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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人,别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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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是一个打一生下便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从小跟着乞丐长大,未遇到先生前过着与一众凶悍同龄乞丐们为一个包子打得头破血流的日子。小狼从不抱怨什么,不是因为没有牢骚,只是没那时间力气哪,有力气还不得省着点使,能省点口粮也好。
罩着小狼的老乞丐死时小狼才七八岁的样子,身子板瘦小,但长了一副锋利的牙齿,打不过人家,她就咬,因而得了个“小狼”的称号。当然了,其真名叫什么只有问她那未曾蒙面的父母了,说不定他们还没来得及给小狼取名,就把她给丢了。
后来,小狼要饭的那块来了几个地痞般的人物,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在众小乞丐中扫了几遍,挑了几个眼神活络,个小机灵的,晃着脑袋对他们说:“得,你们几个今后就跟着大爷我们混了,少不得吃香的喝辣的,给爷乖乖听话。”
小狼不屑地嗤了声,心想:“也就骗骗小孩子,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指不定是什么磨人的日子等着他们呢。”
谁想有个耳尖的,竟听到小狼的声音,一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拿眼睛翻来覆去打量了几遍,“不过是个娘儿。”便把她一手推开。
心里正谢天谢地之际,被选上的一叫“小猴子”的孩子嚷起来:“她叫小狼,抢吃的可厉害了,我们这里没几个人抢得过她。”
完了,被这小子出卖,便是逃不出去的了。
“把她也带上。”
那以后的日子便不得安省了。如小狼所料,那帮可不是什么良人,不过是些街头巷尾都有点名气的“偷儿”。他们一伙儿五六个人,成群结队犯案,手段多多,衙门的人怎么也抓不到把柄,只好任他们去了。经过几年的实践,他们悟出来一个理儿,若是要加快充实荷包的速度,得发展啊~
要发展,这队伍的人数要扩大呀,于是乎就要从下一代抓起。把好苗子早些培养出来,他们便可以坐享其成地当大爷了。
这如意算盘一打响,偷儿们“招兵买马”,便把这些个小乞丐们招去接班了。
不过,那帮子人可不是什么善人,不像要饭的时候,要得到便吃,要不到便饿着了事。他们给的任务若完不成,回来可是要挨鞭子的。
小狼从小便知道偷儿不是正经干事的,这厢更是讨厌。只是落了他们手里,要逃出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从常计议啊。为了活命,为了不挨打,小狼这业务水平倒还是稳步上去了。
一日,小狼打外边“干完活”回来,便又听到里边刑堂里传出鞭子抽打的响亮声,和小孩子的哭喊求饶声。打完了,往外边一扔,便不管了。恐怕就算是打死,也不过死了个小乞丐,没人会为他们申冤的吧。
小狼走近一看,不正是“小猴子”嘛。看那小身板上鲜血淋淋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将他扶去所有孩子们住的大间里,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不然真会死。
许是这些孩子从小吃惯了苦,禁得住摧残,歇了两天,小猴子倒也缓过来了。只是一醒来吧,就扒小狼身上哭。
“小狼~~我错了,我以为他们会给我们饭吃,让我们不用再饿肚子~~我不知道他们要我们来是干这种事的,小狼~~我对不起你,是我笨,还害了你。”
小狼揉了揉他的头,特无所谓地道:“我当是什么事,男娃娃哭成这样,真没出息。”
他抹了下哭得脏兮兮的眼泪鼻涕,张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问道:“小狼你不怪我?”
“早忘了这事了,有力气想这些,不如多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把日子对付过去。”
这娃一听,又扑过去一顿哭:“小狼,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他们是吃人的大恶人,我们……我们……逃跑吧。”
一听这话,小狼赶紧用手把他嘴巴捂上。转头看看周围,生怕有听去了的去告状。小猴子也像明白了什么,立刻用眼睛告诉我他不会乱说话了。
但小狼知道,小猴子想逃跑的心一直都没断过。私下里无人的时候,总会拉着小狼一起想办法。
一日,那几个偷儿像是有一帮大生意,要亲自下手,只留了两个盯着小狼等这些小的办事。小猴子一看,机不可失啊,便开始谋划等会儿的逃跑路线。
一起“办事”的小孩还有两三个和小狼二人一起,见这俩人总是腻在一起咬耳朵,时不时会投来怀疑的眼光。
晌午,那两个头儿去小店里买吃的,小狼和小猴子俩个一使眼色,一猴子便跑去请示:“爷,我肚子疼,去方便一下。”
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看,“你们谁去盯着他,别给爷耍花招。”
小狼自告奋勇要求“盯”着去了。两人走到一个拐角口,把事先扎好的两个草人套上他们自己的衣服,摆在头头看得到的地方。接着便只有一个字“跑”。
小狼和小猴子没跑出几百丈远,身后传来小孩子尖细的声音:“爷,他们逃跑了,他们逃跑了。”
不用猜也知道,那两个必是脚底生风地来追了。若真让这两人跑了,以后其他孩子必会仿效,到时候他们的队伍可就不整齐啦。
“小狼,怎么办,我们跑不过他们。”小猴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虽有恐惧,但对小狼的信任却是满满的。
“你想回去吗?”小狼试探着问。
“我就算死我也不回去。”小猴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好,你踩着我从墙头爬过去,头也不要回地跑,我改道走。”这种时候,要两个人都翻墙显然是来不及了,还会暴露行踪。小猴子这回如果跑不了,说不定就要把他逼死了。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死。
“小狼,你……”
“我是盯你的人,最多按个渎职,死不了。”
“我们还是一起……”
“少废话,再说我们两个就一起废了。”小狼使了狠劲瞪了他一眼,抱住他的腿就往墙上送。他眼巴巴地看了我几眼,终翻过墙去。
这会儿,后面的人刚好看到小狼的身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自然是往小狼这边追来。
结果可想而知,短腿短脚就算拼了命也是跑不过大人的。当他们赶上来的时候,小狼就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了。
一帮小孩子围上来,那两个头儿正拿着鞭子一步步地逼近。
小狼恨恨地想:也没什么,不就是一顿鞭子一顿卸骨么,如果让我挺过去了,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哼,大爷让你跑,今天不把你整死了,大爷就跟你姓。”
接着便是一顿雨点般的鞭打落在身上,之前没受过,现在算是一下全补上了。小狼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昏过去了,又是一盆冷水将我泼醒,继续鞭打。快要撑不住了,身子好像越来越冷,越来越没知觉了。
“住手!”
小狼晕晕沉沉中,仿佛听到有天簌般的声音传来。
“用这种不人道的方法来对待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你们不觉得可耻吗?”声音里透着薄怒,却仍不失温雅。
这个陌生而又亲切的身影来到小狼身边,小狼看着他的容貌惊呆了。斗蓬下的面容仿若冰雪,却有春天一般的微笑,眼神中的柔和开始溶化小狼心中的冰霜。当时的小狼就想:世间怎会有这般年轻俊逸而又超凡脱尘的圣者呢?他开口腔说话时,话语仿佛流水般轻轻从他微启的玉唇中倾泻下来一般。
他莹白修长的手指送了一颗药丸过来,小狼顺从地服下了。
“去你想去的地方,好好保护自己。”这是他对小狼说的第一句话,说完只留下伤药离去了。看到他离去的身影,小狼突然明白自己想要去哪里了。
小狼想:他一拂袖便让那些恶人们倒地不起,这么厉害的人物,我要是跟了他,还有谁敢欺负我。嗯,学到一招半式的也好像他那样罚奸除恶。
“先生,等等我。”小狼一路喊一路追。
他却只是回眸一望,继而又无情地离去了?
小狼力歇倒地,那位俊美恩公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小狼逐渐失去意志的脑海中,小狼感叹,也许是我这样子吓到他了吧。
当小狼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就坐在身旁,一度以为开始产生幻觉而用力掐自己的手时,这位美人恩公柔柔地抓开她的手,从他手心传来的暖意将她包围,小狼终于相信这是现实。
哈,小狼抓住美人师傅了,你别想再逃。那时,小狼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笑和熙却掺杂着一丝忧伤。小狼仍沉浸在可以留在他身边,可以有人遮挡风雨,可以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他温和的关爱及教诲的喜悦中。那年小狼十岁,却不知美人恩公沉稳恬静二十来岁的模样下藏着三百多年的经历。
美人恩公姓苏,名步玉。小狼自此称他为先生,他还有个侍女名唤习之,与先生差不多年纪,貌虽不出众,却自有一分脱尘的淡雅,与苏步玉的气质倒颇有几分相似。
她起初看到小狼有些讶异,目光从她身上又移向先生。
“她是我下山新收的弟子,以后便会住在这里。”
苏步玉没多解释,习之也不多问,便迎了上来,牵了小狼的手去找房间安顿下来。习之言语不多,却是极周到的,收拾出一间房来竟一看便是女孩子的房间,日常用具虽简单,却也是一应俱全,比较之前生活上的简陋已是让小狼大感受宠。只忙不迭地称谢,她没多应承,只冲她笑笑。
自便上得山上来,也没听到习之说过一句话,小狼心下想这么个可亲的姐姐,莫不是个哑巴吧。习之似看出小狼心思,突然给了一句:“还需要什么要添置的,告诉我一声便好。”
小狼意外闻得她如云莺般美妙的声音,愣了半晌,连忙点头回道:“不用不用,这些已是很好了。”
习之找了一套她自己的衣服先让小狼换上,稍是大了一些,不过小狼从小到大还没穿过正经女装,自是喜欢得不得了,往镜子面前一站,觉着这镜中人真的是自己吗?瘦小的身子骨穿着哑红色裙衫,加上习之为她疏理的一个发髻,简简单单的却真有了个女孩儿的样子。
“我,我可以去给苏先生看看嘛?”
习之点头:“他在药房。”
小狼飞快地跑去药房。房门没关,苏步玉正在着手理刚采集回来的草药,分门别类地放进不同的药匣里。小狼歪着脑袋,细细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动作怎么可以如此轻柔,即便是将药匣打开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动流水般轻柔缓致,赏心悦目。直看得小狼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进来吧。”他虽没抬头,却知道小狼躲在门外,便唤她进去。
那双碧水般的美目缓缓扫过小狼的衣衫行装,倒也没特别的意外。
“还是大了些,过几日下山,你随我一起去置办些。”
小狼一听这话,怎么舍得让美人先生破费,促狭道:“这样挺好的,也不用太麻烦了。”
苏步玉继续手上的活,知她心里想什么,便道:“你今后替我采些草药送于山下卖了,便是你自各儿得的钱买的衣裳,不与我亏欠什么。”
“那……好吧。”小狼发现美人先生真是善解人意呀,自己面对这么个完美的人儿竟通常是词穷的。
“你叫什么名字?”仍然在忙。
“我,我没名字,以前不过是个叫花子,有名无名都是没什么关系的。”小狼没敢告诉他自己叫小狼,一说出来怕让先生看到了自己某一方面的本性。
他抬头望了望窗外,正值早春刚过的时节,外头园子旁几棵樱树落花正盛,飘飘洒洒竟辅了一地,甚是好看。
“便叫紫樱如何?”
“谢谢苏先生赐名。”紫樱,紫樱,多女孩子的名字,小狼心头甚是欢喜。先生赐这个名字,想来是将自己当作女孩子看的,以后也得规矩着点了,不可没个女孩儿的样子。
小狼刚上山,什么都好奇,抓着一样什么东西便问习之。正好多听听她那动听的声音。习之个性内敛,你若不问,她断也不会多说。好在她对小狼尚算亲近,有问题皆耐着性子一一答了。
面对这样一种新的开始,小狼内心不免激动。不过这种激动很快就被这主仆二人清冷凉薄的性子给磨得差不多了。这倒不是说他们对小狼不好,相反事事都还照顾得挺周全,待小狼也是亲切温和,平时也会不时问寒问暖。只是二人皆是能省话就省的主儿,有问便是有答,没问自是没话。连他二人之间也是这种情况。小狼隐隐觉着他二人虽说是主仆,却也有着几分间隔,并不全然是主仆的样子,何况有时苏步玉也会自己亲力亲为做些粗活,比如洗衣做饭什么的,习之也不拦着。用小狼的眼光来看,他们更像朋友,像同类,更像知己,就算不用太说话,也知道对方想什么。这种默契难道就是这二十年来陪养出来的?
有了这种认知,小狼觉着自己像是他们世界外的人,想进去又进不去。不过不要紧,小狼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地磨,磨呀磨呀,我就磨进他的世界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