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禁》千花星

30、围猎

　　孙望衔回了慈宁宫，一句都未提春桃之事，只是陪着太后和公主说话，皇帝事忙，用完早膳就离开了。五公主在皇帝离开之后就活跃了起来，缠在太后身旁问东问西。

　　离了宫中，长乐公主府便是五公主的天下，关起门来，说与南太后相差不远也不为过。偌大的一个公主府，里面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五公主这便是来向南太后取经了。

　　南太后怕五公主住不习惯，建造公主府的时候就已经多加准备，只不过那个时候公主不在意，现在真的住进去了，事情也就出来了。

　　不过有灵犀跟着，一切倒也无事。只是对于五公主来说，最大的问题还是来源于灵犀。

　　灵犀是一板一眼的性情，很多事情都依照规矩来做，虽然能保得无事，可很多地方并不合五公主的意思。说到规矩五公主便嘟起了嘴，公主府与皇宫实在是不同，很多能在宫中用的纹样颜色，出了宫就不许了。这本只是规定，没有多少人核查，可是灵犀为人太过，每次她想用什么，一旦超出公主的份制，灵犀那里就先给否定了。

　　她求南太后同灵犀说说，让她通融通融。南太后虽然疼她，也知道她无法无天的个性，心头想着不过是些花样子而已，用什么都一样，就没有答应五公主。

　　五公主明显的不开心了，太后又说了好些话才逗她乐起来。

　　今日太后起的早，说了会子话就乏了，起身又回暖阁补觉去了，可五公主兴致还很高，孙望衔就提议两个人一同到御花园去，正值初夏，御花园里的湖景应是很漂亮。

　　待两个人出门，孙望衔便向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明白，便跑去找春桃了。

　　御花园浮碧亭下的荷花已经开了，红白相映之中，有各色鱼儿在其中游来游去，五公主依在美人靠上，旁边站着捧着鱼食的丫头，她随手拿起一把鱼食扔进去，看鱼儿争相抢食。

　　坐在亭子里喂鱼儿，是五公主以往不愿意干的事，她觉得颇是无聊。可今日与孙望衔坐在一起，微风吹起她头上的步摇，倒是生了几分野趣。

　　旁边的孙望衔正襟危坐，五公主用手扶着脑袋偏着头看他，伸手抚上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孙望衔笑着看她，抓住了她的手。

　　五公主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开口道：“驸马仿佛总是不开心。”

　　孙望衔道：“臣总是时时为朝政担忧。”

　　“朝政有我舅舅担着，他是庆丰时的老臣了，驸马还有什么担心的呢。”五公主不解道。

　　孙望衔看着公主，她的脸庞圆润，即使不施粉黛，也是天然的艳丽。她骄纵任性，可也温柔多情。至少在他这里，他能感受到五公主十二分的情谊。

　　“丞相大人虽然年老干练，可却有些固执，不愿意任用新进的人才。”孙望衔叹道。

　　五公主笑了，从驸马手中抽出手来：“驸马多虑了，只要朝政之事顺利，用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执着于任用新人，恐怕还会引起朝政动荡。”

　　“但愿是臣多虑了。”孙望衔道。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低头跑过来一个人，孙望衔看了一眼公主，公主正忙着看鱼儿，而跑过来的春桃已经被跟着五公主的太监拦住了。

　　孙望衔有些惊讶道：“那不是春桃么？”

　　五公主转过身，看到果然是春桃，犹豫了下，还是让旁边的侍女将春桃叫了过来。

　　春桃见到五公主就跪了下去，许久才起身，起身后声音沙哑道：“奴婢能在死去之前见到公主一面，心就安了，连死也不怕了。”

　　五公主这几日听了灵犀的话，知晓了南太后的良苦用心，也对春桃平日里的作风也有了些了解。虽说春桃是为了向她示好，但是欺瞒总是让人不开心，她也想晾晾春桃，可却没打算要春桃的命。

　　春桃如此说，倒是让她惊讶。

　　“谁会要要你的命？”五公主开口问道。

　　“奴婢在奚官局生不如死。奴婢今日能见公主一面，明日便可以不受折磨了。”春桃哽咽道。

　　五公主一连几日没有见到春桃，只以为她是被降了品职，因此不能在她眼前露面，却没想到春桃是被抓到奚官局了。

　　奚官局的手段五公主也有所了解，看向春桃的眼神便带上了怜悯。

　　孙望衔开口道：“春桃犯的不是偷盗之罪吗，左不过是罚下月俸或者打上几板子，怎么罚的如此严重？”

　　五公主的眉头蹙起来，吩咐身旁的侍女：“将奚官局的掌事叫过来。”

　　侍女疾步离开，孙望衔对五公主道：“公主不知道此事吗？”

　　五公主摇摇头。

　　孙望衔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春桃是公主的侍女，怎么惩罚春桃不用过问公主吗？”

　　五公主的嘴唇抿起来，想起南太后的脸色，淡淡道：“那是母后的意思。”

　　“那倒是难怪了。”孙望衔松了一口气，又道：“太后始终是为了公主，公主还是要听太后的才是。为了区区一个宫女损了母女之前的情分，不值得。”

　　五公主脸色冷寂，一时分不清她的意思，孙望衔也不再说话，倒是春桃惊惧起来，悄悄的看孙望衔的脸色。

　　孙望衔神情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

　　陈奚官很快过来了，到了公主面前跪下便磕头。五公主问他：“谁让你处置春桃的？”

　　陈虏面露惊惧，磕头道：“殿下明察，此事实在不关奴才的事。”

　　“整个奚官局都握在你的手里，你说不管你的事，那你是做什么的？你这个奚官是摆设的不成？”五公主质问他，声色俱厉，陈虏吓得只管磕头：“奴才实在是有苦衷啊，公主来问奴才，奴才万死也不敢回话。”

　　孙望衔眼睛眯起，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你若是不说，那就现在就拉下去打死。”

　　陈虏面如菜色，跪在地上呆呆的，很久才道：“那奴才也不能说。”

　　“那就拉下去打死。”孙望衔冷声道，刚要开口，五公主却道：“算了，你下去吧。”

　　陈虏一脸感激的叩头：“奴才谢殿下大恩，殿下如此体谅奴才，对奴才有再生之恩。”

　　五公主面露不耐烦：“不要再说了，你下去吧。”

　　春桃呆呆的跪在那里，她不懂为什么陈奚官要她说出在奚官局受苦之事，也不明白为什么陈奚官到了这里，竟然还能全身而退。

　　五公主有一点与南太后很像，都是很护短的。

　　孙望衔充满意味的看着陈虏跑下去的背影，对五公主道：“公主为何要放了他？”

　　五公主依在美人靠上，明显是有些疲累了：“就算说要打死他，他也不敢说，驸马还没有猜出来，背后是谁吗？”

　　孙望衔一脸后知后觉：“公主是说，太后娘娘？”

　　五公主点点头。

　　孙望衔不说话了。

　　一时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孙望衔道：“既然是太后的意思，公主还是不要违背…”

　　他的话还没说完，五公主就站起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孙望衔闭嘴，然后正色道：“臣逾越了。”

　　看着孙望衔又恢复了那冷淡的表情，五公主叹了口气，又温声道：“母后总觉得我是个小孩子，她想要我按照她的方式活着，她觉得周围的人都是不可信的，她信任的只有灵犀和陶嬷嬷。”

　　五公主坐下去，声音低沉：“可我不喜欢她那样的生活。”

　　孙望衔心疼的看着她：“是臣糊涂了。”

　　五公主偏头看孙望衔，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驸马说的很对，母后是为了本宫好，可本宫总要长大，不能做一辈子小孩子。”

　　孙望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公主现在是臣的妻子，自然也是能独当一方的人物。”

　　五公主点点头，脸上的笑意灿烂起来，起身又蹦蹦跳跳的了。她向宫中走，对春桃道：“以后你就在本宫身旁伺候。”

　　春桃惊喜起身：“奴婢感谢殿下，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殿下。”

　　孙望衔跟在她们两个后面，脸上各种神色渐渐消失，心里却开始嘀咕起一件事来。

　　他对陈虏的手段早有耳闻，陈虏待下极为残忍，整个奚官局纪律严明，根本没有多少犯错的机会。

　　可春桃竟然跑出来了这么久。

　　看来这陈奚官，并不像他表面上展现的那样，对南太后唯命是从。

　　宫中的一切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也好，这样的话，皇帝自顾不暇，就没有多少心思关注他了。

　　他心头张扬起来，从御花园到养心殿要经过乾清宫，孙望衔从乾清宫门口经过，看着乾清宫门口守着的人，目露怨色与贪婪。

　　皇帝一般在乾清宫的批本处处理奏章。

　　奏章到批本处的时候，丞相已经现行阅览过了，在一张小条子上写上自己的意见，若皇帝同意丞相的批阅，那就在后面用红笔写上一个阅字，待奏章转回丞相处时将回批誊抄到奏折之上。若皇帝不同意，就撕去丞相留在上面的批阅，自行在奏章上回折。

　　这项规定是在皇帝即位之初就定下了的。有大事情丞相会来与皇帝商议，小事情依据法度，所以皇帝基本上不会驳丞相的提议。

　　这次却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