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栗子 ...
-
“外面风大，还是请殿下宫中坐着。”灵犀道，叫出一个宫女拿来软塌，而后又叫了殿前侍候的宫女，问她可否知道那个负责点灯的宫女哪里去了。
那宫女小心的看了一眼春桃，结巴道：“奴婢不知。”
灵犀将那宫女的神情全部收入眼中，而后清声道：“奉太后娘娘之命，以后我就是这里的掌事宫女，储秀宫大小事务必须交由我来定夺。春桃姑姑犯了错，没有太后娘娘的口谕，便无掌事之权。”
然后低下头又问那宫女：“掌灯宫女哪里去了？”
宫女小声道：“刚刚见她出去了。”
“好，那我们就在此地等着她回来。”
春桃上唇咬着下唇，天色已暗里，昏昏中看不到她的神情。等了不大会，就见一个宫女小跑着进了储秀宫，进来后见到满院的架势，呆呆的不敢动了。
“你过来。”灵犀叫她。
宫女先看了看春桃，春桃连头都没有抬，更不能给她什么指示，又看看五公主，见五公主没有什么反应，就只能站着动也不动。
灵犀道：“还请殿下的旨。”
五公主淡淡开口：“过来吧。”
那宫女过来，手中捧着一个红锦棉面抱着的盒子，额头冒着汗珠，浑身一股汗味，看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这是什么？”
“回姑姑，这是奴婢从制衣苑带来的，殿下御用的物件。”宫女小声道。
“谁让你去的？”
宫女畏怯的看了一眼春桃，却不敢说话。灵犀放大了音量：“若不说实话，就拉出去杖毙！”
宫女浑身一抖就跪下了：“是春桃姑姑，奴婢听着春桃姑姑的吩咐才去的。”
得了这话，灵犀敛了神色，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冷冷淡淡的样子，向五公主回禀道：“奴婢已经问完了，还请殿下发落。”
五公主很久没有说话，倒是底下的春桃害怕了起来，几经思索，还是鼓足勇气爬到了五公主身前：“殿下，奴婢冤枉，殿下不要听她胡说。”
那宫女在地上跪着，知晓今日若不能把话说明白，拉去奚官局的就是她了，争辩道：“这么多姐妹都在看着，姑姑这话抵赖不住，奴婢去制衣苑之前曾问过您，是您说要奴婢去的，您不能害奴婢。”
又见院子里的灯未亮，说话更是带上了哭腔：“奴婢以为您安排别人做事了，不曾想您就是为了安奴婢的罪。您在储秀宫一向说一不二的，比起殿下来我们更怕您，因为做错了事殿下还会饶恕，而您不让我们脱层皮是不会罢休的。”
储秀宫的门开着，五公主穿的单薄，抵不住丝丝的凉意。她瞧着在地上跪着的春桃，她一脸的柔弱，对她是百般讨好，现在也是一幅风来可倒的模样，可这样一个人，在宫女的眼中，怎么就成了威权大过她的太上皇了呢？
她起身，心头也冰凉冰凉的，一时间空落落的，竟不知该做什么好了，有些疲累的暖阁中走，而后道：“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灵犀冷冷的看了一眼好似失了魂的春桃，对旁边的人道：“把她拉下去，莫污了殿下的眼。”
储秀宫的宫人们手脚都很利落，很快就把周围清理干净，五公主传过话来说不用点灯了，储秀宫里就只有灵犀留下，很快整个宫殿就沉没到一片黑暗之中了。
.
立夏已过，天下也慢慢炎热起来，宫女们都换上了夏装，满眼望去，一片的清凉肆意。
皇帝这两日事忙，很久未到康宁宫中去。傍晚时分寿膳房送来了冰镇的瓜果，这是宫里一直以来的习惯，一旦入了立夏，天气一天天的就热起来，众人心中难免烦躁，吃个西瓜可镇凉消暑。
尹潇楚每日里除了早上净殿与用膳的时候去伺候，平时是用不着她的，闲暇时候蔷儿和梧桐便会过来寻她说话。寿膳房送来的瓜果还新鲜，拿一个盘子盛着放在桌案上，她从小身体便弱，不喜吃凉的，蔷儿却正好相反，每日里一个不够填饱她的肚子。
蔷儿一个人缩在桌子旁吃着西瓜，尹潇楚与梧桐摇着小扇子在屋里说话。马上就要到四月十五，梧桐又可以与家里的亲人见面，说起话来脸上总是噙着笑，整个人安闲了许多。
“总是像这样倒是不错，虽然人身在宫中，却也跟没有与家人分开似的。”尹潇楚笑着说。
梧桐想起她的事情，替她忧虑：“你家里的人还是不能来看你么？”
自打那日被皇帝叫走，萧旌已经久久不入宫了，也没有个消息来，姬太后每日里惦念他，念叨得身旁人耳朵都起了几层茧子了。尹潇楚虽然不惦念萧旌，却也希望他能来宫中，这样她便可以知道家人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尹潇楚道，眼中也含上了愁绪。
梧桐知道谈起了她不开心的事，而这事情她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跟着叹了口气，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道：“山安就在长安城中，可以让他打听下你父母的近况。”
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总比耳目失聪要强，尹潇楚感激道：“如此就多谢你了。”
“我们是好姐妹，谈何谢呢。”梧桐笑眯眯的。
“啧啧。”正在一旁忙着吃西瓜的蔷儿抽空啧了两声，学着梧桐的话道：“好姐妹——”
“也不嫌齁得慌。”
她学的绘声绘色的，尹潇楚和梧桐都笑了。尹潇楚突然想起蔷儿好像从未与她们说过她的家人，开口问道：“蔷儿，你的父母呢？”
“我？”蔷儿一脸无所谓：“我无父无母。”
“啊？”尹潇楚和梧桐都有些惊讶，蔷儿平时开朗，待人处事都有自己的性格，直来直去的，实在是无法把她与这种身世联系起来。
“那你也没有兄弟姐妹？”梧桐问道。
“没有，我是姥姥抚养长大的，进宫那会姥姥病重。”蔷儿道：“很多年都没有消息了，应该是已经死了。”
她说着这些，却像是在说一些很平常的事情，尹潇楚跟梧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蔷儿斜眼瞅着她们两个：“你们也不用觉着有什么，我一个人在世间，反倒是逍遥自在。”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是赵素儿，赵素儿一来，蔷儿口中的西瓜子吐也不是，含着也不是，憋的整个嘴巴都是鼓鼓的。
赵素儿道：“太后有吩咐，潇楚随我来吧。”
天渐渐的长起来，过了酉正还亮着，微风轻拂起潇楚赭黄色的高腰长裙，她微垂着眼睛，鹅蛋脸在朝天髻的映照下更显端庄矜重。
进了寿康宫，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桌子上放着的一盘栗子糕。
赵素儿端起栗子糕：“吃口吧，太后赏你的。”
尹潇楚心中困惑，没有去接赵素儿手中的东西，暖阁里传来了姬太后的声音：“乾清宫送过来的，吃吧。”
这下其中的问题更多了，尹潇楚不解的看向赵素儿，赵素儿笑道：“吃吧。”
尹潇楚跪下道：“无功不受禄，若是有功劳，也该是素姑姑先领，接着才有奴婢的份。”
“这个啊，你素姑姑没有，只有你一个人有。”姬太后笑道：“吃吧，一会儿还有差事要你去做。”
话说到这里，尹潇楚实在是不能推脱，拿起盘子中的栗子糕浅尝一口，入口滑嫩，香气饶舌。
赵嬷嬷从暖阁中走出来，手中捧着一个食盒，对尹潇楚道：“将这个送去乾清宫。”
晚膳已经用过了，此时去送食盒难免有些不合时宜，不过这是姬太后赐的，想必是一些消食的饭后甜点之类的。
到了乾清宫的小门口，看了她的通牌，小太监得脸色活起来，哈腰道：“万爷早就吩咐过来，您轻移步，同小人进来。”
尹潇楚这是第一次到乾清宫，眼睛也不敢乱看，就跟着那小太监的步子走，天晚有风，柔柔的吹着很舒服。小太监领她到了乾清宫的正殿门口，向门口守门的太监说了声，就倒退着身子下去了。
乾清宫门口的地板清亮，可以照见尹潇楚的身子，她站在那里等着，不大会就听到里面叫进的声音，这才抬脚进了乾清宫正殿。
进门便是乾清宫广阔的殿堂，朱红宽厚的殿柱，远处高高的金黄绣龙纹的龙椅，无一不在昭示着，这里的权势和地位。
尹潇楚低着头，万公公在前面引着她，“姑娘跟老奴这里走。”
进了左边暖阁，一切才霍然明亮起来。暖阁进门处便掌着灯，灯火很肥，照的暖阁周围没有一处阴暗的地方。
皇帝正在前方长条案上批阅着奏折，岸边立着的灯盏照的他的脸红红的。尹潇楚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案旁边，道：“万岁爷，这是圣母皇太后让奴才带来的。”
随后退到一边，等待皇帝说话。
皇帝的目光幽幽的透过暖黄色的灯烛落到她的脸上，如果她没有感受错的话，皇帝的脸上应是带着笑意的。
她的心思悸动起来，一时手脚都无处安放。
“过来来朕身边。”皇帝的声音温和却好听，如同泉水从假山上滑落，缓缓的滴入一汪清泉。
她走过去站立在皇帝身旁，皇帝偏头瞧她，皇帝真年轻啊，头角峥嵘，他站在那万人之上，掌管着天下的权利，却依旧是那么的和气，他只是温柔的笑着，可那温润的眸子里却包含着九州万方。
他打破了她未出阁之时对皇帝的想象，人人都说皇帝身上责任之重，须要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她以为他必然是匆匆的，是凌人的，是倨傲的，是孤独的。
却没有想到他是从此的生动，像极了一个人。
“在母后身旁伺候可还习惯？”皇帝温声问道。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栗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