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忧莲》蜃中楼

20、这年秋天

　　床上的人睁开眼，看了看歪在一旁的莲花，脸上完全没有重生的喜悦。淡漠的表情让人觉得，莲花是不是多此一举。“醒了？”莲花笑着问道。醉悠然没有回答，艰难的爬起来。喉咙火辣辣的痛，张了张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莲花了然的倒了杯茶水，递到醉悠然的唇边。凉凉的茶水滑过喉咙，让那种火烧火燎的痛好些了。
　　“饿吗？”莲花又问。醉悠然摇摇头，又躺了下去。莲花不想说什么话去安慰，心里的那块疤已经烙下了，就别想再让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醉悠然睡了三天，再也比不上眼睛。那是一场噩梦，他不愿去想不愿去承认，那个男人居然做的这么绝。不是一个心寒就能说得明白。
　　“小竹竿说他养老的银子都搭进来了，你若是再醒不过来他就要过去陪你了。我整整六天没合眼了，就为了让你一睁眼就能看到小花儿。”莲花说得轻松，醉悠然明白，眼前的人再告诉自己，他们付出了什么才把自己从鬼门关拽了回来。代价越大就越能打消轻生的念头。醉悠然虽然没有答话，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不会去死，要好好活着。

　　给醉悠然掖了掖被角，莲花起身出去了。消失了这么多天，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意过。
　　回到醉萱楼，看着依然花枝招展的匾额，莲花勾起嘴角，除了这自己还真的什么地方都回不去了。快傍晚了，醉萱楼要开门做生意了，来来回回的龟奴小厮老妈子在园子乱窜。没有人在意莲花这些天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看到老板开门从房里出来，莲花站住了，瞪着眼前这个狠心的男人。老板像是没看到莲花一样身体跟着眼神一起越过莲花往大堂走去。然哥哥，他没有后悔···原来我们都信错了人···
　　回到自己的房里，莲花的房间在醉萱楼里算是上等的。像这样的房间都是给身价高的公子住的，莲花的卖身契一千两身价也不过一二百两，若不是因为醉悠然的关系自己定是住不上这么好的房间。指尖摸着梳妆台子一路走到窗边，推开窗俯视着这个偌大的园子。“哼，除了这里，竟然真的没有一个我莲花的容身之处了···”莲花自言自语的说着。
　　本想叫小竹竿过来给自己打扮打扮要挂牌做生意了，可是才想起来，小竹竿接替自己去照顾醉悠然了。莲花打算要给自己挣些养老的钱了······擦了一层厚厚的粉，盖住了满脸的憔悴。美人都是睡出来的，几天几夜没合眼，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一片污浊。
　　夕阳收回了最后一丝余晖，醉萱楼里热闹了起来。有人点了莲花的牌子，莲花跟着三个小倌来到一个雅间门外。龟奴小心翼翼的说：“今儿个里面都是些得罪不起的人，你们都机灵点。”其他三位公子讨好的点点头。唯独莲花一脸冷漠。门开了，莲花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这只是个面部动作没有表情，不是哭，也不是笑。
　　那三个公子一进门就凭着经验挑了自己最擅长应付的恩客。莲花看了看，三个穿金戴银的都被抢走了，自己只能做到那个一身素衣的男子身边。身为小倌都会唱个小曲儿，弹个琴什么的，气氛被他们闹起来。经验老到的小倌都会一杯一杯的劝酒，把恩客灌得找不着北了才开始要东西，搜刮银子。这才是显本事的时候，审视适度察言观色，一晚上能赚不少。弄不好了，银子没要到不说失了口碑可就糟了。
　　莲花安静的坐在那个素衣男子的身边，不劝他喝酒，也不多话。看见他酒杯空了，便给他满上，也给自己满上。他若是喝，莲花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若是不喝，莲花也不喝。
　　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安静的看着对面的人疯，置身与这喧闹之外。莲花是因为没心情，那个男子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酒喝够了，就开始进入正题，两两相拥着摇摇晃晃的出去找房间。莲花扭头看了看身旁的素衣男子问道：“公子可想要莲花陪？”
　　那素衣男子扭头看了一眼莲花，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这个人很特别。男子一把抱起莲花往床边走去，这里的酒都加了料，所以不消一会儿就来了感觉。当然食之有味的只有一人······

　　第二天，莲花醒来时，日头已经到了头顶，身旁的人早已不在。莲花像个木偶一样拖着身子下床，把自己洗了洗换了衣服就出门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要像那些老了的小倌一样最后只能去花巷子······好像成了一个空有躯壳的瓷娃娃，浑浑噩噩，醒来只为了接近死亡。本来打算去看看醉悠然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九王府，莲花一看到九王府的匾额，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不要脸的，还来这里做什么！”不知是谁的声音，让莲花一愣。九王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莲花记得···是那个人的。“有什么好看的，在这里要死不活的，有种进去杀光他们所有人。”莲花突然回过神来，刚才的那声音来自自己的脑子。原来自己是这么想的，杀了那个害的自己生不如的死家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莲花摇摇头，杀了他？自己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莲花进了门，醉悠然已经下了地。“身子好些了吗？”莲花问道。
　　“恩···”醉悠然发了个单音就再也没了声。莲花走过去，从背后抱上了醉悠然的腰，额头抵着他的肩。一阵沉默·····
　　“小花儿···我要走了···”醉悠然突然开口。莲花没有动，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我···去江南看看···”
　　“好···”莲花低低的说了一句。醉悠然轻轻的把头贴在莲花的头顶，窗外一阵微风刮过，三三两两的叶子飘了下来，在空中打着旋，依依不舍的落了地。风钻进了窗子，撩起了两人的发梢，天凉了···快入秋了。醉悠然要走了，要去温暖的江南过冬，这京城太冷了。

　　醉悠然走的那天，灰蒙蒙的，看来要下第一场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些年的积蓄，让醉悠然不至于流落街头。备好的马车停在路边，醉悠然一遍又一遍的摸着莲花的脸，眼中那个瓷娃娃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少年，自己保护不了他了，希望他能懂得自己保护自己。
　　“要是有了落脚的地方能不能给我捎个信。”莲花终于忍不住开口。醉悠然顿住了手，随即淡淡的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小花儿···”醉悠然本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有些事要自己去想明白，醉悠然伏在莲花的耳边低声道：“别吃楼里的凝香丸了。”莲花没想到醉悠然居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疑惑的看着他，醉悠然继续道：“那药，吃了活不长。”醉悠然上了马车，车夫甩了一鞭，马儿哒哒哒的走了起来····
　　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等莲花反应过来时，嘴角只尝到了一股咸咸的味道。他走了，醉悠然那个像云一样的人真的飘走了。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了···莲花没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七岁那年莲花没了娘亲，十一岁那年莲花丢了弟弟，十三岁那年莲花失了童真，十七岁这一年秋天，莲花没了爹，没了可以回去的家，没了哥哥，没了爱的人···什么也没了。马车越变越小，莲花想要努力睁大眼睛再看他一眼，可是不知何时下起的雨水让视线越来越模糊。就这么走了···以后二十七岁的自己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不再年轻，带着满身疮疤的离开，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没人在意没人记得这世上曾今出现过一个叫莲花的人。
　　雨水打在脸上冰冰凉，凉透了莲花的心，一个人站在路边，心口里堵着什么东西，想要喊出来。可是嘴巴却怎么都张不开。小竹竿走到莲花身边，拽了拽他的手。“回去吧···”莲花紧紧的握着那双还算温温的手。
　　不知怎么的，莲花开始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没有理由，没有心思，只是单纯的哭着。小竹竿拉着他的手走在前面，莲花跟在后边张大嘴哭着。稀稀拉拉的雨声夹杂着莲花的哭声，飘了好远好远，雨中两个瘦小的身子越来越肖··雨水打落了树叶，草也渐渐枯黄，这一年的秋天，莲花决定关了自己的真心···

作者有话说

　　顶着锅盖过来默默的更文···那个大家见谅，这几天遇到些事情~~~