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意》非湘

7、小妹妹

　　安明的科技文化节，是安明除了完善的社团制度以外所特有的一个校园节日。
　　大赛主要分为四个赛道，体育、音乐、创意学科竞赛，以及顾夏想参加的美术赛。

　　运动会当然是体育赛道的重头戏。音乐方面，则分为自作曲和器乐两个比赛。
　　学科竞赛则一般是将知识点融合实际，比如物理竞赛的手工承重桥、生物竞赛的扦插多肉。

　　顾夏着重看了美术赛的竞赛规则。美术赛道分为美术创意和绘画两个方面，前者考验设计和创新的功力，而后者则更偏向于传统的画技考量。

　　美术创意赛道是和游戏美术比较契合的比赛。顾夏上课时候，偷偷用手机搜了搜前几年安明美术创意赛道的获奖名单和独游社美术组的组员名单。

　　前几届独游社美术组比较厉害的几个学长学姐，都拿过这个赛道的奖。
　　于是，她就有了这么个想法。
　　证明给盛熠看，她才不需要通过走后门进他的社团。她有能与他的小组匹配的实力。

　　听了她的提议，盛熠似来了兴趣，垂着眼，盯着顾夏看了会儿。
　　顾夏被盯得发毛，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地蜷了蜷手指，心里仅存的一点儿自信也消耗殆尽。

　　其实顾夏自己心里也没底。

　　安明的校园文化大赛不区分文化生和艺术生，也不区分年级。也就是说，顾夏这个高一的学生需要和高二、高三的学生共同竞争这个奖项，其中还有不少是已经经过专业训练的美术生。

　　虽然她暑假时候在画室待了一个假期，还顺便拿了个南周美术大赛的银奖，但南周美术大赛更考量的是画技，而非创新。
　　而安明的美术创意赛，则更多会考虑作品的创新性，相比之下画技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若是要负责游戏里的美术部分，以后也要接触到什么概念设计之类的，画的好固然重要，想法好则更为必要。

　　所以，说真的，她其实没有什么胜算。
　　她只不过不想让盛熠看扁自己。
　　得不得的了一等奖再说，至少现在，她看着盛熠眼里一点点融化的寒意，这个感觉是非常爽的。

　　正午的阳光落在开放式的教学楼走廊里，映得盛熠那双原本锋利冷漠的眸底也多了点儿温润的暖棕色。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少了些淡漠：“你确定？去年独游社美术组，最高的名次是二等奖。”

　　顾夏深吸了一口气。
　　小姑娘狐狸眼微扬，不笑的时候少了些古灵精怪，微皱着细眉，确实有那么几分认真的样子。
　　顿了几秒，她下定决心一样的重重点了点头：“学长，我确定。”

　　盛熠的唇角及轻极慢地勾起了一瞬。“好，那我同意你这个决定。”

　　顾夏长舒了一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盛熠又悠悠开口道：“如果你想的话，在校园文体大赛之前，你可以保留着你独游社社员的身份，小组的活动你也可以参加。”

　　顾夏一愣。那就是说，下午的小组活动她也可以参加。也算是给她的特权了吧？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欣喜道：“我知道了，谢谢学长。”

　　教学楼里响了午休铃，已经有吃过饭的同学回教室了。
　　高二一班又在一楼最靠门口的教室，路来路过的学生不少人都放慢了脚步，偷偷瞟几眼站在楼道里的这俩人。

　　顾夏说完了正事儿，抿了抿嘴唇，告辞道：“那，打扰学长了，我先回去了。”
　　盛熠双手插兜，点了点头，“好。”
　　顾夏“嗯”了一声，余音未落，女生已经转身，小跑着上了楼梯。

　　盛熠目送女生的活泼的背影，一跳一跳的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忍不住弯了唇角。

　　安明向来以严谨著称。
　　本身便是偏重理科的终点学校，各条各例都规定严明，容不得一丝差错。
　　但顾夏在这其中就像一个自由的符号一般。诈看着有些跳脱，可即使接触很少，也会被她身上的生动和活泼打动。

　　梁泽正好打水回来，站在盛熠旁边看着顾夏跳跃的背影：“熠神，你的迷妹都已经发展到了高一吗？对学妹你也下的去手？不过这学妹确实好看啊......”
　　话音未落，盛熠已经抬手，只听重重的一声——“啪！”
　　手起书落，书页重重地落在梁泽头上。

　　“......哎呦！”梁泽伸手捂住了头，哀嚎一声。

　　盛熠抬步往教室里走：“行了，今天的数学卷子你自己解决吧。”

　　梁泽拎着水壶，在后面一把拉住盛熠，“熠神那谁啊到底，你这么快就认识高一学妹了？”
　　盛熠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走后门进独游社的，叫顾夏。”

　　“哎，这名字挺熟悉的......”梁泽顺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顾夏”两个字。

　　“熠神，那姑娘是第七届南周美术大赛银奖啊！”梁泽震惊地目瞪口呆，“人家走后门进你的社团？你不想想咱那组容得下人家这尊佛不！”

　　梁泽的姐姐就是美术生，他自然也对这种美术类的竞赛更了解一些。
　　南周美术大赛的主要参赛人都是华南大学的美术系学生。
　　而华南大学的美术系是全国都排的上名号的，美术系学生的专业水平也都够硬。
　　前六届的华南市美术赛的奖项基本都由华南美术系的学生包揽，顾夏一个未曾受过专业训练的高中生能拿银奖，实属不易。

　　盛熠原本在前面走得飞快，听见梁泽的话，脚步一停。
　　男生回头，挑了挑眉，“那种美术必比赛跟游戏美术还是有区别。插画画得好，不一定能做好游戏美术。而且，为了高考加分用钱砸各种比赛，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她若真想证明自己，那安明中学的科技文化节，便是最好的时机会。

　　---

　　周二下午十班第三节课是自习，没有老师拖堂。大课间铃声刚一打响，程冉和顾夏便一起去了活动楼。

　　顾夏所在的一组的活动教室，就是上一次她俩去的423，也算是独游社的总活动教室。
　　程冉在四组，活动教室在427。

　　顾夏和程冉来得早，活动楼里还没什么人来，走廊里静悄悄的。

　　快走到423门口时，程冉压低了声音，给顾夏加油打气道：“夏夏，祝你好运。”
　　顾夏抬了抬眼皮，无语道：“放心，死不了。”

　　中午时候她把自己想到的方法和盛熠说了，感觉她说完以后，盛熠的语气就温和了点儿。
　　现在比起她会不会累死在盛熠的组里，她更关心自己怎么能拿到美术创意赛的一等奖。

　　不蒸馒头争口气。

　　程冉的目光里充满同情：“那夏夏，我先去427啦。”
　　顾夏冲程冉挥了挥手，在423的教室门口停下。

　　423教室的前后门都没关。顾夏顿了顿脚步，没着急进去，先靠在前门的墙边，偷偷往里扫了两眼。
　　423教室里只有两个人，正在电脑旁边讨论什么。

　　站在桌子旁边的男生双手撑着桌子，抿着嘴唇。从顾夏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男生的侧脸，轮廓清晰冷峻，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坐在电脑后的人就是盛熠。他压低了笔记本的屏幕，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指尖点在电脑屏幕上，微微仰着头，和站在他身旁的男生说话。眉心微皱，目光专注。

　　我天。
　　好和谐好美丽的画面。
　　只用了一秒钟，顾夏便在脑子里拟好了一部耽美小说的大纲。

　　她又看了两眼，这才依依不舍地放轻脚步，绕到教室后门，贴着墙走进教室里。

　　那两个人讨论得投入，谁都没注意到教室里出现的第三者。
　　顾夏也没好意思坐下，就悄悄靠在两人身后的墙角，扯着耳朵听两个人的讨论。

　　“梁泽，你这是给我的第五版了吧。你这个设定跟你之前给我的是冲突的，如果要改的话，我的程序近乎于是重写。”
　　“但是佛和人工智能结合的思想我觉得蛮有意思的，应该会更有趣啊......”

　　什么设定的佛和人工智能。
　　顾夏听不太懂，靠在墙上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人终于讨论出了个最终结果。
　　盛熠敲了敲桌子，语气轻松下来：“那就这样。你把这个设定重新改一下，我再试试能不能实现。”
　　那男生点了点头，探身抽过盛熠面前的文件，回身准备去另一张桌子。一转身，他才发现顾夏站在他们身后。

　　那男生瞪大了眼睛，做了个震惊的表情，看向盛熠：“老大，这小学妹原来是咱新成员啊？”

　　我就说你中午愤慨什么。
　　不对，怎么还把让你愤慨的原因要到咱们组了？

　　不等盛熠回答，梁泽又扭头看向顾夏，瞬间变得笑眯眯起来。刚刚和盛熠讨论时还冷静清晰的帅气声线，一秒夹了起来：“我去，你就是我们新组员呀？小妹妹你好你好！”

　　顾夏一下就认出来了。好巧不巧，就是中午在竞赛班门口帮她叫盛熠的那个男生。

　　但是这嗲嗲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中午还是正常声线。

　　顾夏被这人的反差搞了个措手不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且。
　　小妹妹？
　　小妹妹！
　　她这辈子没被人这样叫过。

　　顾夏皱着眉，低着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还没发校服，她念着今天开学第一天，特意没穿裙子，换了一条宽松的浅蓝色背带裤，正面还有一个小兔子印花。
　　背带裤下是一件米色的圆领条纹T恤，随便踩了双帆布鞋。
　　之前暑假挑染的那一束头发她又染回了黑色。
　　因为觉得头发散乱着太麻烦，来活动室的时候随手从程冉那里拿了蓝色蝴蝶结发带，将长发绑了个松松的丸子头，看起来清爽又可爱。

　　看起来好像确实挺幼儿园风格的.....

　　但是她好歹也是个高一新生，不至于被高二生叫“小妹妹”吧？！！

　　梁泽还在“小妹妹”长“小妹妹”短。顾夏扯了扯嘴角，打断了他的话：“学长好。”
　　她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皱着眉补充道：“学长，我叫顾夏，你直接叫我顾夏就行。”

　　梁泽热情似火：“好的好的小妹妹！你有什么不会的直接来问我就行！我保证给你教会！”
　　顾夏被他这冲天的热情搞得涨红了脸，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啊，谢谢学长......”

　　盛熠在桌后轻声咳嗽了一声。
　　他抬起眼皮，淡淡地剐了那男生一眼，“你的策划是已经改好了？有时间在这儿逗学妹？这么闲，要不来给我写程序？”

　　盛熠一出声，梁泽秒怂，马上求饶道：“熠神我那什么，我先去上课了，等改好了直接发给你啊！”
　　说着，那男生缩了缩脖子，瞬间撤走。

　　顾夏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活动教室又陷入一片沉寂。

　　盛熠往后一靠，随口介绍了一句：“咱们组的副组长和策划，梁泽。”
　　没等顾夏说话，他又说了一句：“来问我也可以。”

　　话题转变太快，顾夏一愣，没听懂他说的什么。她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呃，学长，你刚刚说什么？”

　　小姑娘的丸子头的松松垮垮，留了些碎发，散乱在耳旁。她微微皱了眉，目光疑惑地看向他。

　　盛熠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向电脑屏幕。
　　“不用去找他，有什么事不会，可以直接来问我。”

　　顾夏一惊，扯了扯嘴角。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盛熠也能有这么热心助人的一天？

　　顾夏心里热泪盈眶，拼命点头，感谢的话还没出口，便听见盛熠笑了一声。

　　“今天穿得还挺像小学生啊，小妹妹。”
　　他戏谑地抬眼看着顾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咬字，有意学着梁泽刚刚的语气。

　　调侃意味不言而喻。
　　穿得像小学生......
　　钱都赔了怎么还记得酒吧那点儿破事儿啊！

　　顾夏刚刚那点儿感激之情消失殆尽。
　　果然啊，狗改不了吃屎。

　　顾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想了想，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笑得纯真无辜，声音轻轻软软：“是呀哥哥，你也知道我是小学生，你记得别给我派太重的活儿，小学生干不动。”

　　顾夏加重了些语气，颇有些倚小卖小的气势，眨巴着眼睛，盯住盛熠：“对吧，哥哥？”

　　盛熠：对，我老婆说什么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