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柜员夜间打工日常》雅伽莎

2、前情（2）

　　刚刚想到这里，不干净的东西出现了。

　　不干净的东西一看就是汉服爱好者，穿的是宋制的袍服，大夏天也不怕热，一身长袍随风飞扬，里里外外至少三层。

　　而且不干净的东西头发奇长，跟海藻一样撒开，月色下渡着银白的色泽。

　　他从远处踩着水一步一步走过来，每走一步，都有亡灵哭诉哀嚎。

　　这个时候，就算没有什么特殊能力，都可以清楚的看到水下面很多双骷髅手为他托起一条由远而近的路。

　　我有点慌，以前都是隔着玻璃给这些家伙办业务，而且都是脾气很顺的家伙，现在迎风面对对面那位，怎么都觉得没有安全感。

　　即便如此，我依然非常礼貌的问：“这位老师，请问那东西是不是鬼？”

　　搭档说：“林羡鱼。”

　　我有点懵，什么鱼？

　　搭档又说了一遍：“我的名字，林羡鱼。”

　　“喔，林老师。”我有点惊讶，自从来了夜间部，还没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把全名告诉过我。

　　夜间接触的都是地底那些东西，如果被它们喊了全名是可能丢魂的，所以我们网点同事都用的代用名，比如营业经理摇姐，她的代用名是摇阿摇，这个名字非常随便，也非常刁钻，感觉不喝上十年脑白金根本想不出来这个名字，业务精英七哥更不用说，直接就叫五加七，我怀疑他喝了至少二十年脑白金，但小妹可能有点创新，给自己取名但是，有三十年脑白金的分量，阿伟同学一言难尽，直接就叫阿伟同学，只怕从小到大一瓶脑白金都没喝过。

　　而我，大家就喊我郑义，音同正义，一身正气压不住。

　　林羡鱼这种，明显就是大名，毕竟特别耳熟。

　　耳熟？

　　等下！

　　林羡鱼！

　　地政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鬼见鬼愁的那位是不是姓林？

　　地政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鬼见鬼愁的那位就是姓林！

　　来的这位是整个地网除阎君之外权势最大的人物，更是我这种小职员七八百十年都接触不到的人物——十八层地狱执行狱长林羡鱼！

　　难怪敢用大名，毕竟上穷碧落下黄泉还没谁喊直呼她的大名。

　　这位居然是个女孩子？

　　虽然很惊讶这位能让厉鬼闻而丧胆的执行狱长竟然是个女孩子，但我更多的是觉得此行必然万无一失。

　　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什么刀山火海……我都不怕了。

　　马上苟到她背后躲好。

　　她真的很高，高到165的我才到她的下巴。

　　不过就算她再高，我还是顺便看了下她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

　　传闻不假，她的一对眼珠子有色差。

　　据说右边眼珠子是开启十八层地狱的钥匙。

　　奇特，真奇特。

　　惊叹之余，对面走来的汉服爱好者……呸，应该是古装长发男鬼越来越近。

　　我只好把目光转移到男鬼身上，心想头发那么长，脸绝对不好看。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对面那位抬起头了。

　　这一抬头就出大事了，我没沉住气，笑场了，忍不住脱口而出：“老表！”

　　这不是我家三十五六还没有女朋友，七大姑八大姨聚到一起就会边吃瓜子边八卦他某些方便有问题的小老表吗？

　　小老表从小就一本正经，气质儒雅，属于肤白貌美安静腼腆人见人爱那种，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长得那么好看，家境又好，还是985硕士，肯定不愁找女朋友，没有想到他相亲六七十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说真的，我俩关系还不错，因为我两有个共同点就是都不喜欢干活。

　　通俗点说就是懒。

　　只是我真没想到他会变这样。

　　要紧的是他和狐狸精看起来有很深的渊源。

　　因为狐狸精看到他的瞬间，突然扑过来，趴在渡魂舟船头上，拼命的朝他摇脑袋，示意他不要过来。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满月，倒映着美丽的小狐狸，没有退缩，甚至走得更近。

　　狐狸精几乎在哀求他，求他快点跑。

　　他反而越来越勇。

　　林羡鱼开口了：“沈景行，和我回去说说你是什么原因化鬼的？”

　　我小老表的名字叫景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景行。

　　名字实属是很风雅了。

　　小老表站在渡魂船不远处，眼底渐渐弥漫开森然的戾气：“现在，立刻，把她还给我。”

　　他不是说把小狐狸放了，他是说把小狐狸还给他。

　　我惊了。

　　不敢相信过去三十五年都温润儒雅的小老表这么病娇。

　　如果是平时听到人这样说话，我会忍不住冲上去先打他一个大嘴巴子：我叫你装逼。

　　只是今天情况不一样，面对的又是小老表，所以只好忍下来。

　　这时林羡鱼对我说：“劝他。”

　　我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普通话还是本地方言。

　　因为他们都一本正经的在说普通话。

　　我想了想，也跟着说普通话：“小老表……不，小表哥，是我，郑义啊。”

　　小老表终于正眼看我一眼，只是态度有点差：“呵，加入地网后连自己的祖宗，自己姓啥名谁都忘了？”

　　我：“……偷偷问一句，你是不是叛逆期了？”

　　哪怕初高中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叛逆过。

　　他冷笑一声：“看在你是我表妹的份上，马上滚下船。”

　　我苦笑：“表哥，领导没让走。”

　　小老表道：“那就死。”

　　我就觉得不可思议。

　　本来之前关系还不错，但是今天不问青红皂白喊我去死，就不对。

　　我说：“你别不讲道理啊，好歹我们亲戚一场，你不要这样行不行？”

　　小老表根本不买账。

　　他的头发和衣服都飞扬起来，明显要动手。

　　我对领导说：“领导，他不听劝。”

　　林羡鱼说：“已经够了。”

　　然后他们就真的打了起来。

　　说话的间隙，领导已经布好了锁魂阵。

　　而我小老表化鬼化得很彻底，这种状态十分恐怖，执行狱长和他对战居然没能马上将他制服，看样子还打得不相上下。

　　平常鬼见鬼怕的斩魂刀在我小老表面前扫来扫去，我小老表居然一点惧色都没有。

　　我和狐狸精在渡魂舟上看得着急。

　　这种情况居然没有瓜子，太不像话了。

　　我在包包里翻了翻，翻到一颗花生，我大方的剥开分一粒花生米给狐狸精，还喊她一声：“小表嫂。”

　　小表嫂根本不买我的账，龇牙咧嘴要咬我。

　　我胆小，又着急，看她要咬我，我反手一拍，把她拍昏迷了。

　　真不是故意的。

　　我小老表看到了，就不淡定了。

　　人一旦惊慌，就要自乱阵脚。

　　结果这个时候锁魂阵起了作用，他被领导一个斩魂刀拍晕在水里。

　　我也松了口气。

　　而就在我刚刚准备说话的时候，周边呼啦啦跑出一堆人。

　　乍一看，全部穿着猎妖师整齐划一的红色工作服。

　　猎妖师一来，二话不说制住狐狸精，并且一把拔出她的妖珠。

　　没了妖珠的狐狸精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他们领头的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模样很甜，笑起来更甜。

　　小姑娘没有理我，直接和林羡鱼打招呼：“妖管局姜乔。”

　　难怪不理我。

　　妖管局正局，同样是领导。

　　领导一般就只跟领导打招呼。

　　我不尴尬。

　　林羡鱼高冷的回应她：“地政司林羡鱼。”

　　两个人交接了一下工作，姜乔才看到我，笑眯眯的问：“妹子银管局的？副局？”

　　我尴尬了：“咳咳，我中元街20号，中元分理处，柜员。”

　　姜乔愣了一下：“喔。”

　　笑意明显就不那么真切了。

　　她说：“妖珠在这里，怎么配合你们进行封包？”

　　我说：“姜局给我就行。”

　　然后她把妖珠递给我。

　　我接过妖珠，当着林羡鱼和姜乔的面，用专业手法封印灵气，顺势装进我行专用封装袋里面，再使用系统中提前录制好的一次性锁条锁住，最后结印隐藏。

　　——这才是我今天的任务。

　　收好妖珠，算是大功告成，下一步就只需要我把它带回分理处直接存放即可。

　　为了避免我们中途掉包或者出现什么意外，整个过程借用了天网神职部门的移动视觉。

　　也就是说全程都在监控下进行。

　　按理说这种业务都必须双人完成，但是鉴于夜间部本来就是高危工作，能够调配的人手确实不多，所以采用全程监控的办法，允许单人执行。

　　我的事情完成后准备打一道千里遁形符离开。

　　走之前听姜乔问林羡鱼；“把这个抓起来，幕后那位就差不多浮出水面了。”

　　林羡鱼看了眼狐狸精摇头：“不一定。”

　　姜乔说：“你们幽冥狱各种刑法都用上也不行？”

　　我忍不住多看她一眼，要不要这么血腥？

　　他们说的幽冥狱就是我们俗称的十八层地狱。

　　林羡鱼不理她，反而对我说：“沈景行暂时关在第一层，你空了给领导交接一下，来幽冥狱一趟，和他聊聊。”

　　妖由妖管局管理，一般犯事的妖都是拔了妖珠锁入镇妖塔，作恶的历鬼则由地政司管束，用更强硬的手段打进十八层地狱。

　　我瞬间明白为什么派我来了。

　　他们以为沈景行是我小老表，想让我用亲情打动他。

　　好像，似乎，仿佛不那么容易吧？

　　我小老表的性格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那种，不可能轻易开口，他是怎么勾搭上狐狸精表嫂的，又是怎么化鬼的，中间究竟犯了什么事，他必然一句也不肯说。

　　林羡鱼说：“最近很多人化鬼，幕后肯定有人操控，如果不及时制止，会有很多人受到牵连。”

　　我点了点头：“就试一下。”

　　林羡鱼满意了，最后说：“还有一件事，就今天的事件，口头立一个题目，除了引人注目，还要立意新颖……另外，合理解释今晚的动静，合理规避被公众觉察的风险……建国之后不能成精……”

　　每个领导都一样，以为我们柜员无所不能。

　　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神职那边天文台新闻工作者的工作吗？

　　我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还是脱口而出：“惊！90后硕士研究生放弃高薪，回乡杀猪，却为何半夜不睡，携女友河中扮鬼，差点溺亡？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林羡鱼和姜乔同时看我一眼，仿佛被我的题目打动。

　　最后林羡鱼说：“写得很好，以后不要再写了。”

　　我心里不情愿，嘴上却只能说：“呵呵。”

　　林羡鱼说：“回去吧，超时的话就触犯一百一十个严禁了。”

　　没想到她对我行的一百一十个严禁竟如此熟悉。

　　我多少有点惊讶，不过没有多问，带着妖珠往网点赶。

　　走之前我最后看了眼我那可怜的小老表，他依旧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