧度处在柔和与立体间的东方面孔上一副大梦初醒的神情。
当然以上描写皆为仅限熟人可见，在其他路过的学生看来她只是习惯性面无表情地看向桌前抱着一堆文件、还在喋喋不休的丝黛·卡宾利。
“嗯，这学期我应该还会选史宾森教授的阿拉米语翻译课，你呢？”
高挑的棕发女孩皱眉盯着明显还想着糊弄自己的友人，靛蓝色的大眼睛里“不赞同“几个大字几乎要满溢而出，还有一点点担忧之色。
“事实上那是我3分钟前的问题，”她目光瞟过诺子眼底可见的两抹青黑，顿了下，语气略有缓和：“你最近是怎么了？是失眠了吗？”
还是你最近有什么心事？
丝黛并没有把最后一个核心问题问出口，经过近乎两年的相处，她有足够的底气与海量实例推测但凡自己抛出了意义相近的疑问，身前正以一种非常随意的姿势坐在座位上发呆的“风云人物”绝对会用不明所以+关爱傻子的目光气死每一个试图对她进行寒暄的正常人。
所以她选择心平气和地再次重复：“戏剧社最近准备开始排练新剧目了，社长和米雅老师都非常欢迎你来参加面试，亚伯社长应该会在三天内给你发邮件正式邀请你。”
“伯法斯特有我的邮箱地址？”诺子挑眉，花了一点时间才回想起上次与这位金发碧眼的戏剧社社长（应该是金发）就自己几个月前出演的、台词不超过三句的小配角一役的讨论过后似乎交换了各自的联系方式。
“不是哦，”丝黛纠正后诺子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是王子，那个被自己的杀父仇人收养、在杀死养父后吞剑自裁的王子。”
得到关键词的诺子好不容易从过往如云雨纷杂的记忆海里翻出来正确的相关信息，不着痕迹地龇牙：只剩隐约剪影的印象告诉她，这位全名为亚伯拉罕·K·伯法斯特的圣伊西公学戏剧社社长，貌似是自己非常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不过自己向来懒于人际关系，大概也不会斗胆声称自己有什么擅长应付的人。」
“那么请替我捎去我提前的感谢与歉意——当然了我在收到他邮件的三天内也绝对会回信的，不过最近我估计是没空了（诺子超级不爽脸:( ）非常坏上司，恨来自东大陆裔童工。”
高挑的棕发少女因友人时不时蹦出的怪话忍不住捂嘴轻笑，弯起而颜色略深的眼睛引得周围正在各自交谈的学生悄悄侧目：“这么干脆的拒绝，亚伯社长肯定又要叹息好一段时间，他认为很少有人在角色解读上持与他相似或相同的立场——好吧我会告知他的。”
——至于以对方的家庭条件去打黑工完全是无稽之谈之类的，就当作没听到吧。
与隔壁教堂大钟格外类似的金铁之声从走廊外的广播里响起，四散的、一律穿着墨绿夏日制服的学生们也都与相谈之人告别后或收好书本走出教室，或回到座位上整理衣领。
丝黛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转身进了隔壁文法课教室后，诺子才悠悠从吊在靠背椅后的卡其色帆布书包里掏出烫金精装砖头——西大陆政治历史授课老师（诺子只记得她姓罗曼诺）的最爱、他们的教材之一、比校门口那个一看就是退伍军人的站岗大爷沙包大拳头还厚的《西大陆政治通史》。光是价格和教材的厚度就能让卧推100kg、双手剑当风车挥的平平无奇16岁女高诺子决定单方面讨厌这门课程——当然不是因为诺子讨厌政治或者她上个月末测试这门课只拿了B。
不过自己的助理，那个个子高高却瘦削得像颗木本花卉的「齿轮」执事肯定比自己更讨厌政治历史——诺子这么想，脑内同时浮现起自己偶尔准备上完工就直接回家时，对方抓起自己书包背带后骤然下沉的手臂和在一瞬间僵硬的笑容。
“先生与女士们，请拿出《通史》并翻到上次我们停顿的地方，嗯如果我没记错那么应该是344页的第七章……”
女学生闻声抬起食指，于书页间扣开一点缝隙。对政治历史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何况教授这门课的老师是个点名狂魔。
“……洛芬贝格小姐？你能告诉我们新教改革运动的发起者是谁吗？”
哦，那个被养子父慈子孝了的国王。
诺子不着痕迹地撇嘴，稍微挺直腰椎，提高声调道：“埃文四世，在提出改革的13年后被尤利西斯王子杀死在病榻上。” 虽然我上星期没和你打报告就冲出教室了但我也有好好复习所以饶了我吧——
不知道讲台上一身鹅黄丝绸连身包臀裙的罗曼诺女士有没有接收到诺子未尽的心声，总之她只是微笑颔首后便继续讲课，没再将多余的视线分给这间教室内唯一的东大陆人。
很快意识到年长者的默许，诺子心安理得地开始放空大脑：昨天——严格来说是今天凌晨三点她才从离杜摩城足有一百公里的某城市里带着一身雨水和沾满鞋跟的污泥回到位于中心城区的家中，尽管狩方会非常贴心地提供了短途飞行与专车接送，但也无法抵消诺子的疲惫和怨气：事实上这种生不如死的加班地狱已经维持了近一周（严格说有五天半），白天脑力劳动晚上体力劳动，仅有的几小时睡觉时间还要被拉进某人名为「过去」实则比梦魇还刺激渗人的幻境里，不好意思她作为一个还在发育阶段的16岁少女真的有点绷不住。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诺子没经历过比现在更苛刻的窘境（实际上还真不少），但想必没有人会喜欢无意义劳动，就算她的加班时薪在她持续一个月的抗议下涨到了四位数——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女学生摩挲着常年开启震动模式的狩方会专用终端，在心中微笑对害她加班的罪魁祸首比了个中指。
半个人都靠在椅背上、双目略有涣散的女孩突然挺直脊背。她的动作幅度并不算大，在一众正因白板上几行论述题而抓耳挠腮的学生里也不甚突出，却足够让讲台后一直分散小部分注意力观察着这个东大陆人的教师惊觉。
凝视女孩手里的终端和带着歉意的表情，季娜伊达·罗曼诺女士微不可查地叹气，颔首后目送对方立刻扭头拎起书包并以一种猫科动物般的灵活姿态悄无声息地溜出教室。
拜校长的特意嘱托——和一些传闻所赐，几乎所有圣伊西公学A-level的教师都听闻过诺子·洛芬贝格的大名：无论那好坏与否。
事实上若非本人的气场和作派实在无法让人将其与那种除了赌马打牌磕//药钓女人就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扯上关联，再加上她与这个学生多少有过课堂以外的接触，罗曼诺一定会认定这随时旷课出校的特权是她在一番拉扯后于寻欢作乐与家中长辈要求间做出的最大妥协——毕竟是“那个「洛芬贝格」”家的子弟，再过分些老师们也不会奇怪。
“说不定她是个即使被家里扔进某个子公司当空降首席执行官依旧坚持完成学业的奋斗派，不过最近请假这么频繁，难道是市场有什么变化……？”
政治历史课教师想起编排对象在太阳下呈现出纯金色泽的虹膜，决定下班后与自己在证券交易所工作的好友交换相关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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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教学楼与操场和马场间，在门卫大爷见怪不怪的眼神目送下，诺子大气不喘地走向停靠在校门口拐角处一条小路边上的黑色轿车，并自然地将肩上的书包递给车旁明显也是刚刚抵达的青年。
“我记得你这星期应该在休假。”诺子挑眉，钻进车内前回头看了一眼管家装扮的人，眼里除了一点同情、幸灾乐祸以外，还有转瞬即逝的、打工人间的同病相怜。
身穿铁灰色制服的青年身形頎秀，为女孩打开车门后习以为常地背好双肩包，飞速抬手整理略有歪斜的暗红领带，迈步绕过车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再寻常不过的行为只因呈现者的严谨礼仪与干练姿态而显得行云流水：“「灯」部的紧急调令，召回除重伤外的所有人员回到岗位。”
可以听出原本清亮音色的年轻男声因多日连续劳动不可避免地染上沙哑，优雅、克制的杜摩本地口音下是和眼底青黑一般浓厚的、仿佛快要形成加班「噩梦」的怨念：“我收到通知时刚刚从沁礁飞机场坐车下榻汐斯塔饭店，12小时后我穿着短裤T恤在总部和其他「齿轮」执事开作战会议。”
一边脱下墨绿西装外套和衬衫，露出套在最里层的运动上装的女孩闻言嘴角一阵抽搐。
她确实也没绷住，短促地笑了一声，同时感叹：“我还真想见识一下这场面——素来着装最得体、礼仪考核次次满分的柯林斯执事居然会穿着短裤开会。”
“事实上约有一半以上的「执事」都没穿制服，”手指划过屏幕的声音、翻动纸张声与柯林斯平淡实则死气沉沉的辩解同时从左前方传来：“而主持会议的梅丹结「枢机」头发上的水甚至滴到了文件上。”
两人谈话间车辆已悄然启动，这辆外表没有任何装饰与标识、狩方会特供高级内部成员使用的车辆除了明显与体积不符的宽敞内部空间外，行驶起来也颇为平稳、悄无声息。前排右侧同样一身铁灰色执事装的司机安静地把握方向盘，对这对搭档间的闲话没有更多反应。
诺子才反应过来：“今天居然不是你开车？”
一个平板恰好从副驾驶位置上递来，诺子下意识伸手捏住，一时间居然没有成功将平板从戴着与领带同色的皮革手套的手里抽出。
“我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齿轮」，”不知何时柯林斯已扭过头来，幽幽目光中除了死气，只剩下对后排这个大言不惭的上司其发言地狱程度的控诉：“普通人是做不到3天不睡在杜摩市中心开车、5天不睡还能一标枪扎中1公里外目标的头部的。”
诺子非常识趣地麻溜滑跪：“好好好对不起我最可靠的万能助手，所以还是先讨论正事吧。”
柯林斯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也不计较对方生硬到与钻石相仿的转移话题技巧，将平板微微向前一递。
女学生拿起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眉头也越皱越深，攥着平板的右手不自觉收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一个集群类型的【梦魇】……” 冷意渐渐从猎人鎏金似的眼底蔓延至淡色嘴角：“通知熙林和中央枢机卿，事后我会考虑向审查委员会提出对该大区负责人的弹劾。”
“不用告知路德维格先生吗？”
“他猜不到我会这么干也别当我的老师了——名义上的也算。而且他不是早就宣布不想趟这滩浑水了吗，”
官方身份证明上名字与姓氏间缀着“冯”字的贵族小姐果断辣评，端起假笑、操着优雅西大陆通用语阴阳怪气的模样倒是与她居住在北部海岛上的分支远亲有几分相似。
“如果那帮只会在嵌着宝石珍珠的黄金食槽里拱来拱去的贵族能借此认为我和他之间生出嫌隙，也不枉他和那群家伙这一阵打的那些太极。”
『这种规模的非意识体类【识骸】，能从【噩梦】发展到【梦魇】估计同化了起码五十人。【涨潮季】在即一帮老不死的还有心思拉帮结派搞内斗，要不是熙林回来了还不知道要扯皮多久。』
电子报告书被翻至「梦魇」所在地的大致方位一页，诺子尽力思考了一阵才想起那似乎是由某个保守派家族管理的大区。
而这一大区刚上任的负责人所属家族，其家主近日恰好与前者在国会上的反对党首领走得很近。
『也不知道是哪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镀金傻子为了邀功，趁【引路人】不在瞒报给对家添堵。』
诺子当即差点笑出声，并感谢片区负责人两年一轮换的制度能让她观赏此等乐子。『看这【梦魇】隐匿相关的特性实际上也没瞒多久，就算是被陷害的，想出此等天才计划也是惊世智慧——难道它以为【灯】部首领暂离高塔，监管会松弛吗？』
平板被丢到一旁的座位上，女学生停下思绪，适才直起来的腰板再次软倒在贴合人体的真皮靠垫上，光速闭眼神情安详。
“到前5分钟叫我。”
『看来是要认真了。』
柯林斯余光瞥见后视镜里闭目养神的人影，叹气后注意力继续投进海量的文书工作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科目：政治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